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来都来了，好歹还抱了工作，乔西躲藏在天台上水箱和墙壁的缝隙间，难过地自我安慰，好歹他穿越后附身的这个身体是有正儿八经工作的，还年纪轻轻已经在这个一线城市的卫星城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要知道这个世界现在失业率都挺高的，房价更高，乔西作为纯正外来人口，连个文凭都没有，原身好歹还是高中文化呢。


    乔西躲藏的这个位置挺巧妙的，正好卡在天台门的背后，也处在大楼的侧面，虽然如今楼下警灯闪烁警员人头攒动并不方便跑路，不过阴影面积很大，基本他探脑袋楼下人也不一定看得清，同时他这还能听清楼下的动静。


    他听见楼道内开始有人声，一个中年男性的嗓门尤其大，一边叫着“怪物呢怪物呢”，一边又在询问“那外卖小哥呢”，这时候楼下也有些响动，乔西小心地探头一看，先前见到的那两辆吉普车已经停在楼下，车内井然有序又安静地跑出大约十个全副武装的特警，乔西估摸着应该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人员，可惜怪物已经被他干掉，这些人是白跑了一趟。


    楼下人声渐多，几个楼层好像都有人在查看寻找，甚至还有一个跑上了天台，不过乔西躲藏的位置恰巧处在视觉盲区的门背后，那人应该更关心怪物的去处，所以略微扫视一番后就重新关门离开。


    楼下人声持续了将近十几分钟，随后乔西看见十几个人陆续离开居民楼，包括那个嗓门很大的男人和后来的那些特警，为首的特警好像还在和人通话，可惜脚步声过于繁杂，乔西也听不清电话内容。不过那些人之后并没有立刻上车离开，而是分成了几组后，仍然停留在警戒线内巡逻。


    又过了约莫十来分钟，一辆黑色的SUV车驶入居民区，停在楼下，从车里走出两个黑色西装大晚上还戴着墨镜的高壮男人，护卫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拎着银色箱子的人。那白大褂和楼下等候的特警打过招呼后，匆匆进了楼。


    乔西猜测那应该是善后的医护人员，比如喷喷消毒剂之类的，不过不知道一个医护人员为什么还要搞两个不像特警更像是保镖的人保护，所以乔西好奇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就见那辆黑色的SUV车顶上印着一个商标图案，那是由绿色藤蔓缠绕十字架组成的LOGO，十字架两边各有一个英语字母，SD。


    也就这一眼，桥西感觉车内似乎还有人，也正透过车窗看向自己的方向，虽然觉得不应该有人会发现自己，但乔西还是谨慎地立刻缩回脑袋。


    不过……


    这个SD的logo，乔西莫名想到了旧世界的光明教会和他旗下的骑士堂，教会的标志也是这么一个树叶环绕的图腾，只是中间是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代表申明的人影，而光明骑士堂的中间则是一把代表制裁的长剑。


    大概又过了将近半小时，那白大褂才从居民楼里走出，乔西听见风中断续的语音。


    “已经消毒……保留警戒暂时不要让居民……没有样本……”


    哦，原来不是医生，而是个科学家啊！高中学历的学渣乔西肃然起敬，不过就算再挺尖的科学家来也没用，毕竟怪物可是被鬼火燃烧殆尽的，估计现在地上那一撮灰烬都已经被吹散了。


    鬼火其实不能算火，那是暗元素的凝聚体，它也并不是真正正燃烧什么，而是属于能量的吞噬，鬼火中的暗元素会吞噬一切带有鲜活元素力量的存在，哪怕对象同样也是一个死灵生命体，也能分分钟让它只剩一搓灰，风一吹就被扬的那种。


    这就是为什么连白骨狗萨托看见鬼火都退避三尺并保护女鬼不被鬼火碰触的原因，当然也是把乔西本就不富裕的法力一下子消耗干净的罪魁祸首。


    如果不是乔西体内法力真的所剩不多，死神镰刀上缠绕鬼火，那可是旧世界战场上人人谈之色变的死神，也是旧世界普通人谈到这个天才青年年死灵法师时候，第一也是唯一的印象。


    乔西又等了一会，直到这个科学家带着他的保镖上车离开，刑警队撤离2现场、特警队只留下两个人看护居民楼防止人误闯，楼下终于恢复宁静后，才终于瞅着个机会偷偷逃出居民楼，骑着他的小电驴踏上回家路。


    乔西终于在快0点的时候赶回自己居住的小区。那是已经属于邻市了，就是那种前门进去能收到短信提示“欢迎来到XX市”，后门又能收到天海市欢迎你短信的那种小区，每天上班基本属于跨城市。因为距离太远，今晚还出现了突发意外，乔西小电驴的电都用光了，最后还自己踩了快半小时，运动量完全超标，也是真的很惨了。


    这个小区其实才建成一年多，和乔西穿越过来的时间点差不多——或者准确点说，原身乔西，对，他也叫乔西，在搬入新居第一天，可能因为过于兴奋，那可怜孩子猝死在了自己的新房子里，然后就被穿越而来的乔西占据了身子。


    有意思的是，这个原身就连身高长相，和乔西都一模一样，就好像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灵魂附身的瞬间丝滑无障碍，如同回归自己的本体。


    乔西不仅占了人家的身子，还连带获得了人家的记忆。旧世界的乔西出身是比较不幸的，可能脚叫乔西的运气都不怎么好，这个世界的乔西也是个小可怜。


    他出生在一个三线城市的县城里，出生前父亲已经失踪了，母亲生下他后没两年出门打工再也没有回来过，后来听说早就死在了外面。乔西的爷爷奶奶抚养他到五岁时，遇上了泥石流，整个村都被埋了，乔西幸运获救，但因为已经没有亲人被送去了福利院。


    福利院的日子不好过，而且因为乔西的身世，其他小孩还叫他扫把星，虽然现在的乔西不明白为什么同样不幸的孩子还要把更痛苦的事情强加在小乔西身上，反正那些年的生活让原身乔西变得更加孤僻自闭不爱交流。这种性格导致他没有朋友，读书时候更因此容易遭到排挤，恶性循环下，原身乔西读完高中后，选择前往大城市打工。


    一个高中生能在大城市里做什么呢？体力活，销售，服务员，不外乎这么几种。


    体力活，原身和现在的法师乔西一样，是做不动的，销售需要嘴，他没有，只能去当了服务员。但问题就在于，乔西长得太好看了，年轻没有依靠的美丽有时候带来的不一定是幸运，尤其是对于原身这种性格来说，陌生人的示好不是炫耀的资本，而是骚扰。


    最终原身选择了当外卖员，头盔一戴，谁都别烦。


    原身的唯一梦想，就是拥有自己的家，一个能够遮风挡雨独属于自己的家，不是寄人篱下，不用和别人共享有限资源，不用担心房租涨价，不用再颠沛流离。但对于原身来说，买房几乎就是奢望，所以他只是坚持着梦想，那是不断努力的动力。


    但乔西终于迎来了幸运，他这辈子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幸运，他跟着队长随便买的彩票中了大奖。


    他听从了队长的建议，选择在偏远的地方买下了一个当时在建小区高层的电梯房，一室一厅一卫，面积不算大但视野宽阔空气不错，而且精装修，非常适合他这种没积蓄又什么都不懂的单身狗直接拎包入住。


    又等了半年，交房了，看房了，入住第一天，人没了。


    想起这些，乔西都有些唏嘘，好像原身最后的幸运就完全是为了他穿越过来能有个安全环境量身打造的一般，他还能说什么呢？除了代替原身好好活下去，简直无以为报。


    但是乔西也没想到，活着，居然这么艰难。


    他在旧世界终登荣耀，全世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传说级别法师了解一下，结果一朝穿越，居然就是清档重来。


    一个不能使用多少技能并且法力常年处于空虚状态的死灵法师，想要伪装成正常现代人生活，可是没有存款没有文凭，脆皮法师居然只能出卖劳动力。


    在旧世界，让一个法师做体力活，那是要上火刑架的重罪！


    而且一个科技世界，居然还会出现异变怪物？


    这个世界的世界意志真的充满了恶意。


    夜晚的小区非常寂静，路灯昏暗，许久没有修剪过的绿化仿佛张牙舞爪的妖魔扭曲着想要吞噬夜归人。乔西早已习惯这种氛围，毕竟物业拉垮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


    原身乔西当年买房时候正好是流行跨城上班模式刚推行的时候，政策让房价更优惠，宣传上便利的交通和配套设施令人心动，但实际上因为户口问题，很多人还是宁愿咬牙购买天海本市房源，所以购买率并不如预期，同时不少人入住后发现上下班需要消耗的时间过长等问题，小区实际入住率并不高。


    住户少自然物业费也紧巴巴，小区相关管理自然也不怎么尽心。


    乔西熟练地在规定停车区域停放好自己的小电驴后步入楼内，一按电梯，很好，没反应，又坏了。


    这个点报修都没人接电话，乔西直接推开安全通道的大门，往楼上走去。


    这种熟练的操作简直让人心疼。


    他家在15楼，其实就是13楼，这个世界的人有自己的信仰和传统，其中数字4和14似乎是非常不吉利的，所以一般大楼都会默认没有4楼和14楼，乔西这个小区自然也没有例外，而且这种15楼，房价也会比其他楼层要优惠不少，尤其是1504，原身乔西虽然不是个无神论者，却是个穷人，所以他选择的就是1504。


    笑话，穷人怎么会怕鬼？除非是穷鬼。


    大楼电梯经常损坏，爬楼也是穷人的锻炼方式之一，所以原本乔西爬个楼并不怎么，但奈何他今天属于精疲力尽的状态，才到6楼就忍不住要缓一下。


    空荡的楼梯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喘息声，孤寂又无助，唯一在陪伴他的只有熄灭又亮起的声控灯。他喘了两口气，正准备继续爬楼，突然听见在自己的喘息和回音中，出现了另外一个声音，仿佛来自更高层的，机械又拖沓的脚步声。


    那声音非常闷，非常缓慢，又非常沉重，像是一个下肢僵硬的木头人拖着两条硬直的腿，脚不离地地摩擦过路面。而在乔西稳住呼吸仔细倾听的当下，静寂的楼道间内那脚步声伴随着回声从上往下传来，带着一种阴冷的压迫感。


    乔西闭眼，叹了口气，随即飞快地往上跑了几步到达7楼，就这么一点时间，那脚步声的主人却好像已经下了几层楼，声音愈发清晰。乔西毫不犹豫拉开7楼的安全门，闪身进入楼层内，随即将安全门紧紧关上，人贴在门后一动不动。


    没过去几秒，可能乔西一两个呼吸间，那声音已经非常清晰，就似乎正从八楼往七楼而来，转瞬之间脚步声几乎就是贴着安全门响起，门外那个神秘的人，拖着沉重和没有起伏的脚步，和乔西隔着一扇薄薄的门板擦身而过。


    即便一切声音都如此清晰，但乔西没有听见脚步声之外的任何其他声音，包括呼吸或喘息声。


    那声音没有任何停留地继续往楼下而去，在声音到达4、5层左右的时候，就如同出现时候一般，突兀地消失了，没有打开或者关闭楼道门的声音，就那么消失了。


    楼道内恢复了静寂，仿佛乔西刚才听见的一切都是幻觉。


    乔西又等了一会，确认楼道内的脚步声没有再次响起，才重新打开门，继续往楼上爬。


    他知道那脚步声的主人是谁，这栋楼19层的住户，老张。


    或者应该说，曾经的住户老张，因为去年夏天，他就已经过世了。


    那是夏天最热的时候，电梯也像今晚这般突然停运，老张通过楼梯下楼的时候，因为心脏病突发死在了楼道内，就在5层和6层的中间。


    乔西本人是不喜欢亡灵的，虽然他是个死灵法师，但比较起来，他喜欢死亡本身，但不包含亡灵这种附加产物。


    但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也就是非必要不在这个世界使用法力这个原则，而且因为这个老张的传说已经基本成了这个小区大家似乎都知道的灵异传说，但老张没有确实害过什么人，所以乔西也没打算浪费法力消灭它，即便像今天这样偶尔遇见，也是尽量能避则避。


    旧世界，亡灵基本都是残暴、扭曲和疯狂的，所以虽然这个世界的亡灵似乎稍微温和一点，但乔西还是不喜欢和它们打交道。这也是今天他虽然疑惑为什么有个女鬼会挡在怪物身前保护孩子，但还是拒绝和这个女鬼交流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