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画室里的空白画布
作品:《逐光》 结案后的第三周,刑侦支队难得清闲。林砚舟正在实验室整理王浩案的证物归档,玻璃罐里的奥特曼挂件在阳光下泛着微光,突然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
“林法医,西区画廊出事了。”小张的声音带着急喘,“报案人说,著名画家沈玉明死在画室里,现场……有点奇怪。”
林砚舟把挂件轻轻放进证物柜:“奇怪在哪?”
“他倒在画架前,面前是块空白画布,手里还攥着支画笔,但画布上一点颜料都没有。”小张顿了顿,“张队已经在过去的路上,让你赶紧过来。”
画廊在老城区的文创园里,一栋民国风格的洋楼被改造成展厅,走廊里挂着沈玉明的作品——全是泼墨山水,笔触凌厉,却在角落藏着细碎的暖色调,像冰山里藏着火种。张野站在画室门口,正对着技术队的人交代什么,看见林砚舟过来,指了指里面:“死者就在画架前,没外伤,没打斗痕迹,跟睡着了似的。”
画室不大,北窗下的画架前,沈玉明趴在画布上,右手垂在地上,画笔滚到脚边。他穿着沾满油彩的亚麻围裙,银灰色的长发散在画布上,像幅没完成的画。林砚舟蹲下身,戴手套的手指轻轻抬起他的手腕——皮肤冰凉,指腹有层薄茧,是长期握画笔磨出来的,和王浩的指节茧不同,更细腻,带着颜料的残留。
“死亡时间初步判断在昨晚十点到凌晨两点之间。”老周已经做了基础检查,递过来个证物袋,“他手里攥着的,除了画笔还有这个。”
是片干枯的紫藤花瓣,边缘蜷曲,颜色发紫发黑。画室窗外有棵百年紫藤,这个季节本该开花,但花瓣应该是淡紫色的,不会这么深。林砚舟用镊子夹起花瓣:“送去检测,看有没有毒素残留。”
他的目光扫过画架上的空白画布——不是新画布,边缘有细微的折痕,像是被人铺平过。画布左下角有个极淡的印记,像是用指甲划出来的,形状像个“文”字。
“沈玉明最近在画什么?”林砚舟问旁边的画廊经理,一个戴金丝眼镜的女人,脸色发白。
“在画《紫藤春韵》,”经理声音发颤,“是给下个月的画展准备的压轴作品,昨天下午我来看时,画布上已经有底稿了,怎么会变成空白的……”
“谁有画室钥匙?”张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手里拿着个笔记本,“沈玉明的助理说,只有他本人和两个学生有钥匙,昨晚七点后,画廊就锁门了。”
林砚舟突然注意到沈玉明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但指甲缝里有白色粉末,不是颜料,也不是灰尘。他用棉签沾取时,发现死者的耳后有个淡红色的针孔,极细,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老周,查这个针孔。”他站起身,目光落在墙角的颜料盒上——少了一支钛白颜料,其他颜色都在,而且所有颜料管的盖子都盖得很严实,不像刚用过的样子。
“沈玉明有心脏病史吗?”张野走进来,手里拿着沈玉明的病历,“他助理说他三年前做过心脏搭桥手术,一直吃着药。”
“但这个针孔不是输液留下的。”林砚舟指着针孔边缘,“有轻微的皮下出血,是被强行注射的,而且针头很细,可能是胰岛素注射器那种型号。”他顿了顿,“把他的常用药和那支失踪的钛白颜料都送去检测。”
技术队的人在画架后面发现了个小木盒,打开后里面是几支画笔和一张纸条,上面用毛笔写着“文舟取画”。“文舟是沈玉明的大弟子,叫李文舟,”经理解释,“昨天下午还来帮老师整理画具,说今天来取之前的习作。”
林砚舟拿起纸条,笔尖的墨汁有晕染,边缘发潮——是昨晚下雨时写的?可画廊七点就锁门了,李文舟怎么进来?
他走到北窗前,窗扣是老式的铜锁,锁孔里有根细铁丝,顶端弯成小钩。“有人撬过窗。”他指着锁孔里的金属划痕,“但没撬开,因为里面反锁了——凶手要么是有钥匙的人,要么是沈玉明亲自开门让进来的。”
窗外的紫藤花被风吹得簌簌响,花瓣落在窗台上,淡紫色的,和死者手里的深紫花瓣完全不同。林砚舟捡起片新鲜花瓣:“去查这棵紫藤的养护记录,最近有没有施过肥或者农药。”
张野拿着李文舟的资料进来:“李文舟昨晚有不在场证明,和朋友在画室附近的咖啡馆待到十一点,监控能拍到。另一个学生叫赵小雅,昨晚说在家赶稿,但没人能证明。”他顿了顿,“还有个奇怪的事,沈玉明的银行账户显示,他最近转了五十万给一个匿名账户,备注是‘赔偿’。”
赔偿?林砚舟回头看向那幅空白画布,突然想起沈玉明的风格——他从不留空白,就算是未完成的作品,也会在角落题字。这片空白太刻意了,像有人故意擦掉了什么。
“检测一下画布表面。”他对小张说,“用紫外线灯照,特别是那个‘文’字印记周围——可能有被擦掉的颜料残留。”
紫外线灯的光打在画布上时,奇迹发生了——空白处慢慢显露出淡绿色的痕迹,像被稀释的颜料,勾勒出半座山的轮廓,而在那个“文”字印记旁边,有个模糊的手掌印,不是沈玉明的(沈玉明的手掌有颜料茧,这个掌印更纤细)。
“是被人用松节油擦掉的。”林砚舟凑近看,“松节油能溶解油画颜料,但会留下痕迹,而且需要时间——凶手在沈玉明死后,花了至少一个小时来擦这幅画。”
他突然看向墙角的垃圾桶,里面有团沾着颜料的纱布。“检测纱布上的DNA和颜料成分。”他站起身,“能让沈玉明亲自开门,又知道怎么擦掉颜料,还可能和‘赔偿’有关——这个凶手,一定和他很熟。”
张野已经在给赵小雅打电话,无人接听。画廊经理突然“啊”了一声:“赵小雅昨天下午来的时候,手里拿着瓶松节油,说老师的画笔该清洗了!”
窗外的紫藤花又落了几片,淡紫色的花瓣飘进画室,落在空白画布上,像给这片刻意的空白,点上了个问号。林砚舟看着沈玉明趴在画布上的姿势——不像被袭击,倒像在守护什么,直到最后一刻,手里还攥着那片深紫的花瓣。
“老周,”他突然开口,“检测死者胃内容物时,注意有没有紫藤花的成分。”
有些空白,不是没画过,是被擦掉了;有些死亡,不是意外,是带着秘密的落幕。这起案子,像沈玉明的画,表面平静,底下藏着汹涌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