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城血战的余波尚未平息，空气中依旧弥漫着硝烟、血腥与尸体焦糊的混合气味。


    凌玥被秦锋等人护送回内城居所时已是强弩之末，她甚至没有力气走回静室，几乎是半靠在秦锋身上被他搀扶进去。


    房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凌玥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口暗黑色的淤血，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


    秦锋眼疾手快扶住她，将她安置在病床上。


    她的脸色透着一种近乎透明的灰败，嘴唇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唯有眉心处，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盘旋不去，带着令人心悸的躁动。


    “凌小姐！”


    秦锋声音发紧，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慌。


    他见识过凌玥的强大，也见过她虚弱的样子，但从未像此刻这般仿佛生命之火随时会熄灭。


    “出去……守着……任何人……不得打扰……”


    凌玥的声音细若游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


    她艰难地抬起手挥了挥。


    秦锋看着她倔强而脆弱的模样，咬了咬牙最终还是退了出去，将房门紧紧关闭，如同一尊门神般守在门外，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任何风吹草动。


    室内，凌玥蜷缩在床铺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经脉之内那原本被强行封印压制的狂暴能量，因她在外城的全力施为如同被彻底激怒的狂龙，疯狂地冲击着已然摇摇欲坠的壁垒！


    “呃啊……”


    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从她喉间溢出。


    她能清晰地“看到”体内那混乱的能量流横冲直撞，所过之处经脉壁障寸寸碎裂，如同被烈火焚烧后又泼上冰水，极致的痛苦几乎要将她的意识撕成碎片。


    更可怕的是那股能量中蕴含的混乱意志，如同无数疯狂的呓语试图侵蚀她的神智，将她拖入无尽的毁灭深渊。


    不能放弃……绝对不能……


    凌玥死死咬住下唇，鲜血顺着嘴角滑落，染红了身下的床单，她集中起全部残存的精神力，如同在惊涛骇浪中驾驭一叶扁舟，拼命运转五毒功法，试图重新引导、炼化这些失控的能量。


    这是一个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万倍的过程。


    她的意识在清醒与沉沦的边缘反复挣扎，身体时而滚烫如烙铁，时而冰冷如坚冰，皮肤表面渗出细密的血珠，夹杂着灰黑色的杂质，那是经脉受损和能量冲突排出的毒素。


    就在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那狂暴的混乱彻底吞噬时，一股清凉柔和的气息忽然从她意识深处弥漫开来。


    是那片破碎的帮会领地空间！


    在她濒临崩溃的刹那，帮会领地空间似乎感知到了凌玥的危机，自发地与她建立了更深的联系。


    那口【微光之泉】微微荡漾，散发出纯净的生命气息，虽然微弱却如同甘霖般滋润着她干涸撕裂的经脉和濒临崩溃的精神。


    那棵暗红色的变异树苗也轻轻摇曳，枝叶间弥漫的血色雾气不再只是贪婪，反而透出一股“包容”与“转化”的意味，主动吸纳着些许逸散出来的混乱能量，将其转化为一种更为晦涩难言的力量反哺给帮会领地空间本身。


    尤其是那几丛【顽固蕨类】，它们在泉水和树苗的双重影响下，叶片边缘的金属光泽更加明显，甚至散发出异常坚韧的守护意志，如同无形的屏障帮助凌玥抵御着那股混乱意志的冲击。


    得到帮会领地空间的援助，凌玥精神猛地一振！


    她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全力催动功法以自身意志为铁锤，以帮会领地气息为砧板，狠狠锻打着体内狂暴的能量！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与挣扎中缓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当窗外天色再次蒙蒙亮时，凌玥体内那肆虐的能量狂潮终于渐渐平息下去，大部分被重新强行封镇，小部分则在与帮会领地空间的奇异互动中被转化吸收。


    她缓缓睁开双眼。


    眸中那幽冷的火焰似乎黯淡了些，她身上的衣物已被冷汗和血污浸透，黏腻地贴在身上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她的身体依旧虚弱，经脉传来阵阵空乏剧痛，但那种濒临毁灭的失控感终于消失了。


    她活下来了。


    而且，因祸得福。


    经过这次近乎毁灭性的冲击与重塑，她感觉自己的经脉虽然受损严重，却似乎被拓宽了一丝，对那狂暴能量的耐受性也增强了些许。


    更重要的是，她与那片破碎帮会领地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仿佛真正开始“融合”。


    她挣扎着坐起身盘膝调息，缓慢恢复着几乎枯竭的内力。


    这时，门外传来秦锋压低声音的禀报：“凌小姐，墨辰队长派人送来消息，关于昨夜外城怪物和那名刺客……有了一些发现。”


    凌玥缓缓收功，眼中寒光一闪。“让他进来。”


    进来的是墨辰的一名亲信，他看到凌玥虽然脸色依旧难看但气息平稳了许多，眼中闪过一丝庆幸，随即恭敬地递上一个小型密封金属管和几张照片。


    “凌小姐，这是从那名刺客身上发现的唯一标识。”


    那人指着照片上一个如同扭曲蛇形的微小暗红色印记，这印记被烙在刺客耳后皮肤下，若非仔细检查极难发现。“我们查阅了所有已知势力标识，没有匹配记录，但……有老情报员隐约记得，这似乎与堡垒建立初期，一个名为‘暗蛇’的被剿灭的极端组织有关，这个组织崇拜某种远古变异生物，擅长暗杀和生物技术。”


    凌玥看着那扭曲的蛇形印记，眼神冰冷。


    刘丰竟然和这种早已覆灭的极端组织有牵连？


    还是说，这堡垒的水，比她想象的更深？


    “另外，”副官又指向另外几张照片，上面是变异鼠和那种怪异昆虫的尸体解剖图，“科研部的人冒死取样初步分析，发现这些怪物体内存在一种非自然的基因诱导序列，像是……被人为加速催化了变异过程，并且定向增强了攻击性和……那种尸变病毒的传染性。”


    人为催化变异！定向增强！


    凌玥的心沉了下去。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权力倾轧或者放弃累赘，这是有人在蓄意制造灾难！用成千上万人的生命做实验温床！


    “刘丰那边有什么动静？”凌玥问。


    “刘副部长对外宣称是全力追查怪物来源，加强内城防御，但他麾下的几个秘密实验室最近活动异常频繁，尤其是……靠近地下旧时代遗迹入口的那个三号实验室。”


    他低声道，“队长怀疑，那里可能就是源头。”


    地下旧时代遗迹…三号实验室……


    凌玥记下了这两个关键词，她挥挥手让那人退下，独自沉思。


    敌人躲在暗处，掌握着不为人知的危险技术，手段狠毒毫无底线。


    而她，虽然暂时震慑住了对方，但自身隐患重重实力远未恢复。


    不能硬碰硬，至少现在不能。


    她需要时间恢复，需要力量，需要……更多的筹码。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意识深处那片破碎的领地。


    接下来的几天凌玥深居简出，几乎所有时间都用来疗伤和探索帮会领地空间。


    她不再急于炼化体内剩余的危险能量，而是更专注于利用【微光之泉】的气息温养经脉，观察那棵变异树苗和【顽固蕨类】的变化。


    她发现，当自己引导微光之泉的气息流过那些顽固蕨类时，这些看似普通的植物会微微发光，叶片变得更加□□，并且会释放出能让她心神宁静的气息，而那种气息，似乎又能反过来促进微光之泉的活跃度。


    一种奇妙的共生关系。


    她尝试着将炼化后相对温和的异种能量注入一株蕨类，那株蕨类先是剧烈颤抖，叶片蜷缩，但在微光之泉的滋润下，它竟然顽强地挺了过来，并且叶片中央渐渐凝聚出了一滴晶莹剔透，散发着浓郁生机与微弱净化气息的露珠！


    凌玥小心地用精神力引导那滴露珠落下，滴入下方一小撮从外城带回来的被轻微污染土壤样本上。


    奇迹发生了。


    那撮土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纯净肥沃，甚至隐隐散发出一股泥土的清香！效果远比她之前强行净化时要温和彻底得多！


    凌玥的心脏猛地一跳！


    她找到了！找到了安全净化土地、培育作物的关键！


    不是靠她强行抽取转化，而是依靠领地空间内这些特殊植物与泉水的协同作用！这些【顽固蕨类】在变异树苗和微光之泉的影响下，竟然进化出了提炼“净化精华”的能力！


    虽然目前效率极低，一株蕨类数日才能凝聚一滴，但这无疑指明了一条光明的道路！只要她的领地空间继续成长，这些蕨类数量增多，或者发生进一步良性变异…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嫩芽悄然破土。


    然而，就在凌玥沉浸于新发现的喜悦，并开始尝试催生更多顽固蕨类时，秦锋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凌小姐，刘丰那边有动作了，他联合了几位高层，以‘稳定人心、集中资源应对危机’为由，提议召开堡垒最高议事会，重新讨论……您的身份安置问题，以及……西区试验田和您所掌握技术的归属与管理权。”


    秦锋脸色凝重：“会议就在明天，队长因为被停职无法出席，他们这是要……明着夺权逼您就范！”


    凌玥闻言缓缓抬起头。


    她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


    几天休养，她的伤势远未痊愈，实力也未曾恢复到巅峰，但她的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锐利冰冷。


    想夺她的技术？想把她当成随意拿捏的棋子？


    她轻轻抚摸着膝上的烛幽，指尖感受到那冰凉的触感，体内那被重新封镇却依旧蠢蠢欲动的狂暴能量，似乎也感受到了凌玥的心绪，发出低沉的嗡鸣。


    “告诉他们，”凌玥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然，“我会准时参加。”


    想玩？那就陪他们玩一把大的。


    看看最后，是谁吞噬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