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逸捧着布左看右看，突然指着那个小浪花：“咦，这里怎么多了条小鱼？”


    “哪呢？”齐友儿凑过去看。


    “就在这儿啊！”洪逸突然伸手在她鼻尖上一点，“变成小花猫咯！”


    原来他趁齐友儿专注写字时，偷偷蘸了蓝染料在指尖。齐友儿摸到鼻尖的蓝色，气得抄起毛笔就要反击：“洪！逸！”


    洪逸怪叫着直接跑了，齐友儿跟在后面追了出去。


    闻天极挑了挑眉，昨夜把护甲给他的作用挺好，还知道把齐友儿引走。


    “来，你写。”方禧悦将两人染好的布平铺好。


    “你不写？”


    “你写我写都一样。”方禧悦给毛笔递过去，“字迹反正是相同的。”


    闻天极无奈苦笑，“你想写什么？”


    “以心传心。”


    “好。”闻天极提笔写下，下笔的角度，笔锋的流转，用笔的习惯。比用水性笔写出的字更像方禧悦的字迹。


    方禧悦拿起染布，“挺好，十分神韵全学了过去，没个几年是不可能的。”


    闻天极没有回话，他已经破罐子破摔了，正准备给自己那染布题字，却被方禧悦拦下，“等会，我突然想写字了。”说完拿过毛笔，大大方方的写下四个字。


    “以诚相待？”闻天极念了出来，“禧悦，我……”


    “走吧，去找他们。”方禧悦直接打断他的话，并不想听他磨磨唧唧。


    整个下午，齐友儿像个熟门熟路的向导，带着三人穿梭在古镇的街巷深处。她推开一扇扇看似普通的木门，里面却藏着不为人知的景致——


    在百年老茶坊的后院，他们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登上阁楼，从雕花窗棂俯瞰整片青瓦屋顶的海洋；拐进一条僻静小巷，齐友儿轻叩某户人家的铜环，主人笑着迎他们进入私藏的小型皮影博物馆；最令人惊叹的是一处废弃的染坊天井，攀上斑驳的砖墙，整座古镇的轮廓尽收眼底，夕阳为层层叠叠的马头墙镀上金边。


    暮色渐浓时，齐友儿神秘地眨眨眼：“该去占位置了，今晚的烟花大会——”她故意拉长声调，“在观景台看才是绝佳视角。”


    四人赶到时，观景台的石栏边已挤满游客。齐友儿却带着他们绕到侧面，推开一扇挂着“维修中”牌子的木门。里面是段狭窄的旋转楼梯，通向一座废弃的钟楼顶层。


    “这里还能进来？”方禧悦打量着这里，弯腰通过，回头对闻天极说道，“低头。”


    “嗯。”闻天极看了眼方禧悦的手正自然的放在顶上给他挡着横梁。


    “已经申请维修了，明年过来的时候，应该能对外开放。”齐友儿笑道，“明年你们还来不来？”


    “来啊，必须来。”洪逸笑道，“齐姐姐来不来呀？”


    “那我得看心情。”齐友儿笑着趴在栏杆上，“看前面，烟花应该快开始了。”


    恰好第一朵烟花在夜空中绽开，琉璃般的火光倒映在四个年轻人的眼眸里。


    齐友儿正悄悄用相机拍下洪逸张大嘴巴的傻样，“你们站那，我给你们拍个合照。”


    “来吧。”方禧悦站在中间比了个耶。闻天极往方禧悦身边靠了靠，微微偏头。


    洪逸看着自己努力两天的合照就这样被齐友儿给拍了下来，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幸好闻天极可怜他，早就把护甲打赏给他了。


    “OK~”齐友儿比了比手势，“明天回去？”


    “是啊，还有作业没做呢。”方禧悦接过相机看了眼照片。


    “明天回？”闻天极以为要呆七天。


    “忘了提前给你两说咯。”方禧悦嘴上说着不好意思，脸上却一点都没有晚通知的歉意。


    “岂不是明天要坐一天的车？”洪逸说道。


    “是这么一回事，趁着明天不堵车赶紧回城里，路程也快很多。”


    洪逸想到那遥远的路程，认命的叹气。


    “可惜我得7号才能回去，得赚点小钱。”齐友儿遗憾的笑了笑，“不然可以蹭叔叔的车咯。”


    “我爸开的五座的，没你的位置。”方禧悦直接拒绝。


    “你家换车了？”


    “暑假的时候换的。”方禧悦思索道，“我妈有一张画卖了高价，不就给老爸换了台车。”


    “真羡慕你妈！一张画就能养活一家子。”齐友儿眼里的羡慕真心诚意，“你也去画几张，放你妈的画廊去，说不定也能卖几块钱。”


    “我妈那画廊只卖人物，我从不画人物，你又不是不知道。”方禧悦回道。


    “从不画人物？”闻天极反问道。


    方禧悦看着闻天极的表情，心里咯噔了一下，该不会……“人物画起来特麻烦，得观察对方的一颦一簇，全身心的投入才能画出我满意的，所以我从不画人物。”


    闻天极又一次将方禧悦的时间线回想一遍，还真没见过她在学画的过程中画过人物，但……她画过自己，女装的自己。


    “你就是偷懒。”齐友儿直接回怼道，“你预备院之后不打算从事艺术？”


    “画画只是我的爱好。”方禧悦摇头道，“我更喜欢我爸的职业。”


    “那多危险啊！”齐友儿惊呼道，“你还是再想想吧，还有两年呢。”


    “嗯~”方禧悦点点头。


    闻天极想到方禧悦那个想做个小手艺人的想法，猜测她应该是想做这个。


    洪逸惆怅的想到自己本来也是今年读大学去了，如今……“齐姐姐，留个手机号？以后常联系啊。”


    听到洪逸这话，三人都同时看向他。


    “咋了？不能留？”洪逸被三人的眼神看得怪不好意思的。


    “能留。13XXXXXXXXX。”齐友儿笑着报了一长串数字。


    洪逸拿着手机赶紧记下来，“好嘞，有机会再约。”


    “我回新城的时候找你玩。”齐友儿拿着手机将洪逸的号码备注好，“你得好好招待我噢～”


    “没问题。”洪逸笑着答应，一条打招呼的短信已经发过去了。


    齐友儿看了眼手机上的颜文字，笑道，“我先回清吧了，下半场我得去唱歌。”


    洪逸指了指观景区的人，“这人山人海的，我送你。”


    齐友儿爽快答应，“行啊。”


    “闻哥你陪禧悦姐看烟花，我送完友儿姐就回来！”洪逸看向闻天极，那挤眉弄眼的样子活像只偷到鱼的猫。


    “走啦，悦悦～”齐友儿跟在洪逸的后面，从破旧的旋转楼梯走下去。


    “好，我们等会也回去~”方禧悦挥挥手。


    废弃的钟楼顶层安静了下来，外面的烟花砰砰的响，两人趴在栏杆上继续看着。


    闻天极很享受这一刻，有种回到第六世，一起在塔顶放云灯的感觉。


    如果……


    闻天极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方禧悦被烟花映亮的侧脸上。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蜷起又松开，终于缓缓抬起手臂——


    却在半空顿了顿，最终越过她的肩膀，撑在了另一边的石柱上。


    方禧悦余光瞥了眼横亘在身侧的手臂，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继续仰头望着夜空，任由一朵朵烟花在瞳孔中绽放成绚烂的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