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周遭一片模糊，他找不到方向，迷茫地走了很久，直到他下意识抬头看天，却看见一湾蔚蓝的湖水压在他头顶。随即天旋地转，失重感包裹了他全身，而在头部快要没入水中时，谢临才猛地惊醒。


    这是开学以来谢临第一次没有踩着点进班。


    来督促早读的班主任颇为惊喜，刚想刷新对谢临吊儿郎当的初印象，结果这小子拿本英语书挡着嘴，有没有在读不知道，但那眼睛是一刻没停地到处瞟，扫视全班。


    怎么不干脆到讲台上看……


    班里戴眼镜的不少，但盛明齐人好找，因为全班男生，或者说全年段的男生，恐怕都没人留这么长的刘海。谢临在第四组上方挂着时钟的正下方看到了他。他的后脑勺。


    顺毛，那更应该弄微分碎盖了啊！


    许是谢临的视线太过强烈，盛明齐原本正着身子乖乖地读着，突然就往外侧了侧脑袋。


    谢临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看这里，因为在这家伙刘海的遮挡以及眼镜片反光的加持下，他的视线方向被阻断得完完整整。


    是混血吗？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吗？


    谢临收回视线，存疑但同时又觉得有些尴尬。毕竟这么偷看人家，居然才知道是自己班上的同学，连封冬这个大大咧咧的都能记住他，我怎么……


    联想使谢临的思绪如断线纸鸢，他忽然有些控制不住地将梦里那湾神秘无解的蓝湖与那日在超市里看到的他的蓝色虹膜杂糅。


    奇怪。


    好不容易熬完前两节课，终于要迎来了足足有20分钟的大课间，因为高一军训的缘故，跑操暂时取消了，意味着这个星期的大课间时间学生可以自行安排。


    铃声刚一响班里就趴倒一大片。


    谢临合上课本，静坐放空脑袋，现在他得在补觉和上厕所之间做出一个选择。


    有人在他身后轻轻拉动了后门门栓，谢临本来不在意这种动静的，但是现在班里十分安静，而他五感敏感，立马捕捉到了空气中那丝存在感极强的气味。


    香水？沐浴露？洗衣液？留香这么持久……


    封冬他们班大课间有固定活动——玩儿希沃白板。一般来说这时候的封冬不会因任何事动容的，但好兄弟谢临“邀请”他去厕所，他这么仗义的一个人，肯定……


    “上厕所来七楼干嘛？”封冬跟在谢临身后，谢临则是头也不回地往楼梯上走。


    “你，你不会是要抽烟吧？封冬一把拽住谢临。“我靠别搞我，我妈要是知道了她真的会弄死我再生一个的！”


    “你想象力这么丰富怎么没去选文科，”谢临白了他一眼，“闭嘴别出声。”


    两人又往上走了半截台阶，从这个视角可以看到天台上的场景，但在天台上的人看不到他们。


    不过现在天台上不止一个人在，当然也不是什么告白现场或小情侣的幽会胜地。此时地上的烟头堆得都快有封冬桌上堆的书高风一吹来，站在楼梯下的人甚至还能闻到烟味。


    盛明齐背对着楼梯口，怀里窝着一只小猫，一旁地上放着两个小铁碗，一个碗边缘残留了一点小肉糜，很明显是喂小猫用的，但现在这两个小碗里头都是碾碎的烟头。


    一群人乌泱泱的成半包围的布局围着盛明齐，为首那个吐出一个烟圈，懒洋洋道：“这你的猫？它半夜跑到我抽屉里把我的东西咬坏了你知不知道，宠物惹的祸主人是不是应该来承担一下。”


    “钱我会赔，但是我看到你想拿烟头烫它。”


    “给它个教训啦，知道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


    “这男的不是你们班的么，他怎么招惹上龙头的。”封冬立马听出了声音的主人，随即皱了皱眉。


    他不太喜欢这个“龙头”，典型的暴发户宠小孩宠坏的，招人讨厌。


    “我不需要你赔钱，”龙头走到盛明齐面前，抬起夹着烟的手去拨弄盛明齐的刘海，“看你文质彬彬的模样，估计也不会抽烟。以后帮哥几个跑腿，这事就一笔勾销。”


    盛明齐呛得直咳嗽，后退了一步改为单手抱着猫，另一手护住头发。


    “哎哟，躲什么呢，跟个小姑娘似的。”龙头笑得十分戏谑。男生的恶趣味大概就是源于小学时扯女生辫子获得的成就感，这会儿也是。


    “留这么长头发干嘛，你到底是不是男生啊？还是以后要去做伪娘？哈哈哈哈哈哈哈！”人群也跟着爆发出笑声。


    盛明齐往后退，人群就往前压。


    “龙头别欺人太甚，小临子要不我们……”“嘘。”封冬一看谢临动作，他早把手机挪到低矮的门槛后录音。而此时盛明齐如果再后退，他就会被门槛绊倒，而谢临他们也会被发现。


    封冬朝谢临使了使眼神，谢临立马会意。等人再后退一步，他们就冲上去。


    “李朝，走吧，铃声要响了。”第三个人的声音出现了，“龙头”李朝回过身去，将烟屁股丢到地上，用鞋后跟碾了碾，人群停了逼近，盛明齐也止住了脚步。


    “这不还有三分钟呢吗右哥，今天没兴致？”


    “突然有点烦，晚上再来，走吧。”


    “行吧，我这边处理点小事再走……”


    “我说，走。听不懂人话是么？”


    这人说话气势凌人，人群开始动摇，零零散散的往另一边楼梯走去。李朝明显不服气却硬不过人家，最后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啧响，回头恶狠狠地指了指盛明齐和猫，“算你走运，给我等着。”


    脚步声渐行渐远，盛明齐松了口气，小猫感知危险离去，挣扎着跳出怀抱，盛明齐走去将那两个小碗收拾干净。


    变化来得突然，谢临甚至愣了一会儿才想起要去拿手机，手伸到一半，那猫突然蹦出来踩在上面，印出两个灰扑扑的爪印，瞪着滴溜圆的灰蓝色眼睛开始朝他们喵喵叫了起来。


    喂，要被发现了！


    首先，小猫咪你很可爱眼睛长得也很漂亮，其次你那么脏的爪子就不要踩在别人的手机上了啊！


    谢临强大的心理防线临界了，他这人最大的弱点就是怕脏和怕尴尬，此刻他甚至生出了要不先跑，手机算了重新买就是了的想法。再回头看到愣在原地的封冬，一副完全宕机了的模样，更崩溃了。


    “走啊封卷毛，这个时候发什么呆？脑子真坏了？”谢临肘击他，封冬才如梦初醒般张了张嘴，一下没控制住嗓音，“我靠谢临！刚才的声音是那个nia……模特儿！”


    谢临捂不住封冬的嘴，也拦不住盛明齐前来查看的脚步。


    “你们怎么在这里？”


    “我们，我，它，它踩我手机。”


    “喵。”


    盛明齐看了看谢临，又看了看地上的小猫，原本紧绷的精神放松了下来。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抱歉，它有点调皮，不是故意的。”


    说着弯腰把手机捡起来，又从兜里翻出纸巾把手机前前后后沾上的灰尘擦干净，递给谢临。


    “同学，我问你个事，”身后的封冬出声，“刚才那男的喊的右哥你认识么？”


    “不认识。”


    “噢。那有眼熟的么？”


    “没有。”


    “好吧。那有—呃！”封冬被肘二度，直接静音了。


    “？”


    “这里，以后不要再来了，对小猫也不好，你还是把它领回家养吧。”谢临接过手机，也朝他礼貌地笑了笑。


    铃声响起，大课间结束了，盛明齐暂时将小猫安置在六楼的空旷的平台，随即三人先后下了楼往班级里走。


    封冬走得飞快，按照往常他一定会先演一出“我不想回班级回座位面对同桌”的戏，再磨磨蹭蹭地进班，然后因为上课迟到被科任老师赶出班级，在门口站一节课。但这会儿急的反倒像慢一步同桌就会被调走了一样。


    不过谢临没功夫在意这呆子，眼下他最该反思的是他刚才的结巴。


    太太太尴尬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谢临你的纸条。”同桌从旁接过一张叠的方正的小科作业纸，递过去时却久久不见身旁人的回应，扭头一看发现对方居然罕见地在自习课上走神！


    “哦谢谢。”谢临立马回神，伸手接过，下意识要拆的动作一顿，转头补问了一句，“谁传来的？”


    “不知道，第四组那边过来的。”


    ……大概率不是情书。谢临这才放心拆开。


    谢临同学你好，我叫盛明齐，很高兴认识你。刚才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我有个唐突的请求，请原谅我的自私，我希望你能帮忙收留小猫，你可以放心，它没有猫瘟和跳蚤，只是疫苗还差一针。我妈妈猫毛过敏所以我没办法收养它，今天知道我在天台养小猫的人除了那些人也只有你和你的朋友了。请允许我以同班同学的身份向寻求你的帮助。你拒绝也没关系的。谢谢！


    谢临看完一遍，指尖不自觉轻轻蹭过上面早已干涸的墨迹。


    字迹，秀丽得像本人一样啊……


    纸条再次传回去后，谢临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或许是因为盛明齐那个浅浅的笑，又或许是因为……他善吧。


    no 18 and under no smokering！！！[害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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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