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爆裂的一声巨响，把铁锅般的穹顶炸开一个浑圆的洞，光透进来，烨烨生辉，月亮无端显得格外清明。


    辛朗坐在摩托车后座上，紧眯着眼，双手攥着顾鹏腰际的衣服，心里暗自捏了一把汗。


    发出嗡嗡异响的发动机，摇摇欲坠的后座无一不在提示——这辆摩托车在本月已经发生三次事故了。要不是他今天心情不好想兜风散心，绝对不会坐上这辆“地狱鬼火”，何况驾驶员还是个咋咋唬唬火爆脾气的人。


    “你还真被退实习了？！”顾鹏不可置信地几乎吼出来，声音比发动机还要震耳。


    “吵死了”。辛朗面色平静如一滩死水，双目无神，迎面疾来的风吹不起一道波澜。“离那个王八蛋主任远点也挺好，清静！”


    “那你接下来怎么办？重新找实习点还来得及吗”


    “不知道，过几天去其他宠物医院面试，到时候再看吧”


    6月中旬校招实习，同是大四的辛朗和顾鹏两人运气不错，进入同一家宠物医院。可刚实习不到一个星期，辛朗就因为顾客的恶意投诉三天两头被主任点名，给他穿小鞋不说，还克扣实习工资。


    这些他都能忍。为了实习证明，不和主任撕破脸，简简单单使点阴招：往他营养奶粉里加香飘飘、在老班章里加冰红茶、文件打印小几号的字体阴阳他年纪大了看不清……


    主任虽没发现什么，但似乎打压上瘾，变本加厉，不准他术中参观学习，只是每天打扫脏臭的宠物笼，没学到东西，钱更是一毛没有。是可忍孰不可忍，辛朗当着顾客的面，一脚踹开主任诊室门，和主任互相切磋拳技。


    主任将近五十岁的人，为了减缓骨质疏松，喝奶粉都要买中老年款（还被加了香飘飘），哪里比得上辛朗这个二十出头的壮小伙，三两下就被他打趴下了。


    辛朗赢了


    战利品：主任签字的退实习通知书


    “哎！”顾鹏突然想起来什么，“你还记得咱们班江凛吗？之前被你揍了一拳。”


    “当然记得了！”辛朗跟吃了火药似的，声音陡然放大好几倍，“那个自视清高的富二代，天天摆一副死人脸，你提他干嘛？想起来我就生气。”


    “害，要我说你这一拳真是太冲动了！我听说，他舅舅是市里一家宠物医院的院长。”


    “那又怎样？你想让我跟他套近乎讨一个实习名额？算了吧！我最看不惯这种关系户了，真男人就该靠自己的手打拼事业。


    顾鹏回头看看这位真男人，一脸不屑。


    “对！您多厉害啊，出师未捷先退实习，谁能想到未来的辛院长连能不能按时毕业都说不准？”


    “滚！别转头，好好看路！”带着头盔的辛朗双腿夹紧摩托车，把手臂环在顾鹏腰上，加重几分力气，“速度慢一点，开那么快着急投胎啊？”


    顾鹏是渴望速度和刺激的人，稍稍把车速慢了1码，似笑非笑地嘲讽这位单身22年人士，即便他自己同样如此。“你这也太怂了，胆子这么小，难怪找不到女朋友。”


    辛朗整个头困在头盔里，声音听上去闷闷的，“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就你这破三手改装摩托，不知道哪天骑着骑着就散架了，我能坐上来绝对属于胆大包天”


    一语成谶


    他刚说完，摩托车后座边的塑料壳合时宜地“咕咚”掉下来，消失在车尾的烟尘里。


    夜风猎猎，衣服在腰间猛烈地鼓动，发出的声音隐藏在发动机轰鸣声之下。这时候辛朗坐在风驰电掣的摩托车上，回过头看着身后一晃而过夜色，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还是该喊救命，只能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态，难得绅士地谦让一回：


    顾鹏先s


    “啧，那个不重要”


    顾鹏连看都没看，胸腹贴在不断震响的油箱上——那个前几天刚修好不再渗油的油箱，自顾自地说：“你看看我膝盖旁边，有跟杆，那是我新装的护杠，压弯的时候也不怕失误被车压断腿……”


    顾鹏这人学习还行，和辛朗算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哥们，高考后两人都报动物医学专业，不过他成绩差几分，去了别的专业，之后沉浸于辛朗甜言蜜语的哄骗，大一奋发图强，终于在大二开学前成功转进动物医学专业，然后在第一节实验课被大鼠咬手后美梦彻底破碎。


    他的头发剃成板寸，配合线条分明的脸，颇具匪气。从小痞言痞行，在人前没个正经样子，按他的话说，如果整天端着自己，不就浪费这张帅脸了么。可是一旦聊起摩托车，他绝对能说三天三夜，对摩托小白，有股浓浓的教师范儿，和驾校那些大腹便便教练相比，就差一纸证书罢了。


    “油门一拧，烦恼全没。我现在的技术可不是吹的”


    辛朗在头盔里轻蔑地哼了一声。


    “你不信啊？刚好前面有个弯，睁大眼睛看好了”


    丝带般的柏油小道向暗黑的天际缠绕延伸，低矮的路灯犹如一条排列整齐的米珠项链，散发柔和的珠光。十米之内的绿化带被铺上一层波光粼粼的水色。


    顾鹏艺高人胆大，过弯道非但没有减速，反而拧紧油门，身体带动车身夸张地倾斜，一条腿在上紧贴车身，另一条腿在下负责控制平衡，离地面不过一厘米，保持近乎变态的贴地。对于摩托车手，“贴地飞行”再常见不过，而辛朗对身下粗糙的地面有种莫名的恐惧，这可比砂纸厉害多了，被蹭到肯定血肉模糊！他只好腰腹暗自发力，尽可能向上挺直身体，眼睛朝远处看。


    辛朗刚看见摩托车灯前的一团黑影，忽地瞪圆眼睛。


    “哎哎哎！前面有猫！”


    距离太过于近，根本来不及刹车，顾鹏把车头猛的一扭，旋即180度大转弯，摩托车彻底失去平衡，撞上路边石墩。


    “斯——”刺耳的摩擦声阵阵，一路火花带闪电，势如破竹，把辛朗送进绿化带，在片片葱绿中安详入睡；顾鹏运气差些，如惊龙破水般一跃而入，水花朵朵盛开，姿势勉强两分。


    天旋地转


    辛朗的心脏仿佛是一个摇摇欲坠的风筝，被一根无形的绳子拖拽、缠绕，喘不过气。


    他睁开眼时，瞳孔一滞。


    暗绿色的绿化带上斜躺着一个人，没穿鞋子，是他自己。


    靠！自己这是灵魂出窍，还是…死了？


    突然间，一个非常温柔但不乏威严的女声响起：“恭喜你，运气真好，跟我绑定了，接下来就等着做任务吧”


    “？”


    “灵魂穿进比格犬的身体，做任务，邪恶值达100分后契约结束，灵魂回归原来的身体，你就自由了。”


    辛朗眯起眼睛，把她的话重复一遍，疑惑道：“邪恶值？”


    “对，每只比格犬都有调皮爱玩的天性，难免会捣乱，被认为是邪恶狗狗，在某些情况下被人类用手段抑制住，邪恶值为零的话，容易抑郁哦”


    “岂不是能为所欲为……”辛朗神色一亮，差点憋不住笑出来。


    “嗯……听起来不错，那你是？”


    “风趣美丽、活泼可爱、优雅迷人的比、格、大、王呀”


    辛朗左手支着脑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右手拔了狗尾草塞嘴里，咬着湿润的草根，强忍住笑意，鄙夷道：“这么多前缀，太自信了吧，还有那个什么什么王，搞笑，我还是秦始皇呢。”


    “……”


    没有回应，一阵长久的沉默。果然，起猛了，脑袋昏昏的，什么比格之王，臆想罢了。


    忽然，黑乎乎的天上出现金光闪闪的几个字。


    【善意值-50】


    终于有回应了，“不尊重比格大王，是要受惩罚的呦”。


    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一道清脆的响指声。


    不！不是响指声！


    是辛朗肋骨断裂的声音！


    “啊——”登时他的眉头拧紧，牙齿紧紧咬住，狗尾草酸涩的滋味暴击他的舌头。辛朗双手捂住胸口，身体夸张地弓成一团，像一只防御状态的蠕虫，刚才潇洒惬意的姿态转瞬即逝。也许是疼出幻觉，前胸仿佛被人用冰冷的器械勾拽切割，而他，只是一滩柔软的肉。


    不过一分钟，额头密密的汗凝成一滴从鬓间滑落。


    “忘了告诉你，你穿的这只比格犬善意值本来100分的，你自己作死，不尊重比格之王是大忌，扣50，善意值低于60分，身体会收到伤害哦亲”


    不过，比格大王现在还不想让他疼死。


    辛朗在疼昏前，看见天空上救命稻草般的金字。


    【善意值 10】


    劫后余生。他把嘴里的狗尾草吐掉，深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问：“那我能反悔吗？”


    “可以的亲，反悔的话时间倒流，你会摔死的，现在是我的外力介入，你受轻伤，还能说话”


    “……”


    他望着越来越黑沉的天，月明星稀，没有一片杂云，蝉鸣阵阵，一阵风掠过，带来荒地棕色的的泥土气息和遥远的救护车铃声。


    反悔是死，穿成狗做任务是有点丢脸，但好歹还有一线生机，那么，试试吧。


    辛朗双手紧紧交握，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松开，负隅抵抗，在纵横交错的植被里比了一个堪称顶天立地的中指，一片叶子晃荡到他的眼睛上，什么都看不见了。


    “开始吧”。


    灵魂离开身体的最后一秒，辛朗听见河水面传来顾鹏无能的嘶吼：


    “我tm管你金蛋银蛋，老子全都要！”


    第一次写文，谢谢大家点进来[星星眼][星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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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压弯不减速等于坐上通往天国的直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