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在鼻尖弥漫开时，顾青裴意识回笼的第一反应是头疼——不是宿醉的那种钝痛，是长期睡眠不足叠加空腹引发的眩晕后遗症。他动了动手指，手背上传来微凉的刺痛感，输液管里的液体正不紧不慢地往血管里渗。


    旁边的椅子上，原炀背对着他坐着，侧脸线条冷硬，下颌紧绷成一条直线，手里却极其耐心地转着一把水果刀，果皮像卷纸似的簌簌落下，在苹果表面留下一道完整的螺旋。


    “嘶……”顾青裴想抬手揉太阳穴，牵扯到输液的动作让他倒吸了口凉气。


    这细微的声响立刻让原炀猛地回头，眼神里还带着没来得及收敛的厉色，触及到他苍白的脸时，又硬生生压下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无奈和心疼。“醒了？”他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用牙签扎了一块递到顾青裴嘴边，“吃点？”


    顾青裴看着那片莹白的苹果肉，又看看原炀冷着的脸，喉结滚了滚，小声哄道：“诶……原炀，别生气。”


    原炀没说话，只是把牙签又往前递了递。


    顾青裴乖乖张口咬住苹果，清甜的汁水在舌尖化开，暂时压下了胃里的空荡感。他看着原炀重新拿起一个苹果，刀刃在指尖灵活翻转，语气放得更软：“我知道错了，下次一定按时吃饭，保证不这么拼命了。”


    “顾青裴，”原炀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得像含了冰碴，“这是你这个月第几次进医院了？”他把新切好的苹果块放进保鲜盒，推到顾青裴够得到的地方，“不是累到晕厥，就是饿到晕厥，你当自己是铁打的？”


    顾青裴被问得哑口无言。最近公司项目攻坚，他连着熬了几个通宵，有时候忙起来连水都顾不上喝，更别说按时吃饭。这次是昨天下午开会时，说着说着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还是助理发现不对赶紧叫了救护车。


    “我……”他想辩解，却在原炀那双写满担忧的眼睛里败下阵来，最后只能蔫蔫地垂下眼，“是我不对。”


    原炀看着他这副样子，再多的火气也发不出来了。他伸手摸了摸顾青裴的额头，温度正常，才稍微松了口气。“行了，知道错了就好。”他拿起一块苹果喂到自己嘴里，“以后再让我发现你不好好吃饭睡觉，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顾青裴看着他故作凶狠的模样，忍不住弯了弯唇角。他知道，原炀的“收拾”，无非是变着法地给他炖汤、盯着他睡觉，最多……也就是在床上“惩罚”得狠一点。


    输液室很安静，只有液体滴落的声音和偶尔传来的护士脚步声。原炀就坐在旁边，一会儿给顾青裴递苹果，一会儿帮他掖掖毯子，眼神寸步不离地锁在他身上。


    顾青裴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轻轻推了推他：“你忙你的去，公司还有事呢。”


    “公司的事有我在，轮不到你操心。”原炀把他的手按回被子里，“你现在给我老实待着，把这瓶液输完，然后跟我回家，炖锅乌鸡汤补补。”


    说到鸡汤，顾青裴的胃又开始叫了。他点点头，看着原炀挺拔的背影去跟护士确认输液进度，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以前他总觉得自己一个人也能把生活和工作打理得很好，直到遇见原炀，才知道有人惦记、有人管束、有人在你倒下时第一时间接住你，是件多么温暖的事。


    窗外的夜色渐深，城市的霓虹透过窗户映在两人身上，输液管里的液体还在持续不断地输入，就像原炀对他的关心，细水长流，却从未停歇。顾青裴靠在枕头上，听着原炀低声跟助理交代工作的声音，闻着空气中淡淡的苹果香，第一次觉得，偶尔生个病，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至少，能让他理直气壮地享受原炀这份专属的、带着点笨拙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