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赵源睡得并不踏实。


    也幸好他底子够硬，第二天清早才能依旧保持容光焕发的状态——


    开什么玩笑，今天可是举办晚宴的日子，自己作为云瑛的未婚伴侣，那硬件条件怎么能给老婆丢脸呢？


    白天的行程其实挺紧的。上午有公司的续贷资料需要面签，下午有项目总结会要开，三点才结束。就在赵源和云瑛赶到公司的时候，前台打电话到了总裁办：


    “赵总，升平娱乐来谈慕先生解约的事情，之前没有预约过。您看？”


    “让他们直接跟法务谈，要求我已经交代过法务了。你打电话到法务办公室，严总知道怎么处理。”


    赵源交代完，对同在总裁办的云瑛道：“云总，我上午九点有一笔银行贷款需要面签，脱不开身，立项会就请你这边费心盯一下，回头把立项报告给我一份就行。”


    云瑛点头：“好的，赵总。”


    云瑛在星荣娱乐的职位是副总裁，相当于各个部门的大总管。除了一些很重要的事项需要走到赵源这个总裁这里审批，一般流程在云瑛这里就走结束了。


    在云瑛拿着已经审批好的资料准备离开的时候，赵源想了想还是叫住了他：“严总那边一会儿要跟升平娱乐谈慕真解约的事情。一会儿法务那边要是有什么需要拍板的，你就直接给拿主意。除了解约费一分都不能少之外，能咬下来对面多少资源都无所谓。”


    别看慕真如今的人气看着好像挺高，但作为亲自经手慕真炒作模式的人，没人比赵源更清楚慕真的人气里有多少水分。这个人气禁不起票房的检验，也禁不起带货的检验。所以，慕真的商业价值其实并不算高。


    对星荣娱乐来说，慕真算是个烫手山芋。如果继续留着，慕真根本没法创造更多的价值，甚至还可能继续往里搭钱。所以，赵源在理清楚事情的原委后，第一想法就是把慕真给丢出去。如果有公司愿意花钱帮慕真解约，那自然皆大欢喜。如果没有，那赵源也不介意把人雪藏到合同到期。


    当初签慕真的时候，慕真只是个毫无名气的小龙套，星荣算是从零开始培养的。一般这种情况，公司和艺人签订的合同，艺人的待遇并不会很好。但是，慕真的这份合同，所有条件待遇都是顶级的，加上星荣娱乐在慕真身上的投资过大，所以法务在拟合同的时候，违约金也定得相对较高。但是，即便是这一亿多的违约金，与星荣娱乐这些年在慕真身上的亏损相比，也是小巫见大巫了。


    关于违约金这一点，前来商谈的升平娱乐法务也并不感到意外。他们感到意外的是，这回竟然不是赵源亲自接待他们，而是仅仅让法务的一把手来对接。


    这与之前赵源对慕真的重视实在相去甚远。


    尤其是领头的程天阳，脸色相当难看。


    他才因为擅动公司官号进行私人行为而对公司造成恶劣影响与星荣的法务打过交道，如今又是他带着升平娱乐的法务前来对接慕真的解约事宜。对于赵源没有露面这件事情，程天阳很是不爽：


    “赵源怎么没过来。”


    精明能干的法务部严总严律师含笑推了推眼镜，很有职业素养地开口解释：“赵总作为星荣娱乐的总裁，需要亲自过问的事情中并不包括所有艺人解约事宜的商谈。自然也不必亲自到场。你放心，我作为星荣娱乐的法务，在这里的一言一行，都可以代表星荣娱乐，与贵公司进行商谈。”


    “所有艺人？”程天阳冷嗤一声，“对他来说，阿真也算是所有艺人中的一个吗？真不愧是赵源，之前几年装得那么像，就连我几乎都要相信了！若不是没看出来他的冷血无情，我从一开始就不会让阿真到星荣娱乐来！”


    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星荣娱乐怎么亏待了慕真呢！


    严律师身为星荣娱乐的法务总监，自然要维护自家公司：“程先生说笑了。根据星荣的测算，在慕先生为星荣娱乐工作的这三年中，星荣娱乐在他身上花销的投资、资源、差旅、善后，林林总总远远超过了一般娱乐公司所能承受的金额极限。因此，我作为星荣娱乐的法务，可以问心无愧地表示，星荣娱乐对于慕真先生并无任何亏欠的行为。当然，也包括星荣娱乐的赵总本人。”


    严律师的微笑很得体，语气却不容置疑：“星荣娱乐对慕先生仁至义尽。如果贵公司没有想要为慕先生解约的想法，星荣虽然拿不到这笔违约金，但是把慕先生的合同保持到两年后到期，至少也不会再有额外的损失。”


    程天阳大怒：“你什么意思！这不就是威胁如果阿真继续留在星荣娱乐，就不会再有任何商业活动吗！你们要雪藏他！”


    严律师：“鉴于慕先生先前的种种表现，我司完全有理由进行这种情形下的及时止损。”


    程天阳：“我要见赵源！我要找他问清楚！我告诉你，今天如果赵源不在场，你们就别想拿到这笔违约金！”


    严律师：“……”


    这帮龟孙子到底搞什么鬼，是他们找上门来要给慕真解约的！他忙得很！没时间陪这些公子少爷们玩过家家！他那边还有一大堆的合同要审核签署呢！！！


    严律师的耐心逐渐告罄：“我司拒绝。毕竟赵总身为星荣娱乐的总裁。如果要见，升平娱乐只有与赵总同一职位的程总有这个资格。至于程先生您，作为我司已经离职的员工，并不具备随时见赵总的资格。至于这笔违约金。”


    严律师再次微笑起来，眼中的寒芒却不再掩饰：“请贵司考虑清楚。主动提出给慕先生解约的，从来不是我星荣娱乐！”


    程天阳：“你！”


    严律师冷了脸：“如果贵司有意愿继续商谈，我司一定全力配合。若贵司并无商谈意愿，只是前来闹事，请恕我司事务繁忙，并没有如同程经纪人那般宽裕的时间。”


    严律师起身：“告辞。”


    随着严律师起身，跟随着严律师进来的法务部员工们也同时起身，欲转身离开。


    程天阳急了：“站住！”


    严律师回过身来，面无表情：“请问程先生还有什么事。”


    程天阳咬牙道：“我们是来谈阿真解约的事情的。事情还没解决，你们怎么能走？”


    严律师道：“这么说，我们可以继续了？”


    程天阳：“……可以继续！”


    “那么，请贵司与此事相关的负责人与我司对接。”严律师道，“我司需要与具备相关专业知识的对接人进行商谈，才能确保商谈结果的有效性。”


    程天阳并没有律师的资质。


    这是一丁点面子也没给程天阳留。


    但严律师并不在乎。


    他只在乎他供职的星荣娱乐是不是还能继续给他发工资！


    最终的结果很喜人。


    云瑛收到了严律师的工作邮件。


    违约金自然是全额到手的。升平娱乐会在一周之内付清。至于其他谈下的资源，还需要进行后续的接洽。总体来说大获全胜。


    云瑛：“辛苦严总后续跟进了。法务这个月工作繁重了些，奖金我会和赵总提的。”


    严律师笑呵呵地开始在脑中计算自己能拿到的奖金：“不辛苦不辛苦，都是为公司服务！”


    哪怕是对于升平娱乐来说，在一周之内掏出一亿多的现金流用于支付艺人的违约金，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升平娱乐的财务总监已经焦头烂额：“把报销什么的都压一压，AF银行的贷款什么时候下来？什么，下个月？AF银行什么时候审批需要这么长时间了！快去再联系客户经理！这周！这周必须给我放下来听见没！少程序？少程序就补上！赶紧的！李导那部电影的布景再缓一缓！”


    已经中年发福的总监看着自己办公软件上铺天盖地的付款申请，再看看总裁亲自发话要求挪出来的一亿两千六百万违约金，气得就差开口骂人了：


    “一亿两千六百万？他们咋不上天呢！预算也没有增资也没有，咋的我还能变出这么大一笔资金出来？！”


    还一周内付清，一个一个的都昏头了吗！！！


    谁家公司没有任何预案和风险应对，张口就要掏一亿两千六百万赎一个根本没这么高商业价值的艺人！！！


    一个玩不好，资金链都有可能断裂的！到时候有一个算一个都特么喝西北风去吧！！！


    升平娱乐的财务在焦头烂额，星荣娱乐这边的财务可就欢乐多了。财务总监喜滋滋地通过工作平台给云瑛发送汇报邮件：


    已经收到第一笔资金，整整两千万。


    两千万啊！回头钱啊！


    因为公司刀尖跳舞的财政状况而整天愁眉不展的财务总监张栩高兴得走路都快飘起来了。前三年他因为慕真这个无底洞怎样叫苦不迭，今天他就因为慕真的转头他司而怎样喜上眉梢。


    总算是把这个烧钱的活祖宗送走了！


    从此以后，这祖宗霍霍的对象终于不再是星荣娱乐了！


    苍天啊！大地啊！可终于让他熬到这一天了！！！


    慕真解约，赵源从头到尾都没有露过面，仿佛完全不在乎这件事。


    好吧，应该说赵源的确不在乎这件事。


    除了今晚的宴会，赵源现在最紧张的，就是昨天那个脑内收音机说的“失败惩罚”。脑内收音机说的失败惩罚，是星荣破产。但是，赵源之前也没和这种东西打过交道，不知道收音机会用什么方式来让星荣破产。


    如果是靠其他公司的围剿，赵源自信到不了那一步。怕就怕这台收音机不讲武德，给他来个祸从天降，那赵源就得更加小心谨慎了。这第一个任务，就是赵源的试探。如果收音机说的“失败惩罚”真的会以不可控的方式实现，那他就得想别的办法对付收音机。


    赵源已经做好了这个任务失败的最坏假设。


    如果他真的守不住星荣娱乐，让星荣娱乐在他手里破了产，对他而言，这也不算什么无法挽回的损失。毕竟，身为赵家的继承人，他的底气远远不止一个星荣娱乐。


    但是，随着剧情修正任务的继续进行，赵源无法预测收音机后续的惩罚会是什么。这一次是星荣，那下一次呢？


    赵源输不起。


    所以，这第一次的交锋，他必须百分百全神贯注。


    哪怕星荣娱乐注定保不住，他也必须弄明白，这台收音机到底是用什么方式来搅弄风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