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西听到这里就没了兴趣，戳你更新低垂下精致的眉眼。他不是养在法师塔中的那种法师，他很早就开始参与清理遗迹战场的任务，在拥有踏实的实战经历（并且年龄到达）后便前往旧世界各地游历。


    他当过雇佣兵，也曾经是某个国家的皇帝座上宾，他穿梭过热闹的市集，也独自一人行走在只剩亡灵的废弃村庄的小路上。


    有一年，恶疾横行，被传染这会先开始咳嗽，继而浑身发冷又燥热难耐，他们会因为痛苦抓破自己的皮肤，旧伤叠着新伤发出腐臭的气息。病人哀嚎着自己的痛苦，又不断咳嗽着吐出同样腐朽发臭的内脏碎末。


    这种病的传染性极强，常常是一整个村子甚至是一整座小城里只能听见各种痛苦的哀嚎，然后是一整座一整座村庄或城市的人死亡。


    可是当乔西赶往王都，却看见国王和教皇正站在城墙上告诉民众，这只是普通的热症，一些所谓人全部消失的村庄是因为洪灾将至被整体迁移。


    乔西之后找到教皇，质问他为什么要帮皇帝蒙骗无知百姓，这时候不是应该让他们知晓恶疾的严重性才能加以控制吗？


    年迈的教皇望向他的眼神慈祥又怜悯。“孩子，你知道这种病是怎样传染又该怎么去治疗吗？”


    乔西诚实摇头，他只知道这种病应该十分容易传播，他来望都正是想来看看王家的医师是否有办法。


    “孩子，我们找到了遏制传播的办法，需要将所有已经被感染的人全部隔离，如果有皮肤已经溃烂的，只能烧死，只有高温才能隔绝病毒的传播。”教皇拍了拍目露震惊的乔西，低声叹息。


    “如果我们将治理办法告诉普通民众，你知道会产生怎样的影响吗？任何一个普通人，都可能拥有了掌握他人生杀的权力，这将演变成比恶疾更恐怖的灾难，造成社会的动荡。在维护稳定和让民众继续保持一个平稳假象但可以暗中推进这两个选择中，你会选择哪一个？”


    乔西沉默着离开王都，出城的时候，他遇见了整装待发的浩荡军队和站在其中的无数光明祭司，俊美的圣殿骑士穿越了坐在一匹纯白无一丝杂毛的白马上低头俯视他。


    乔西猜测到了他们即将要去执行的任务，对那些已经染病的人来说非常残忍，但对更多还健康的人来说却是生机，这种选择题他做不来的，但教皇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向白马上圣洁光耀的圣殿骑士微微躬身，他相信只要心里还存在一丝善良的任何人，去执行这个任务都是痛苦库万分的，而众所周知，光明系法师可能无能，但不会心存邪恶。


    逆光中他似乎看见骑士笑着说了什么，但随即骑士大人一抬手，率领军队曾策马而去。


    当乔西从回忆中醒来，再次抬头的时候，正对上电视上一张被放大的照片。


    照片拍摄的角度是侧后方往前的，只见照片的右侧方是一个面目狰狞身形算得上巨大的男性，上身**，肌肉虬结到青筋暴起的程度，正张大着一张流着涎水的嘴做出嘶吼的准备攻击姿态，而画面的左边是一个瘦弱的职业装女性正张开双臂，挡在四、五个躲在桌子下或抱头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男性身前。那女性从侧脸来看面容清秀眼神坚毅，和对面狰狞的暴徒或者说异变中的男人形成了巨大的视觉冲击，可以算得上是一张非常充满画面感和故事性的照片，但令人感到诡异的是，那女性身影呈现半透明状态，浑身还笼罩着一层黑色雾气。


    “接下来是这张，也是我们感到最可笑的一张，不仅出现了所谓的怪物，还出现了亡灵。但事实上，这是一张被恶意PS过的图片，发布者为了博取流量而故意修图的结果。“


    “从去年出现人类因为感染X病毒，突然异变成怪物开始，世界各地的确都有报道，但总体数量是非常非常低的，并不如网络上所说好像到处都有，搞得人心惶惶，希望广大市民同志们还是要秉持不信谣不传谣的精神，对待网络上出现的这些铺天盖地的谣言，同时也要对政府保持信心，我们已经联合包括世界顶尖医学家，在攻克这个X病毒。相关的进度我会在稍后报告。”


    ”照片中左边的这位男子叫赵X平，三十二岁，是本市领航科技开发园区某软件开发公司的一名程序员。事发当日，找X平因为在研项目中的程序问题和策划李某发生争执，情绪激动下两人发生肢体冲突……”


    乔西没有继续听女解说员的后续“解释”，他的眼睛盯着照片中那个被黑雾缠绕的女人，那是刘敏，好像是刘伶的姐姐，上次看见她们的地方，好像正是那个领航园区附近。


    刘伶身上的金色光芒，她解释说叫什么宫的金光，乔西的理解就是代表刘伶就算是鬼也算是个好鬼不会害人，但黑色雾气，乔西觉得就算是不同的世界，有些规则应该也是相同的，比如元素，比如这种黑雾代表的是充满**的令亡灵无法解脱的执念。


    他匆匆吃完饭，开着小电车赶往领航科技园区，他想知道为什么一个应该是恶灵的亡灵，却会想要去保护人类？


    不知道为什么，他隐隐有个感觉，这个世界的灵体或许能给他带来不一样的东西。


    到达领航科技园区门口，乔西才反应过来，他不知道应该怎样找到刘敏，别说这个园区占地面积庞大他没门禁卡不能一栋栋查找。就说，人可是个亡灵啊，哪儿一钻不是躲？


    幸好我们乔西也是个小机灵鬼，想起刘伶曾说过怎样找她的法子，决定依葫芦画瓢尝试一下，就找了个路口低声念着刘敏的名字，没一会，一个职业装年轻女鬼就出现在他周围。


    “你找我最好是有比较重要的事情，比如你想转行去当偶像明星这种事，不然浪费我的时间，就算你长得漂亮，我也会生气的哦。”刘敏双手环胸面无表情，那气势就和乔西见到过的那些难搞爱投诉的女精英一般无二。


    “我在电视上看见那天你保护人的照片了，我i想知道你为啥那么要这么做？对面那个应该是个变异中的怪物吧，我见过类似的，我不明白，这对你应该是有损耗的，而你，你应该是个充满怨气的亡灵才对……”


    刘敏身上的黑雾明显比上次见到要浅淡不少，而且神态也略显疲惫，好像一个刚通宵加班走出办公楼的打工狗。


    “这有什么为什么的，我死在这园区里头，这儿就是我的地盘，我的怨气很多都靠那些加班人的怨念凝聚。他们平日里给我提供源源不断的恶意做供奉，那当他们有危险的时候我护一下有什么奇怪的？谁还不把自己的衣食父母给供着啊。”


    说的好有道理，但又仿佛哪里不对，乔西困惑地皱着眉。“你的执念是什么？你明明应该是恶鬼，你们这种恶鬼不是应该伤害人类，让他们产生痛苦后进行吞噬，好壮大自己的能力吗？”


    刘敏冷笑，带了几分不耐烦，但对上乔西仿佛大学生般清澈真挚中带着些蠢萌的无辜眼神，叹了口气。“你知道每个打工人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吗？总有做不完的工作，这是一个持续性并且每天都会发生的事情，根本不需要我再去做什么，他们已经非常痛苦了，他们的怨念已经浓郁到让我成了这片区实力最强大的亡灵之一，我若还对他们去做什么，恐怕老天爷都要看不下去吧？”


    她上下打量乔西，眼带审视。“说起来你也很奇怪，你看得见我们，刘伶说你曾经在很短的时间内杀死一头怪物，你是道家的？但都什么年代了啊，恶鬼杀人这种事，我都从来没听受过，你那师门是不是没通网络啊？”


    乔西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选择沉默，刘敏见状冷笑道：“估计是什么前朝遗老，还有一堆规矩要守，行了，我不问，你要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今晚还要做个发言稿呢。”


    见她转身要走，乔西忙叫住她。“你的执念是什么？你身上的黑雾很深，你的执念一定很强烈，我不太明白，就算你说你能吸收人的怨气，但最初的你是怎么控制住自己伤害人类的冲动的？”


    刘敏停下准备离开的脚步，盯着乔西看了会，才缓缓开头。“因为这里的很多人和我一样，如果我伤害了他们，等于在伤害曾经的自己，和未来我可能会成为的人。”


    “我和刘伶其实不算真的亲戚，只是都是刘家村的，那是一个三线小城市下面的农村，穷又封建。刘伶爷爷那代就搬到城里去了，所以刘伶没感受到过那种愚昧带来的痛苦，我很羡慕她。”


    “都说越穷越要养儿子，我家也是，我上面一个姐姐，我下面应该还有两个妹妹，据说死了，也不知道怎么死的。六岁那年家里总算有了个男孩，还是个脑残的，我觉得这也算是报应。”


    “感谢九年制义务教育，但我高中，如果不是校长和班主任帮忙付学费和生活费，我应该和我姐一样早早辍学打工去了。我大学差点没法去读，我妈希望我能嫁给村支书的儿子，好让我舅舅能进编制，对了，我舅舅也是家里唯一的男丁。”


    “我姐帮我偷回我的录取通知书，赶我离开，她让我这辈子别回来了。我的大学第一年学费是我高中的班主任帮忙凑的，后来的钱是我自己打工赚的，还有奖学金。”


    “就在考研那年，我收到家里电话，四年来第一次收到来自我爸妈的电话，我姐死了，跳河的。我赶回家才知道，我姐是因为结婚三年生不出孩子，被对方退婚后，让我爸妈每天辱骂给逼死的，而他们让我回去，其实不是为了让我见我姐最后一面，而是想让我嫁给我那姐夫，真恶心。”


    “他们把我关了起来，想逼我答应，没想到帮我逃出来的是我那舅舅，那几年他进城打工，被社会毒打过好几顿，终于明白有些事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他送我上火车的时候给我说了和我姐一样的话，别回来了，能在城里待着，就别回来了。呵，谁还想回去啊。”


    “后来我研究生毕业，就留在了这个城市里，我的目标很简单，就是我要优秀到让所有人都认可我。学校的时候，成绩是证明自己的方法，到了社会，一个没有背景的普通孩子，能证明自己的只有工作能力，毕业六年，我从一个最基本的员工升职到高级管理，我们公司即将上市，老板都和我已经谈妥了股份问题……那天也是这样的晚上，加班的时候我感觉很累，我想趴一会再继续，谁知道这一睡就再也没能醒来。”


    “你说我怨不怨？“


    ”我在写的那份企划案，如果按照我当时的构思，能够比后来实际价格低10%的价格收购，你说我恨不恨？”


    就，怎么说呢，原身也算比较苦的出身了，现在的乔西也的确经常为经济困扰，但是，乔西的确不太能懂这种甘为牛马的打工人，只能嗯嗯点头。


    “我因为这份执念无法解脱，徘徊在这片园区里，我最恨的就是那些明明还能工作却敷衍了事的人，我也吓唬过那些晚上不加班却在公司搞些不干净事情的，大好的年纪，为什么不努力工作，谈什么恋爱？”


    “但这里更多的，是像我这样的人，为了获得社会的认可，为了成就自己而努力奋斗，哪怕每天都在抱怨干不完的或上不完的班，但依然脚踏实地做好工作，所以这里的每个人，都有我的影子，我自然，也会努力去保护着他们。”


    “我吸收走他们的怨气，让他们摆脱压力，放弃辞职这种逃避的想法，而我也壮大了自己的实力，我们是相辅相成的。”


    乔西没有办法理解这种骄傲到底怎么来的，但他选择了尊重，何况怎么说呢，虽然理由很奇怪，但非常真实，刘敏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梦想，所以在守护那些被攻击的人。


    “刘伶希望我能加入你们，一起守护人类……这里的亡灵都和你们一样，想要守护人类世界吗？即便是怨灵？”乔西又问道：“刘伶说，亡灵生前都是人，总有亲朋好友，想要守护是理所当然的，是这样吗？”


    刘敏又笑了。“我在死以前，也觉得鬼应该都是害人的，但这是因为习俗问题。天道有轮回，生而为人，死后成鬼，鬼投胎后又成为新的生灵，世界如此生生不息。鬼只是其中的一环，自成一个种族却又和其他生命息息相关。”


    乔西点头，这个刘伶也和他说过，他后来也查阅过一些网络回答和书籍，轮回这个概念他已经明白了。


    “既然是一个轮回，那少了哪一个环节都是不对的，但如果这种病毒导致的异变无法解决，人口将会渐渐减少甚至人类消失，那亡灵又将归往何处？”


    “还有一点，刘伶可能没有告诉过你。怪物死后，是没有灵魂出现的。比如说刘伶的婆婆，也就是你杀死的那头怪物，刘伶没有在地府找到她的亡灵，也没有在人间徘徊，就是那样消失了。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我们更需要尽快解决异变的问题。”


    “你们为什么需要我？我一个送外卖的，怎么去解决什么X病毒？”


    “人一旦开始进入异变状态，就会变得富有攻击性，而根据我们获得的信息来看，受伤过的人后续产生异变的几率是高于普通人的，尤其是老人和小孩。这份数据来源于非洲，也就是最早出现病毒的地区，那边的研究样本数据非常全面，这份资料只在各国政府高层之间知晓，我们是通过潜伏在政府中的同伴才得知。所以你看，这个X病毒来源虽然不明，但是传染途径之一就是通过感染，这和丧尸有什么区别？你丧尸片总看过吧？”


    “我们当然知道，你不可能研究什么病毒解药，但是我们希望当怪物出现的时候，你能站出来，帮助我们一起对抗怪物，阻绝感染的蔓延。”


    “根据我们现在的经验，我们亡灵只能帮助抵挡怪物的攻击，尽量保护群众不被伤害导致感染，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可是无法对怪物造成实质性伤害，但你也经历过刘伶保护她儿子的，怪物越是饥饿，攻击力将越高，我们无法抵抗很久。”


    “你上次说，因为你力量没有恢复，所以不愿意加入我们，我可以理解，但我觉得你可以去见一下团长。你似乎师门断绝，所以找不到恢复的办法，团长作为这个城市现在的鬼王，哪怕不是存在时间最长的鬼，应该也会有其他门路。如今天庭崩坏，道门断绝，不过我听说多少还有几个老鬼或神仙存在，如果能找到他们，或许能帮你找到什么办法，但这种存在不是我这种小鬼可以接触到的，团长或许有办法，你觉得呢？”


    乔西从刘伶口中也听见过这个叫团长的，应该是个非常受两人尊崇的老鬼，乔西觉得刘敏说的有道理，但是他还是想再考虑一下，毕竟现在的他没有任何资格去说我可以承担一份责任，作为曾经传说级别法师的他也同样有属于自己的尊严，他更希望自己是一个满血的状态加入，而不是去求人办事。


    他也需要再多一点时间，好好观察一下这个世界的亡灵们，是不是真的都好像刘伶和刘敏所说的这般，会愿意为了人类而奉献。


    但乔西怎么都不会想到，被迫改变想法的契机会如此之快的就出现。


    天必定是非常忙碌的一天，晚上乔西躺在沙发上，翻阅一本不知年代来历的道家经籍，正在因为看不懂一字千意的时候，突然手机响了。


    23点46分，来电人是蒋副队。


    “小乔，有个事要拜托你，刚才你刘哥的媳妇打来电话，说刘哥病重已经送去医院抢救了，你刘哥的朋友打电话给她……你嫂子今晚也在发烧，我也走不开，你……”


    "蒋哥别说了，我这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