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光刚落在城市的高楼上，空气里仍残留着昨夜镁光灯的余温。


    天际线在晨曦中泛起一层淡金色，像是被谁用水彩笔轻轻晕染过。


    远处的摩天大楼若隐若现，玻璃幕墙反射着初升的阳光，刺眼却又温柔。


    街道上还很安静，只有偶尔驶过的清洁车，和早起晨跑的人们。


    这个城市，在经历了一夜的喧嚣后，终于可以短暂地喘口气。


    但这份宁静，注定不会持续太久。


    因为当第一缕阳光照进那些紧闭的窗户时，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酒店走廊里安静得出奇，偶尔传来化妆师推箱子的轮声，细碎而倦怠。


    深红色的地毯吸收了所有的声音，墙上的壁灯还亮着，昏黄的光线让整个走廊看起来像是停留在了昨夜。


    空气里混合着香水、咖啡和疲惫的味道——那是娱乐圈特有的气息。


    3618号房间的门牌在灯光下泛着微弱的金属光泽，门缝下透出一丝光亮。


    说明里面有人醒着。


    或者说，一夜未眠。


    林亦菲醒来时，窗外的天还带着一层淡灰。


    手机屏幕亮起的那一刻，世界的喧哗又重新灌进来——


    【#沈凌赫林亦菲旧情复燃#】【#红毯神图#】


    两个词并排挂在热搜榜前排，像两根点燃的火柴。


    她拿起手机，屏幕的光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眼。


    通知栏里堆满了未读消息，数字跳动得让人眼晕。


    赵晴发了十几条语音，露思发来了实时数据监测，还有几个品牌方的合作邀约。


    她没有点开任何一条，只是盯着那三个热搜话题。


    “旧情复燃“


    多么可笑的词，明明只是一次普通的同台，却被解读成了爱情的重燃。


    “红毯神图“


    一定是他的手扶在她腰间的那一刻，角度完美，光线恰好，看起来亲密无间。


    “戒指”


    她指尖在屏幕上停了几秒，没点开。


    她知道，一旦点开，就会看见那些铺天盖地的评论——


    有支持的，有质疑的，有嘲讽的，也有恶毒的。


    而她，已经没有力气去面对那些文字了。


    从镜子里看见自己，眼尾那点细微的困倦被晨光放大。


    镜子里的女人，有些陌生。


    皮肤光洁，但眼底的青黑色掩不住疲惫。


    眼尾有细微的干纹，那是熬夜和压力留下的痕迹。


    嘴唇有些干裂，颜色也比平时淡，需要润唇膏来拯救。


    头发凌乱地散落在肩上，几缕发丝粘在脸颊上，带着一丝狼狈。


    这就是卸掉滤镜和灯光后，真实的林亦菲，不是红毯上那个光鲜亮丽的“影后“


    妆还没卸干净，嘴角那抹深玫的唇色像还带着戏。


    现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抹残留的玫瑰红，像是某种讽刺。


    她在红毯上笑得那么完美，妆容精致得像一件艺术品。


    而现在，卸掉了伪装，她只是一个疲惫的普通女人。


    她走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冷水冲在手心里，然后捧起来泼在脸上。


    冰凉的触感让她瞬间清醒，毛孔收缩，皮肤泛起淡淡的红。


    她又泼了几次，直到那抹玫瑰红彻底褪去，露出素净的脸。


    没有妆容的修饰，她看起来更年轻。


    门铃响了两声，赵晴几乎是冲进来的。


    她穿着黑色的职业套装，头发束成高马尾，脸上的妆容精致却掩不住倦容。


    很明显，她也是一夜未眠。


    手里拿着iPad，另一只手还握着手机，整个人像上紧了发条的机器，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她外套都没脱，直接把iPad摊在床头柜上：“夜班公关部的报告——唐氏公关团队一夜下场，推话题''昔日影后情史''、''顾影帝与神秘红裙''，明显踩你。“


    林亦菲接过iPad，眯眼浏览：“踩得还挺文艺。''红裙燃尽旧梦''？这文案都能拿个词作奖。“


    赵晴扶额：“你还有心情夸他们词汇量？！“


    赵晴拿回iPad，一手还在和公关打电话：“——别撤热搜，让他们先炒完。是，他们也在带话题，我们反打''作品输出''，对，马上发布顾导纪录片合作声明。“


    她的声音有些嘶哑，明显是说了太多话。


    电话那头的公关部负责人也是一夜未眠，声音里带着疲惫：


    “赵姐，我们要不要买水军反击？“


    “不用。“赵晴斩钉截铁，“水军只会让事情更乱。我们走官方渠道，发正式声明。“


    “重点突出林老师的作品和专业度，不要提任何私人情感话题。“


    “记住，我们是在做公关，不是在打口水仗。“


    “明白了，赵姐。“


    挂断电话，她抬头看林亦菲：“热度疯了，唐氏资本那边出手了，推小唐小姐''新一代红裙接班人''。王舒心那边也在带节奏——连顾歌的名字都拿去碰瓷。“


    赵晴快速滑动着iPad屏幕，给林亦菲看最新的营销号文章——


    《唐婉：红裙不止一种穿法》


    《王舒心：新生代的力量》


    《顾歌新片女主角人选成谜，多位女星竞争激烈》


    每一篇文章，都在明里暗里地踩林亦菲，抬其他人。


    这种手法，在娱乐圈里太常见了。


    踩一捧一，制造对立，吸引流量。


    而林亦菲，就是那个被踩的“一“。


    林亦菲正低头倒水，动作平静得近乎温柔：“踩得着急。“她抬眼，语气淡淡，“越着急说明他们怕我还没死透。“


    她把水杯递给赵晴，然后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阳光瞬间涌进来，刺得人眯起了眼。


    她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城市，声音很轻：


    “赵晴，你知道吗？在这个圈子里，最可怕的不是被黑，而是被遗忘。“


    “他们现在这么卖力地黑我，说明我还有价值，还值得他们花时间和精力来踩。“


    “等哪天他们连黑都懒得黑了，那才是真正的完了。“


    赵晴听完，沉默了几秒，然后点头。


    露思端着早餐进门，头发扎成高马尾，一手燕麦一手怀里抱着打印好的监测报告，气势汹汹：“我查了后台IP。发帖的那几个营销号都挂在在唐氏集团的公关外包名单里。“


    她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脸上没化妆，却显得格外清爽。


    眼睛很亮，像是熬了夜却依然充满斗志。


    她把燕麦粥放在桌上，然后打开那份厚厚的报告：


    “姐，你看这个数据——“


    她指着报告上的数据，一条条分析:


    “你看这个，@娱乐圈揭秘王，注册地址在唐氏传媒的办公楼;


    “这个，@星闻快报，法人代表是唐氏的公关总监;


    “还有这个，@热搜制造机，直接就是唐氏旗下的子公司。“


    “这几个号昨晚连发了二十多条关于你的微博，全都是带节奏的。“


    “有的说你和沈凌赫复合是炒作，有的说你勾引顾导，还有的直接暗示你私生活混乱。“


    露思越说越气:“这些人太过分了!明明什么都不了解，就敢乱说!“


    她翻到第二页，那是一张截图——


    唐婉的私人助理在某个小群里发的消息:


    “老板说了，要把林亦菲的热度往负面引导，最好能让她上几个负面热搜。“


    “方向有三个:一是炒作旧情，二是暗示她手段高明，三是质疑她的专业能力。“


    “记住，不要太明显，要让网友自己脑补。“


    “唐婉?“赵晴皱眉。


    “嗯，“露思把报告放在桌上，“而且她准备明天去顾歌导演的剧组，试新片的女一。“


    露思翻开报告的第二页，那是一张行程截图：


    “唐婉明天上午10点，试镜《演员》女一号。“


    “下午3点，参加某奢侈品牌活动。“


    “晚上7点，出席慈善晚宴。“


    “你看，她的行程排得满满当当，每一个都精心设计过。“


    “试镜顾导的戏，是为了蹭姐你的热度。“


    “参加品牌活动，是为了提升咖位。“


    “出席慈善晚宴，是为了塑造正面形象。“


    露思冷笑：“不得不说，她的团队还是很专业的。“


    “但可惜——她选错了对手。“赵晴接着说。


    “野心挺大。“林亦菲冷笑一声，靠在沙发上，“看来小唐小姐真把自己当主角。她不蠢，只是还没意识到——戏不是她的。“


    露思在旁边小声地：“姐，我觉得你现在这台词随时能进顾导演的新片。“


    赵晴忍不住笑出声：“她是真演员。“


    林亦菲接着说：


    “唐婉可以学我的穿搭，学我的姿态，甚至学我的说话方式。“


    “但她学不会，如何在风暴里保持清醒，如何在质疑里坚守自我，如何在所有人都说不可能的时候，依然相信作品的力量。这些，是经历换来的，不是学来的。“


    林亦菲眼神锐利：“所以，让她试去吧。“


    赵晴挑眉：“以为模仿能复制灵魂。顾导是聪明人，他知道该选谁。“


    露思抿嘴笑了一下，语气年轻而直率：“姐，你要是出书，我来写序言——《娱乐圈如何优雅地把人看透》。“


    林亦菲抬眉，耸肩：“那我今天的戏——就叫《不回应的力量》。“


    赵晴拍了拍她的肩：“走吧，先回公司制定方案，之后今天还有个封面拍摄。红毯后第二波舆论，要靠''作品形象''来稳。注意点：你笑可以，但别笑太甜；你说话可以，但别说太全。“


    另一栋酒店，灯光刺白。


    王舒心在镜子前微微仰头，化妆师为她定妆。她的粉底带冷光，笑容也是。


    “开直播前五分钟。”助理提醒。


    她抬头对镜——笑出一个标准的弧度。


    “大家早呀～昨晚红毯是不是太精彩了？前辈林老师一出场我都看呆了，真是值得学习！”


    评论区彩虹屁滚滚。


    “舒心宝宝最真诚！”


    “后辈懂礼貌，太加分了！”


    她对镜挥手，温柔得像花瓣。


    可下一秒，助理的手机屏幕亮起：


    【#新生代小花完胜红毯旧人#】——图是她的红毯照与林亦菲的并排对比。


    王舒心瞥了一眼，笑更甜了。


    “娱乐圈最公平的地方，”她轻声对助理说，“就是光——它永远照最新的脸。”


    ————————————————————————————


    顾歌那边，会议室的窗外是一片晴空。


    他的办公室在城市的另一端，一栋老式的创意园区里。


    和CBD的高楼大厦不同，这里保留着工业时代的痕迹——红砖墙，铁架窗，水泥地。


    但经过改造后，又多了一丝艺术气息——墙上挂着各种电影海报，书架上摆满了电影理论书籍，角落里还有一台老式的胶片放映机。


    顾歌就喜欢这种氛围——既有历史的厚重感，又有创作的自由度。


    顾歌坐在自己的工作间，墙上贴满了分镜草稿。


    他的视频会议刚结束，灯光打在他微卷的头发上，温柔得像电影胶片。


    窗户是开着的，清晨的风吹进来，带着一丝凉意。


    纸张在风中轻轻翻动，发出“沙沙“的声音。


    顾歌盯着剧本上的某一页，手里的笔在纸上划着线。


    那一页是女主角的独白——


    “你问我为什么不解释?因为我怕，越解释，越不像自己。“


    他在这句话下面画了重点，然后在旁边写了一行批注:


    “这是林亦菲的台词，也是她的人生。“


    “你确定女主要她?“制片人问。


    制片人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在圈内摸爬滚打了三十年，见过太多风浪。


    他坐在顾歌对面，眉头紧锁:


    “顾导，我不是质疑林老师的演技，她的实力我当然认可。“


    “但你也知道，她现在正处在风口浪尖上。“


    “舆论这么乱，万一影响到电影的口碑怎么办?“


    “而且，投资方那边也有顾虑，他们担心林老师的负面新闻会影响票房。“


    “确定。“顾歌笑了笑，“我拍的不是''影后''，是一个被误解的女人。“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李哥，你在这个圈子这么多年，应该明白一个道理——“


    “真正好的演员，不是那些包装完美的明星，而是那些经历过生活的人。“


    “林亦菲现在正在经历的，恰恰是这部电影需要的。“


    “她被误解，被质疑，被攻击，但她依然站着，依然保持清醒，依然相信作品的力量。“


    “这种状态，是任何演技课都教不出来的。“


    “这是生命本身的馈赠。“


    “你确定女主要她？”制片人问，“现在她话题太热，容易分散焦点。”


    “确定。”顾歌笑了笑，“焦点从来不是问题，‘真实’才是。”


    顾歌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天空:


    “李哥，你知道电影最需要什么吗?“


    “故事?画面?演技?“


    “都不是。“


    “电影最需要的，是温度。“


    “是那种能让观众感同身受的，真实的，鲜活的温度。“


    “而现在的林亦菲，浑身都是温度。“


    “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台词，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真实的情感。“


    “因为她正在经历，她正在痛，她正在挣扎。“


    “这种状态，千金难买。“


    制片人沉默了。


    他看着顾歌的背影，忽然明白了什么。


    “顾导，你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顾歌转过身，笑了笑。


    “没什么。“制片人摇摇头，“我相信你的眼光。“


    “但投资方那边，你得自己去说服。“


    “我会的。“顾歌点头，“给我两天时间。“


    会议结束，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窗外的天空越来越亮，阳光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金黄。


    顾歌走回桌边，拿起手机。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弹出那条新闻推送——


    他点开新闻，看见了那张图片——


    红毯上，沈凌赫搂着林亦菲


    那个动作很自然，像是本能，像是身体比大脑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而林亦菲呢?


    她的眼神里，有惊讶，有感动，也有一丝复杂的情绪。


    顾歌盯着那张图看了很久。


    然后，他笑了。


    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


    他看了几秒，手指停在输入框上，打下一行字:


    祝你今天也被看见。


    犹豫两秒，又删掉。


    他知道，有些话——不能太早说出口。


    他想给她的，是纯粹的欣赏，是艺术家对艺术家的理解，是灵魂对灵魂的共鸣。


    不掺杂任何私人情感，不附加任何条件。


    只是，单纯地欣赏她，支持她，记录她。


    最后，他只是发了一个简单的表情——一个微笑的emoj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