第11章 未遂的逃离
作品:《生死与共》 那句话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谢疏珩眼中激起暗涌,却最终归于更深的沉寂。
他没有暴怒,也没有更疯狂的禁锢,只是用一种近乎解剖的眼神,久久地凝视着谢疏昀。然后,他松开了手,转身离开了卧室。
一连几天,别墅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平静。谢疏珩不再像幽灵般时刻紧贴,他给了谢疏昀物理上的空间,但那无形的网却收得更紧——佣人低垂的眉眼,保镖无声的跟随,甚至窗外偶尔经过的车辆,都像是精心编排的监视剧。
谢疏昀的焦虑症在这种压抑的平静中变本加厉。安眠药带来的昏睡时间越来越短,清醒时的恐慌发作却越来越频繁。他像一只被反复拉扯到极限的橡皮筋,濒临断裂。
我们是共生于暗狱的双生花,汲取彼此的绝望为养分。
转机出现在一个雷雨夜。
暴雨如注,狂风嘶吼,淹没了世间大部分声音。别墅突然短暂停电,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应急灯微弱的光线在走廊上投下摇曳的影子,像晃动的鬼魅。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一个被雨水打湿的纸团,从窗外被扔了进来,滚落到谢疏昀脚边。他心脏狂跳,几乎是屏住呼吸捡起来。上面只有一个潦草的地址和时间,以及三个字:「林薇等」。
是那个他曾失约的、唯一可能察觉到不对的旧友。
希望,像毒药一样瞬间注入他濒死的心脏。一股巨大的、不顾一切的冲动攫住了他。他要离开!就现在!
利用对别墅结构的熟悉,他避开偶尔走过的佣人,借着风雨声的掩护,像一道影子般溜向侧门。他的手因为激动和恐惧而颤抖,轻轻转动门把——竟然没有锁!是疏忽,还是陷阱?他已经无暇思考。
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睡衣,他却感觉不到寒冷,只有一种近乎癫狂的自由感。他冲进雨幕,朝着记忆中海湾的方向狂奔。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荆棘划破了他的皮肤,他摔倒了又爬起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离开!
奔向自由的每一步,都踏在名为你的荆棘之上。
他几乎看到了停在废弃码头边的车灯,看到了雨中那个模糊却急切的身影。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那点希望之光时,一道刺目的远光灯猛地从侧面打来,将他钉在原地。黑色的轿车如同幽灵般滑到他面前,车门打开,谢疏珩撑着一把黑伞,缓缓走下。
他穿着整齐的西装,一丝不苟,与谢疏昀的狼狈形成残酷对比。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他脚边溅开细小的水花。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胆寒的平静。
“哥,”他的声音穿透雨幕,清晰地传入谢疏昀耳中,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叹息,“下雨了,怎么不穿鞋就跑出来?”
谢疏昀看着他,又看了看不远处那辆因为被发现而匆忙驶离的车尾灯,最后一点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他瘫软在冰冷的泥泞中,雨水混合着绝望的泪水滑落。
谢疏珩走到他面前,蹲下身,用指腹轻轻擦去他脸上的雨水和污渍,动作温柔得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玩够了吗?”他低声问,眼神里却没有任何疑问,只有掌控一切的了然,“我们该回家了。”
这一次,他没有抱起他,而是伸出手,摊开在谢疏昀面前。
“自己站起来,哥哥。”
“或者,你想永远留在这片泥泞里?”
谢疏昀看着那只骨节分明、象征着绝对掌控的手,又看了看身后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黑暗。
他知道,这一次的逃离,彻底失败了。
而等待他的,将是更深、更彻底的囚禁。
他缓缓地,颤抖地,将自己的手,放入了那只等待的掌心。
我亲手选择了回归囚笼,只因笼外的世界,早已没有我的立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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