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源花了半天时间，将需要了解的数据过了一遍，就跟高忠福提议：“感谢配合，高总。我们下午就直接去海湾边上看看捕捞船的情况吧？很快的，看完核查就结束，我也好赶着去下一家核查。”


    这次的高忠福，倒是非常爽快地应下了：“行！那，中午就委屈小赵总在我们公司食堂将就一顿，咱们下午就直接去海湾看看！”


    见高忠富如此爽快，赵源倒是诧异了起来：


    昨天还那么推三阻四的，今天就这么爽快了？


    嘶。不对劲啊。


    更不对劲了！


    等赵源到了海湾边上，看到海边一溜的旧海船后，心中的异样更强烈了。


    不是，怎么就一个晚上的功夫，船给换了一批？


    原先那批崭新崭新的船呢？


    哦，赵源看到了。


    搁后面排着呢啊。


    怎么还有把新船往后排，把旧船往前排的？


    连夜重新排的序吗？


    那些新船要是没有问题，他赵字倒过来写！


    两周之后，同样从事远洋捕捞业的杨氏海产听说了上面正在彻查一起私造因设计缺陷而被全面禁用的旧型号远洋捕捞船的大案。


    有不少远洋捕捞企业都牵涉其中。


    最先暴雷的是蓝洋海产。如今，据说已经顺着这条线，查到郑氏海产身上去了。


    郑氏海产的问题还要更加严重。


    因为就在郑氏海产接受调查的时候，调查组发现，郑氏海产有一艘正在进行捕捞作业的旧型号捕捞船，突然失去了信号。


    这下，事情可闹大了。


    郑氏海产摊上事了。


    不过，好在调查组及时发现了异常，派搜救队在海面上搜寻，将船员们救了回来。


    原来，这些涉事的企业，为了压缩成本，不愿意使用与维护新型号的捕捞船，而将功能足够却安全保障严重不足的旧型号捕捞船进行了外形上的改造，当做新型号捕捞船使用。


    这些捕捞船平常都是偷偷使用，并不展示人前。


    偏偏蓝洋海产，在赵氏餐饮进行供应商核查的时候，被赵家大公子发现了异常。


    赵家大公子发现异常后，装作没事人一般，看了两眼就走人了。刚下飞机，立马就打了举报电话。


    于是，这么一串的链条，就都被揪出来了。


    郑氏海产原本就处在多事之秋。如今又被卷入这么一桩案子里，停业整顿是肯定的了，能不能熬过去都不一定。


    郑老爷子被这事一刺激，心脏病发躺进了医院，至今昏迷不醒。没了郑老爷子镇着，郑家其他人各打各的主意，没谁真正服郑老大的管束，都伺机想从偌大的家产里咬下一块肉来。


    如果说，从前的郑龙腾，仅仅只是因为被杨氏海产压了一头而感到不服气，那，如今才算是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方寸大乱。


    郑家眼看着就要倒了，自家老爹又不是个能扛事的。即便郑家能熬过这一关，恐怕也要大权旁落。他的好日子，眼看就要到头了！


    抱着最后的希望，郑龙腾试图联系赵浔。


    可赵浔接了他的电话后，立刻挂断，只将之前从他这借的十二万块钱连本带利打到他的卡上，最后发了条信息给他：


    “十二万，连本带利，一分不少。以后别再联系我。”


    郑龙腾那个气呀，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用自己仅剩不多的存款，连夜飞去赵浔所在的片场，亲自找上了门。


    郑家出了这样的事情，赵浔是不打算再管郑龙腾了。可郑龙腾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他就干脆约郑龙腾见了一面，想着把事情说清楚，往后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这种事情，你要我怎么帮？若是份额的事情，好歹是在赵家内部，我往后兴许还有办法。现在是你家私自使用已经被禁用的捕捞船，还有一整船的船员差点在调查期间失联，你当我是神仙吗？”


    “赵哥，赵大哥！你当初答应会帮我的！”郑龙腾眼泪汪汪地坐在他对面，就差给他跪下了，“我现在也不要什么份额了，只求您帮帮忙，给我们说说情——我们也不是不整改，以后肯定不会再用了！


    你们赵家不是军政商都有涉猎的吗？肯定有人脉对不对？


    我求求你——求求你帮我们说两句话！往后赵哥你说啥是啥，指哪打哪儿，我郑龙腾绝无二话！”


    “你怎么还不明白呢！”赵浔实在是不耐烦对付这个压根不明白状况的家伙，“你还真觉得赵家这么神通广大？别说是我一个已经被赶出家门的，就算是赵源！赵老爷子出面！也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现在知道后悔了？当初敢用那种型号的海船捞钱的时候怎么那么胆大？你们做这行的，远洋捕捞危险多大，你应该比我清楚！出事是迟早的！


    这次算是那船人运气好，正好在调查期间失踪，才能被第一时间发现！


    你告诉我，如果他们不是在调查期间失踪的，你们打算怎么办？


    你们有胆子报警搜救吗？


    还是让他们就这样跟那艘见不得光的捕捞船一起从此消失在大海里！


    这种人命买卖，你们郑家有胆子，我赵浔也没胆子沾！”


    赵浔起身，拔腿就走。


    郑龙腾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竟然直接跪下抱住赵浔的腿：“浔哥，浔哥！你不能不管我啊！您要是不帮我——我，我以后还怎么混啊！郑家要是倒了我怎么办啊——我怎么办啊——”


    赵浔叹了一口气。


    二人到底是因为慕真才相识。


    郑龙腾从前也的确为他传递了不少慕真的消息。


    如今赵浔得偿所愿，陪在了慕真的身边，而郑龙腾却面对着很可能倾家荡产的未来。


    赵浔心软了：“无论是求情，还是救下郑家，我都做不到。但是，如果你将来无处可去，可以来升平娱乐找我。给你一个安排，我还是做得到的。”


    郑龙腾突然抬起头，一双哭红的眼睛里满是红血丝，此时没有感激，只有愤恨：“什么无处可去，我才不会无处可去！我是郑家的少爷！


    你为什么没办法？你一定有办法！你不是神童吗？你不是天才吗！你肯定有办法只是不想做！你只是不想帮我！我当初帮了你这么多，如今你得到了慕真就不管我了？


    天底下没这么好的事！赵浔！你一定要帮我保住郑家！你必须帮我保住郑家！”


    赵浔如今最听不得旁人叫他什么天才或者神童，忍不住怒骂出声：“你真是疯了！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放手！”


    赵浔挣脱了郑龙腾，快走几步走到门口，回头恶狠狠道：“既然你有地方去，那就自求多福吧！郑家与我毫无关系，我更没必要为你费什么心思！”


    说罢，赵浔推门离去，头也没回上车走了。


    咖啡厅里，郑龙腾眼见赵浔离去，再度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大哭，一边愤恨将桌上的咖啡往地上摔：


    “混蛋！骗子！白眼狼！赵老二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咖啡厅中的其他客人被吓得惊叫不断，纷纷起身离这个疯子远远的，还有不少人举起手机录像。


    咖啡厅的工作人员试图阻止郑龙腾发疯未果，只得马上报警。


    在公共场合闹事的郑龙腾，很快就被警察带走了。


    等再出来的时候，他仿佛变了一个人。


    他沉默着上了一辆公交车。在公交车上，他接到了律师的电话。


    郑氏海产，八成是要破产清算了。


    郑龙腾这次反倒是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他沉默着挂断了电话。


    眼中的红血丝，看着相当吓人。


    捕捞船事件在捕捞业掀起了不小的巨浪，但是对赵源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这件事情牵扯到了太多的企业，赵源这个举报人，并没有被公开。


    这也是对赵源的保护。


    赵源还在继续对供应商进行着核查。


    行程紧，工作量大，扯皮多，赵源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最放松的就是跟云瑛视频通话的时候。


    只是，赵源觉得云瑛最近的状态似乎越来越差了：“亲爱的，最近没有睡好吗？怎么看起来这么累？”


    提起这个，赵源立刻警觉起来：“是王肆樟的事情？还是陆书那个混球又去找你麻烦了？！”


    “不是。”云瑛疲倦地摇摇头，“王肆樟最近都在王思远眼皮底下，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没什么需要我烦恼的。陆书倒还是经常跑来星荣堵李雪——我没睡好不是因为他们。是最近经常做噩梦。”


    “是不是还是因为白天烦心事太多？”赵源担心道，“我这边还有一个星期就结束了，等我结束了马上飞回来。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千万别一个人扛着，好不好？”


    云瑛点头：“嗯。”


    “那快早点休息吧，晚安，亲爱的。”赵源虽然很想再看看云瑛，但不舍得打扰云瑛休息。


    云瑛仍旧每天都睡在赵源的床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赵源留下的信息素越来越淡了。


    而云瑛的噩梦，也越发清晰起来。


    就在这天夜里，他终于第一次在惊醒后，记起了梦中的内容。


    今天在云瑛梦中出现的人，是李雪。


    梦中的云瑛，看到李雪呆呆坐在一个窗台上。


    周围的场景非常模糊。


    他只能看到李雪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在他的脸上，从左侧的眉毛到脸颊，横着一道狰狞的伤疤，破坏了原本那张在娱乐圈都堪称顶级的容貌。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李雪突然从窗台上朝外一跳——


    云瑛失声叫着，试图去拉住他，却还是晚了一步。


    他扑到窗边，低头只看见一片毫无人烟的废弃荒地。


    曾经红极一时的舞蹈天才李雪，就这样倒在了血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