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八点，江州云帆俱乐部的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


    李博阳坐在后排，手肘撑着桌面，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笔。旁边陈明远已经打了第三个哈欠，脑袋一点一点的，差点栽到他肩膀上。


    “……这次临海邀请赛的成绩值得肯定，但绝不能骄傲自满！”俱乐部总经理□□站在投影仪前，PPT翻到第十七页，上面密密麻麻列着“青训梯队建设三年规划"的条目，“尤其是年轻球员，更要戒骄戒躁，把精力放在训练上……”


    李博阳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才过去四十分钟。他轻轻“啧”了一声，把笔扔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前排的王联教练回头瞪了他一眼，李博阳立刻坐直，假装认真听讲，但眼神已经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接下来是纪律问题。”刘总的声音突然提高，“个别队员训练迟到、作息不规律，甚至还有人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不当言论……”


    陈明远在桌子底下踢了踢李博阳的脚，压低声音：“完了，又要开始念经了，一天开会就是车轱辘话来回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的话题从“纪律”转到“俱乐部文化建设”，又从“文化建设”绕回“训练态度”。李博阳的笔在会议记录本上无意识地画着圈，等回过神来，纸上已经多了好几个歪歪扭扭的足球涂鸦。


    “……最后，再次强调，年轻球员要脚踏实地，不要好高骛远！”刘总终于合上文件夹，“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


    会议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李博阳站起身，活动了下发僵的脖子。


    “哎哟我去，这会开了将近三个小时，我屁股都坐疼了。”陈明远看到□□走远之后，立刻吐槽道。


    队员都打算离场了，王联突然叫住了大家，“不是说了吗，今天要带大家去聚餐，待会别急着去吃饭，我请客。”


    听到王联的话，大家一下子又活跃起来。


    陈明远立刻问道，“教练，待会去哪儿吃啊？”


    “带你们尝尝江州的本地菜，地址我等会发到群里，我待会还有个会要开，估计会晚点到，你们先去点着菜。”王联一边说一边拿着会议记录本往外走。


    队员们挤在公交车后排，陈明远扒着车窗数站牌："还有三站！教练给的地址是不是错了？这都开到老城区了。" 陈明远拿出手机，看了看王联在群里发的地址信息。


    李博阳低头划着手机导航，红点停在一条不算太宽的巷口：“没错，就是这儿。”


    车停在站台前，众人鱼贯而下。九月的阳光斜斜地切过巷子两侧的房檐，将“三江春”的招牌照得发亮。褪色的红漆木门半敞着。饭馆里的客人不算很多，现在的时间还不到江州人的晚饭点。


    “就这？”周浩霖探头往店里张望，“还没基地食堂大。”


    陈明远直接进了门，大咧咧地拖开椅子：“老板！有菜单吗？”


    “你好，要吃点什么。”桂嘉月在后厨帮忙，听见外面有客人点单，她立刻拿上菜单跑了出去。


    桂嘉月拿着菜单快步走到桌前，一抬头，正对上李博阳似笑非笑的眼睛。


    陈明远盯着她看了两秒，突然拍桌：“哎！你不是那个...那个...他转头看向李博阳，“你之前在俱乐部的时候……”


    李博阳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右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认错了吧？”


    桂嘉月已经换上标准的服务生微笑：“几位想吃点什么？可以看看菜单”她的声音轻柔礼貌，和面对自己时的样子完全不同，李博阳看着桂嘉月的笑容，暗自想着。


    “我要响油鳝糊！”


    “清炒虾仁！”


    “再来个腌笃鲜！”


    队员们七嘴八舌地点着菜，桂嘉月一一记下。轮到李博阳时，她问道：“你呢？”


    “有什么推荐？”李博阳故意拖长音调。


    桂嘉月笔尖顿了顿：“都写在菜单上了。”


    “字太小，看不清。”李博阳把菜单推回去，“要不你念给我听？”


    桂嘉月深吸一口气，转向其他队员时依然笑容甜美：“还需要加什么吗？”


    “喂，区别对待啊。”李博阳用指节叩了叩桌子，“我也要点菜。”


    桂嘉月猛地转身，借着桌子的遮挡，用菜单狠狠拍了下他的手臂，压低声音：“李博阳，你找茬是不是？”


    李博阳嘴角翘了起来，右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终于不装了？”


    “你到底点不点？”桂嘉月咬牙切齿，笔尖在点菜单上戳出好几个小洞。


    “要个...”李博阳拖长声调，“松鼠鳜鱼，不要松鼠。”


    “没有！”


    “那蜜汁火方，不要蜜汁。”


    桂嘉月一把抢回菜单：“给你上个清炒西北风行不行？”


    陈明远在旁边观察了好久，突然跟想到了什么似的：“你就是之前来俱乐部的那个女生，你俩认识！”


    “不认识。”


    “不熟。”


    两人异口同声。桂嘉月一点也不想理这人，抓起菜单就往柜台走。李博阳看着她气呼呼的背影，突然提高声音：“月月，加个笋干烧肉。”


    桂嘉月头也不回直接走向后厨。


    后厨的布帘晃了晃，桂绍昌探出头：“月月，2号桌的菜好了——”他瞥见一屋子穿运动服的男孩，“你认识啊？我刚才听见有人叫你月月？”


    李博阳看着桂嘉月瞬间僵直的背影，笑得越发灿烂。


    “博阳你在这傻笑什么？不就是这女孩上次来俱乐部找你吗？你俩什么关系啊？”陈明远直接问道。


    旁边的队员听到后也是一下子竖起耳朵，似乎有一丝八卦的意味。


    “什么什么？怎么又变成去俱乐部找你了啊？”杨帆也出声问道，表情看起来很急切的样子。


    “肯定关系一般，你看人家想理你吗？”周浩霖冷笑一声。


    李博阳一听周浩霖这话就不乐意了，他懂个屁。


    “关你屁事。”李博阳踹了他一脚，眼睛却瞟向柜台。桂嘉月正背对着他们摆盘，马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周浩霖阴阳怪气地插嘴：“我看你是一厢情愿吧。”


    “菜来了。”桂嘉月的声音冷不丁在背后响起，吓得陈明远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她端着一盘晶莹剔透的虾仁放在桌上，脸上挂着职业微笑，却在上菜时“不小心”把筷子掉在了地上。


    “抱歉。”桂嘉月弯腰去捡，趁机压低声音威胁，“再胡说八道就往你菜里加料。”


    李博阳趁机低下头：“你要加什么？”


    桂嘉月直起身，把筷子拿起来，离开时，手里的托盘不小心扫过李博阳的脑袋，发出清脆的“啪”声。


    “哎呀，手滑。”她眨眨眼，转身走开。


    陈明远憋笑憋得肩膀直抖：“博阳，你这‘关系’可真够激烈的。”


    李博阳揉着被敲痛的额头，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你们懂什么。”


    一听李博阳这话再看看他的表情，众人纷纷觉得他是不是有受虐倾向。


    王联进到饭馆时，队员们已经开始吃饭了，这个年纪的孩子饿的是真快。他刚走进来，桂绍昌就从后厨探出头，惊喜地喊道：“老王！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桂嘉月端着最后一盘菜从厨房出来，看到王联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王叔叔？”


    陈明远嘴里还塞着饭，含糊不清地问：“教练，你们认识啊？”


    王联笑着拍了拍桂绍昌的肩膀：“我和老桂可是十几年的朋友了。”他转头看向桂嘉月，“月月都长这么大了，上次见你还是个小丫头呢。”


    李博阳挑了挑眉没想到教练和桂嘉月有这层关系。


    王联拉开椅子坐下，“当年我还在省队的时候，就常来这儿吃饭。绍昌的厨艺可是一绝。”


    桂绍昌乐呵呵地擦了擦手：“你们是老王带的队员？早说啊，我再给你们加两个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