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考古学家
作品:《安济舟》 梅雨季的午后,空气湿得能拧出水来。予安瘫在竹席上,电扇摇着头吹出热风。沈自济端着冰镇绿豆汤进来,碗壁凝着水珠。"起来喝。"他扶起予安,舀一勺递到嘴边。绿豆煮得沙软,薄荷叶浮在汤面打转。
予安就着他手喝了大半碗,忽然凑近嗅了嗅:"你换洗衣液了?"沈自济耳根微红:"实验用的香精样品。"是雪松混着书卷的味道,像雨后的图书馆。
雨点忽然敲响窗玻璃。予安跳起来收衣服,沈自济已经举着晾衣竿在阳台。衬衫滴着水,两人在晾衣绳下穿梭时撞到一起。予安踮脚取下他发梢夹着的木夹子:"沈博士像棵行走的晾衣架。"
雷声滚过天际时,他们挤在阳台门边看雨。沈自济的衬衫贴着予安的手臂,凉丝丝的。予安把绿豆汤里的薄荷叶贴在他手背:"降温贴。"
深夜便利店的白光刺眼。予安蹲在冰柜前挑雪糕,手指在玻璃上留下雾状的指印。"不能吃巧克力味的。"沈自济拿走他手里的包装盒,"上次牙疼的是谁?"
最后选了芒果冰棍,两人坐在窗边的高脚凳上吃。予安咬一口就皱眉:"太甜。"自然地把冰棍递到沈自济嘴边。他就着咬掉尖角,甜腻的芒果味在舌尖化开。
玻璃映出他们的影子,像中学时偷溜出晚自习的少年。予安忽然用冰棍点着玻璃:"看,我们的影子在接吻。"
收银员打着哈欠整理货架。沈自济悄悄握住予安的手,掌心有冰棍化的糖水,黏糊糊的。回程路灯把影子拉长又缩短,像跳一支沉默的舞。
旧画室要拆了,予安去收拾东西。墙角堆着高中时的速写本,纸页泛黄卷边。沈自济翻开一本,指着某页涂鸦:"这是我。"
画上是穿校服的背影,铅笔标注着「三年二班沈自济」。予安抢过本子:"不许看!"耳朵却红了。那时他总隔着走廊偷画沈自济低头做题的侧影。
沈自济从包里拿出个铁盒,里面整齐码着予安丢掉的草稿纸。有画毁的星空,涂改十几遍的签名,还有张皱巴巴的纸写着:「今天沈自济看了我一眼」。
"你捡这些干什么?"予安声音发颤。沈自济把铁盒放进纸箱:"考古学家要保存文物。"
拆迁的灰尘扬起来时,他们抬着纸箱走出巷口。予安回头看了眼爬满爬山虎的窗台,沈自济轻轻捏他手指:"新画室窗户更大。"
初雪来得突然。予安裹着毯子看窗外,沈自济在厨房煮红酒。肉桂和橙皮的香气飘满屋子,玻璃蒙上白雾。
"手冷。"予安把冰脚塞进沈自济毛衣下摆。他正在剥橘子,指尖沾着橙香,握住予安的手呵气。暖气片咕嘟作响,橘子瓣在碗里泛着光。
沈自济忽然起身翻找,回来时手心托着枚纽扣电池大的东西。"测温芯片。"他贴在予安手腕,"现在知道你到底有多怕冷。"
电子屏显示36.2度。予安笑着咬他指尖:"是你的手太暖。"
雪静静覆盖城市。他们靠在地毯上分享一杯红酒,沈自济的毛衣袖子被予安攥出褶皱。多年后予安画雪景时,总会想起这个测量温暖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