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西的担忧，张团长却显得很有信心，他望着看不见尽头的青石路，神色肃穆。“我们走在一条通往正确的道路上，我们距离终点已经越来越近了，小乔，不要担心，方向是正确的。”


    乔西心说大哥你冷静，我一点也不担心，我担心的是你们好吗！


    从周围的景色来看，他们已经来到了天海市的市中心附近，这里是最老的城区，周围都是富有时代特色的石库门，但更里层便是新建的高层，古典与现代突兀却又和谐，每天晚上高楼似乎彻夜不熄的霓虹灯，和沿街保留着老风貌却通宵营业的酒吧、饭店，这就是一座城市的烟火气吧。


    这里很多的马路除了翻修过路面外，基本保留了原来的走向和宽窄，阴阳路基本就顺着曾经市中心的主干道，行走在过去和现在、人间和冥界交融的世界中。


    乔西看不见外面是否还像平时那样人流不息，但音乐是能看见沿街的各色店铺中不少今晚没有亮灯，零星还开着的，大多是酒吧或酒店的入口。


    在乔西观察周围的时候，他没有发现，张团长他们走的愈发坚定，步伐在慢慢加快。每个亡灵的脊背挺直，步伐渐渐变得整齐，仿佛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像一群虔诚的朝圣者，奔赴心目中的圣地。


    走过了老城区，经过了市政府，穿过了藏品陈列的博物馆，乔西发现周围的阴气白雾已经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气流，顺着一个方向涌去，顺着去看，远处高架桥如同一条灰色巨物横跨阴阳路上方，因为若隐若现，反而更显得宏伟和壮丽。


    平时这里即便晚上也是车水马龙鳞次栉比，夜色中形成一条游曳的灯火长龙，那是文明的象征，也是繁荣的象征，曾经被无数摄影师记录。


    而现在，这条巨龙出现在阴阳路的上方，虽然之前也见到过，但，说实话乔西可以确定，绝对没有眼前的这一段带来的震撼大。


    相隔距离虽然还远，但是，可以明显看出所有的阴气都是往那个方向而去，半空中已经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气流漩涡，白色的阴气围绕着漩涡的中心缓慢流动，好像天空中突然开了一个眼睛，或者一道贯通天地的口子。


    乔西猜测，或许就是因为这种强烈的气流，导致阴阳路上的阴气不稳定，才让人间的建筑变得清晰，风眼的存在打破了两界的屏障。


    这神奇的一幕自然也落到了亡灵们的眼中，他们心目中更多的却是雀跃，激动，他们的感知比来自异世界的乔西更深刻，不要看那风眼漩涡好像多恐怖的异象，他们只感受到了平和，感觉到了平衡。


    阳气和阴气在那里形成了完美的交融，之所以显出如此恐怖的异象，只是因为阴阳之气过于澎拜，那是吸引并汇聚着将周围所有的阴气和阳气都带动着流动的力量。


    甚至强大一点的，比如张团长他们，甚至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一种不同，那是一种玄妙的感觉，但只是看着那一团气流漩涡所在，他们就知道，目的地就在那里，天道也在那里。


    天道法阵！


    如果这都不是，天海市哪里还会有这种可能！


    几乎所有亡灵们都加快了脚步，那是一种下意识的冲动和醒悟，他们甚至明白他们之后要做什么，那道漩涡的风眼之下，会有另外一条道路，带领他们前往地府的路，他们将告别这种徘徊人间和地府之间的日子，前往他们亡灵本来就该去的地方，这就是天道规则。


    这也是以前百鬼夜行的真正目的，在这一天给地府开一道门，让滞留人间的亡魂再次拥有一个选择正确道路的机会，要知道在天道崩坏之前，生者和亡者是明确分属两个世界的。


    现在前往地府，代表着他们将无法回归人间，但是没有一个亡灵显得犹豫，即便大部分亡灵在人间，都还有些割舍不下的羁绊。


    近了，更近了，甚至高架桥汇聚的中心，那根天海市传奇的标志，盘龙柱都已经隐隐可见，而天上那条气流漩涡的中心，似乎正是那根盘龙柱，缭绕的阴气盘旋流动，龙柱上雕刻的盘龙似乎也活了过来，正绕着柱子缓缓游动。


    张团长似乎被惊呆了，他愣愣开口：“这就是天道法阵？我们居然，从来没有发现，天道法阵就在这里？”


    每个城市，都有一些属于自己的都市怪谈，盘龙柱就是天海市最为出名且经久不衰让几代人津津乐道的怪谈了。


    那还是天海市刚开始飞速发展的时代，所谓要想富先修路，一个城市飞速发展的象征之一一定有高架，天海市的第一座高架，就这么基于规划开始建设。


    最初一切都很顺利，但建设到这里附近的时候，却遇到了阻碍，高架桥的桥墩怎么都打不下去，甚至延误了工期。


    作为基建狂魔，不提前完工都是给世界面子，怎么忍得了延误这么一回事，但明的暗的各种办法都想了，但桥柱还是打不下去，好容易打下去了，那么厚重的水泥墩，过一晚上就裂开，地下仿佛有庞然巨物，半夜懒懒拱了个背。


    后来据说是请了天海市一座知名寺庙的老法师，亲自诵经祈福，并将九龙雕琢在桥柱之上，用龙威镇压，终将桥桩稳固，保证了高架的工期。


    传说那法师回去后，就圆寂了。此事流传至今，岁不知真假，但有一点是确认的，整个天海市，惟有这么一座盘龙柱。


    但是就在几乎所有亡灵都处在一种激动的状态时，有一个稚嫩的声音却弱弱但清晰的响了起来。“那个，不是我的家吗？”


    亡灵们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代表了什么，张团长还下意识接了一句：“你这还市中心啊，好地方……你说啥？你住以前死在哪儿？这盘龙柱？”


    福娃一脸认真，指着那方向解释道：“对啊，现在是高架，但以前这里是一条小河，他们要造一座桥，打不下去，就把我埋了。”


    一边说，福娃胖乎乎的小脸也一脸疑惑地皱成了一团。“这里平时睡着可舒服了，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呢？”


    张团长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控制脸部表情的狰狞，一把把福娃整个直接抱起贴近。“你就是这儿的？这是天道法阵吧？这就是法阵吧！睡的舒服不就是因为平衡吗！你怎么从来都不说呢！”


    真的，若不是张团长已经是个亡灵没有气息，怕唾沫星子能糊福娃一正脸。“你知道我们找了它多久！盘龙组啊！你一说我们肯定就能怀疑啊！你！你为什么不说啊！”


    对比他的激动，福娃却无辜又委屈。“你们也从来没问过啊……”


    真的，藏团长要是还能呼吸，估计这口气都回不过来，更气的是，福娃还真没说错。


    亡灵之间不会去详细了解对方具体的死亡地点，除非你主动说，或者，是过于清晰。比如刘伶，她是上过新闻的英雄老师，清晰明确知道被撞死的具体位置，但是比如刘敏，基本熟悉一点的都知道她是加班猝死的，但具体哪个园区、哪个公司，甚至几楼，应该没有人知道清楚。


    乔西还是因为泰伦和刘敏认识，才算知道刘敏所在什么公司。


    刘伯是在村口自己的瓜田里给匪徒杀死的，那村子应该距离乔西的家不远，那也是刘伯自己大概说的，可是具体在哪儿，什么村，却都是不知道的。


    但问题是，福娃，大家一直以为，他过世的地方和刘伯所在的村子应该非常近，第一那里原本就是远郊的村庄，水道众多，而且乡民大多愚昧，很多陋习在贫困年代会更加被奉为在最后的办法。


    第二，则是因为福娃最初一直和刘伯一起出现，那自然让人下意识觉得，他们应该相隔不远，所以串门很正常……但如今这么一看，福娃你这串门，放在古代，都是直接跨跨省了啊！


    “我睡了很多年，第一次醒来，碰见了刘伯，他还给我吃瓜，我找不到爹爹娘亲，家人都不见了，周围还都是看起来就很凶恶的鬼，那我就跟着刘伯了呀。”福娃这会已经被刘伶从张团长手中解救出来，但是显然也是要问个清楚的，小孩被一群领导人围在中间，看起来非常委屈和可怜，他绞着手指手指低声回答，说真的场面非常像小时候过年被一群亲戚围着问考试成绩的你。


    福娃就像每一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都不好的努力的学渣，这一刻应该和平平有些感同身受，几位大佬见此，也没法再说什么，砖头去问家长了。“张团长，不是我们说你，就填海这盘龙柱，多出名啊，你们之前就一点没怀疑过？”


    包邮区应该存有天道法阵，并且关于天道法阵的基础作用，和未来或许能起到阴阳平衡延缓阳气过盛、或许能放缓病毒在人体内变异速度的事情，周围几大城市都知道，哟其是据说最可能出现天道法阵的天海市找不到法阵后，其他周边城市的亡灵们也都纷纷在自家地盘上查找过，也是因为全部一无所获，又听说了龟仙人关于百鬼夜行的想法，，这才在昨天晚上赶来相助。


    张团长和刘参谋也沉默了，他们怎么会没想到呢？这个问题问的可真是太犀利了。


    刘参谋扶了扶眼镜，盯着不远处的那团巨大的气流漩涡半响，轻声道：“思维盲区。”


    “我们都陷入了一个思维盲区中，我们一直在寻找的，是一些巨有明显特殊性质的地点，比如无法探查的区域、人口密集但亡灵稀少的地方，所以包括那座鬼屋、老宅或者风水上有些特殊的地方我们都去查看过，但我们下意识的觉得，应该是人口密集的区域。”


    “但是，盘龙柱，它虽然在市中心，但是它是高架桥啊，是不是下意识我们就会觉得，高架桥不是会停留的地方，所以亡灵不会出现？而且它只有一个都市怪谈一般的传说，但从来没有出现过其他什么诡异事件，甚至车祸都很少发生在这个路段，它太干净了，所以，直接都从我们的视野中消失了，即便它其实那么出名……”


    虽然是个解释，但这个事实的本身还是挺让人羞愧的，刘参谋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又扶了扶镜架。


    “其实和天海市亡灵的构成也有关系。”刘伶把福娃悄悄拉到了自己身后，才柔声道：“我们天海市的领头者的大多都是军人、知识分子，其实每个城市我觉得都是如此，没有经历过当年那种经历的，怨念或执念，我们没有那么深刻，但决策者属于过去，盘龙柱却是在近二十多年才出现的，何况好像张团长，或者年轻的小何警官他们，生前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会去注意这种怪按之类的，比起实际出现过怪事的地方，这种怪谈，肯定不会去优先考虑。”


    但不管怎样去解释，大家如此劳师动众又悲壮慷慨的一次大规模集体行动，却发现目标就在眼皮子底下，还是都脸色不太好看。


    不过有句世界名言，来都来了……那就过去看看吧，至少知道可能是法阵所在的具体地方，如果真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大家想办法离开，等过了中元节再来考察也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