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准确点说，那不是人影，也是个魂体，是昨晚挡在怪物面前救下小男孩的那个女鬼，这个时候居然缓缓出现在园区门口，并对着那职业女鬼抬手打了个招呼。


    乔西脑门上缓缓浮现一个问号。


    乔西是真没想到，这个世界的亡灵之间还能这么相处，毕竟在他原来的世界里，亡灵们都是无序混乱的存在，它们因为怨念而生，充满杀戮和残暴的**，没有克制或理智可言，如果还拥有智慧，也全部使用在如何虐杀活物上——这个活物泛指一切生命。


    所以昨天对于女鬼会从怪物手中救下男孩，乔西已经显得十分迷惑了，今天看见女鬼仿佛活人一般对着另外一个亡灵打着招呼，怎么不令他惊讶？


    难道，这个女鬼在狩猎这个职业女鬼？打招呼是一种迷惑行为？


    但显然乔西又猜错了，他看见那个职业女鬼停下脚步，双手环胸，带着几分不耐烦道：“刘伶，你又迟到了。”


    这两个女鬼居然还是熟识？


    昨天那个女鬼，好吧现在知道她可能叫刘伶的女鬼，周身被一层淡淡的金光围绕，乔西虽然不知道这金光是怎么回事，但多少能感觉到金和和黑色怨气之间的不同，因为这层金光，刘伶显得不是那么带有攻击性或者疯狂感，而眼前的职业女鬼，则被怨念所化的黑气缠绕，自带一种凶煞感，这两个女鬼站在一起，如此突兀，令乔西更加困惑。


    “对不起对不起，你们这新区我不太认路，所以来晚了，敏敏姐，真的抱歉。”刘伶双手合十低声下气，她面前的职业女鬼一脸冷漠。


    “你知道你浪费了我多少时间吗？我正在调研裁员和猝死率之间的关联，你知道你的迟到让我后续和人会议也只能取消吗？”她凌厉的眼睛突然瞥向乔西，这个停在路边不走的外卖员显然引起了她的注意，而刘伶也顺着职业女鬼的眼神看向乔西，立刻一拍手笑了。


    “啊，是你！太好了！”


    乔西不懂好什么，他也不想知道这两个女鬼凑在一块要干嘛，更不懂那个职业女鬼嘴里说的什么猝死率是什么东西，他只想尽快离开现场。


    就他所知，这个世界的摄像头是拍不到灵体的，他一个人傻傻待在路边错过两个红绿灯应该已经十分可疑了，如果这两个女鬼突然对他发起攻击，那摄像头接下去会拍摄到的应该就是凭空出现一只白骨狗，并对着空气疯狂扑咬。


    画面太美乔西想想都想窒息，但已经来不及了，刘伶一个眨眼已经出现在小电驴前方，一手拦住小电驴，抬头对着乔西笑道：“昨天我们一起对抗过那头怪物，你还记得吗？”


    刘伶应该死于头部撞击，这个抬头杀的威力如同字面意思，是十分可怕的，幸好没有一个成熟的死灵法师会害怕亡灵，乔西也只是不适地闭了闭眼。


    有话不能好好说吗，凑那么近干什么？


    眼见是走不了了，为了不让摄像头下的自己显得更加古怪，乔西索性下车，推着小电驴停到路边，那刘伶跟着一路漂浮跟随，直到来到园区花坛的一个角落处，乔西才停下，把脚踏放下后，转头看向刘伶和也默默跟来的职业装女鬼刘敏。


    “你要做什么？你想吞噬我？”


    刘伶花容失色，仿佛乔西才是恶鬼般往后退了一大步，颤巍巍道：“吞、吞噬？什么吞噬？吃人吗？不不不你不要吓我，我们建国后的鬼都很讲究五讲四美的，不会随便害人的……”


    乔西在旧世界也曾经碰到过试图用无辜外表蒙骗于人的亡灵，但那些亡灵眼中的癫狂是无法掩饰的，可是眼前的刘伶不同，在她的眼睛里，乔西只能看见惶恐和慌张。


    乔西呼了口气，把头盔的防风面罩抬起，才看向刘伶。“那你跟着我干嘛？”


    刘伶似乎被乔西刚才的话吓到了，还徘徊在原地不敢靠近，那刘敏倒是饶有兴味地上前打量了乔西一会，随即摸着下巴感慨道：“这脸居然是纯天然无手工的，小伙子你有兴趣当明星吗？我有朋友是职业经纪人，我可以把他介绍给你，你的职业规划我今晚就能给你做个策划案，保证三年国内五年亚洲七年好莱坞，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乔西很想问一句你那朋友是不是还活着，又觉得没必要，他现在后悔自己为她们特意停下了，这两个鬼吧，就算不会害人，脑子估计也不太好使。


    “这里附近都有摄像头，我不想被记录下自己奇怪的样子，如果你们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刘伶似乎真的是在找乔西，闻言也顾不上刚才乔西给她带来的冲击了，忙挡在乔西身前快速道：“你先别走，我是真的在找你。”


    “我叫刘伶，这是我表姐刘敏，我们都不是坏鬼。我找你，一个是要谢谢你昨晚帮了我，你救下的那个小孩是我的儿子，另外，我也希望你能同我一起去见一个人，不是，一个鬼。”


    “为什么？”虽然乔西有点感慨，没想到这个世界的亡灵居然真的还能保留生前的人际关系并且似乎还有“守护”这个概念，但旧世界亡灵给他留下的根深蒂固的不良印象不是简单一两句话就能完全改观的，也因为如此，他对这个世界的亡灵也不感兴趣。


    更何况这个女鬼居然还想叫他跟着去一个未知的地方见另外一个亡灵？三鬼杀吗？在自己如今没有法力的情况下，万一是个陷阱，他连自救的办法都没有。


    对啊，谁知道这两个女鬼会不会是联手在上演一出巨大的骗局呢，毕竟如果亡灵能吞噬一个法师，可以获得的能量可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因为，我们需要一个能一起对抗怪物的人，而经过昨晚，我觉得你应该可以帮到我们。”


    亡灵，对抗怪物？


    不是，为什么代表死亡的亡灵要去帮助人类对抗怪物？这里面有什么关联？


    乔西不懂，乔西也不想懂，或许这个女鬼说的没错，但还是那句话，他现在是个没有法力的战五渣，他不可能做到什么。


    “抱歉，我想你看错人了，我帮不了你们。”


    乔西说完，就重新跨上了小电驴，也不再看刘伶和刘敏，发动后绕开两个女鬼离开。刘伶犹不死心，还想顺着追上去，却被刘敏拉住。


    “不用追了，这小伙子戒心很重，明显他不信任我们，你现在这么急迫的样子，只会让他反感。我们先把关于他的情况告知团长，看看能否先定位他的行踪，之后再想办法表达我们的诚意。”  刘敏拍了拍刘伶的肩膀，劝道：“就好像你教过的那些孩子，你得要有耐心……”


    刘伶想想也觉得的确如此，毕竟建国后的鬼基本都不会主动害人，除非被害对象和亡灵之间存在因果，这些年虽然道家式微，天地法则崩坏，但建国那年是一道天道鸿沟，很多规则在那之后的确是约定俗成的。


    比如说建国后不能成精，比如说建国后不再有嗜杀厉鬼，但这种事情因为如今道法缎带，普通人根本无从得知，而厉鬼害人事情如今的罕有发生也只会被归结为以前的迷信和牵强附会，但这些都不妨碍普通人类对于亡灵的恐惧和排斥。


    清明可以扫墓祭拜先人，但没有人会真的欢迎先人还真的回家的。


    乔西并不知道自己走后那两女鬼的这番对话，他今天运气不错，电梯居然没有停运，刚到家门口掏出钥匙，隔壁的房门先开了，梁先生走了出来，看见乔西忙道：“小乔正好，等我一下，我回去把净水壶给你。”


    梁先生，小宝的爸爸，在天海市的水务局上班，平时工作很忙，导致年纪不过三十左右头发已经稀疏可见头皮。他个子不高，长相普通，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眼镜，也不知道甜美温柔的小宝妈妈当年是怎么相中他的——这都属于邻居碎嘴时候乔西听来的，不过乔西觉得梁先生人很不错，毕竟梁先生是个读书人，原身对于高知都是敬畏的，现在的乔西则还带了几分同为学术研究者的惺惺相惜。


    而且最让乔西满意的，是梁先生没有这个世界很多高知分子的高傲通病，他为人和善，虽然见面次数不多，但每次都会主动点头打招呼。


    梁先生没一会就重新走了出来，手上提着个大袋子，里头装着个包装都还没拆封的东西。“我们局里福利，最新研发的高精密度滤水壶，我这给领了两个，多了也没用，你拿去用吧。”


    乔西记得早上听梁太太提起过，这会人家还送到他手上了，推拒就过于失礼，便双手接过后低声道谢。梁先生摆摆手，反手关门，似乎还打算出门，乔西忍不住问道：“小宝还在医院？”


    “是啊，我这不是准备过去换她妈妈回来休息吗，哎，小孩子生病全家跟着忙，她妈妈都两天没好好休息了。”


    有了个话题，梁先生也忍不住多说了两句，“我还打算等小宝病好了，送她去乡下老家，最好她妈妈也过去……哦，对了，小乔啊，你最近一定也要注意自己身体，记得千万不要喝没有充分煮沸过的水，这个净水壶你回去就用起来。”


    “最近水质有问题吗？”


    梁先生张了张嘴，却最后低下头推了推鼻梁上的厚重眼镜。“嗯……对，对，最近不是涨潮吗，涨潮，还有夏天藻类多……哎呀我不和你说了，不好意思啊，我先去医院了。”


    梁先生离开的样子有些僵硬，让乔西觉得很古怪，不过每个人都有秘密，乔西没有多想，提着净水壶回了家。


    到家后照例先将萨托召唤出来，其实封印状态中的契约生物是感受不到时间长短的，但乔西从来没有把萨托仅仅当作工具狗，而是自己那只从小陪伴长大的狗朋友，所以只要条件允许下，乔西都会把它释放出来，让它能自由玩耍。


    乔西穿越到这个世界，最感欣慰的不是拥有了再活一次的机会，而是萨托作为灵魂契约对象，跟着他一起穿越而来，让他在这个陌生的异世界中也不会感到过于孤单。


    乔西冲了个澡，出来时看见放在桌上的哪个净水壶，想了想直接拆开使用，梁先生是专业人士，他特地叮嘱的话一定是有道理的。而且乔西下意识觉得，梁先生未尽的那些话应该也和“水”有关，或许目前的水污染不仅仅只和他说出口的什么藻类污染有关。


    最近天气还是十分炎热，每天送外卖中途，乔西多少会买瓶矿泉水，这会乔西索性准备多烧一些开水放凉，明天上班就能带出去，节约个一元两元也是节约。


    等水开的时候，乔西给自家队长发了个语音，询问他身体状况，等到乔西烧第二壶水时，才收到回复，男人的声音是带了一些刻意的平稳，可惜还是能听出勉强和虚弱感。


    “小乔啊，我好多了，谢谢你关心……我好多了，应该过两天就能回来。”


    “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不要仗着年轻，注意防晒，咳咳……小心别中暑……”


    乔西乖巧回复自己知道，并让刘队长好好休息，最后想起来又提醒刘队长记得多喝水，水一定要烧开才行后，才放下手机。


    为了装凉水，他还特地从壁橱里找到一个没开封的保温杯，清新的海洋蓝，赵兴也有些可爱，乔西也不计较，洗干净放旁边晾干。


    穷人没有计较的资格，而且这个杯子还是刘队长送的。自从知道乔西是孤儿，每年儿童节，刘队都会送乔西一个礼物，他说乔西也还是个孩子，别人小孩有的，乔西也该有。


    乔西看着杯子，一边摸着萨托的狗头一边忍不住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第二天依然是个晴天，全员集合的时候，蒋副队依然代替了刘队给众人做动员，还是那几句老话，谁谁谁昨天被投诉了要注意服务态度，谁收到了交通罚单，年中最佳外卖队伍评选在即大家都努力一把。最后还是提醒各位注意安全，怪物出现在城市的事情才第三天，经过一天的发酵，昨天还都表现不在意的人，今天多少也有了点危机意识，纷纷点头应声。


    乔西等蒋副队交代完，才开口，把梁先生叮嘱一定要喝烧开过的水一事给大家说了一下，但大多送外卖的文化程度都一般，能理解多少并坚持照做的不好说，还是蒋副队人老成精，把喝生水容易生病影响赚钱这点扩大了详说，这才引得大家重视，也纷纷答应下来。


    日子就这么看似平稳地过去了将近一周，刘队长还是没有回来，大家也渐渐习惯了蒋副队每天早上的发言。天海市没有再出现怪物，防范等级却没有下调，因为国内其他城市陆续也爆出人类突发异变成怪物的事件，其中有个包邮区的三线城市，怪物半夜突然在一所封闭赶考的学校内出现，造成大量人员伤亡，引起舆论一片哗然，怪物的恐怖性因此真正让普通人引起重视。


    没有什么比随时会突然发生在身边的屠杀更令人胆寒心惊的了，一时间生活物资被疯抢，还是国家紧急在网络和电视上发布关于X病毒的研究进展和防范方法才略略安抚民众，但还是有不少人开始选择宅家不出门，这也导致了乔西他们外卖订单暴增，每日愈发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