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驮烙镇

作品:《归城

    店小二回来后确实立马给几人准备了吃食端了上来。


    “小二,”洛半城看着一桌的菜,喊了一声正准备出去的小二。


    “小公子还有何事?”店小二回头,满脸笑盈盈的看着他。


    有些瘆人。


    洛半城半张着嘴,原本的猜疑对上他的笑容而被尽数卡在喉咙,“无事……”


    思虑再三,还是没有问出来。


    店小二也没有好奇,而是脸上仍挂着笑作揖退出房去。


    屋内被点上了檀香,洛半城嗅了嗅,倒没发现有什么异样。客房布置简洁,不难看出来生意并不好,所有的置办都是挑着便宜货来的,洛半城虽住的老破小,但好歹自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今天去这家明天去哪家的,东西好坏多少是一眼就便知的。


    他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肉又闻了闻,唯恐这店小二心怀不轨给他下药。


    但闻来闻去除了肉和各种香料的气味外别无其他。


    而如此警惕的可不只有洛半城。


    “老大,这床板怎么闻着怪怪的。”


    采子休一进门便睡到了床上,他平日里也常抹些胭脂水粉,对气味一向灵敏。


    “什么怪怪的?”沈訾卿喝着茶悠哉的瘫坐在窗台前的塌上,好似外边是一览无遗的辽阔山河。一双修长大腿横在塌中央,好不滋美。


    “说不上来,这檀香味太重了,有些盖住了,我闻不出个所以然来。”采子休本来就不喜欢这客栈,现下直接起身走到沈訾卿身边坐下,“要不,咱们还是走吧。”


    “说不准只是普通木头的气味,你这脑子就爱疑神疑鬼的。”沈訾卿闻言咂嘴,把手中的茶递给采子休,“不过此地确实疑点重重,那店主更是古怪。”


    “没错,”还是一直闭口不开的黎澜景吃了一口菜后道:“他明明也是习武之人,见到我们却毫不在意,甚至掩盖了自己的真气。”


    “你刚才用真气了?我说刚才怎么突然有真气而来,原来是你!”采子休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怎么周遭一阵真气袭来,原来是这憨逼!


    “在场就那么几个人,你一猜不应该就知道了嘛。”黎澜景白了一眼采子休,真不懂他脑子里到底都装着啥。


    “你!”


    “可是……”黎澜景又顿了一下,看向沈訾卿,“那小公子……”


    明明没有真气,却周遭湿气阴森,探去只探得个渗入骨头般的阴冷。


    “本就不是正儿八经习武之人,没有探出真气不很正常嘛!”采子休还是有些不快,“好端端的探什么真气!”


    “……”黎澜景懒得理会这叨叨直叫的人,“还有,大哥,这二处华承军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采子休也好奇,“对啊,沈二叔原先不也是二处华承军的人嘛?”


    “嗯,”沈訾卿面无表情,扭头望着窗外黑黢黢的一片,他抬头看着天上寥寥几颗星星,语气惋惜:“父亲自那场战役归来后便大病一场,险些丢了性命,病好后便辞去了军领职位,想要告老还乡,结果被先帝劝阻,给了他一门清闲的刑部尚书当着。”


    “也从那以后,他便不再提起军中之事,也不允我入华承军,宁可让我去六扇门,锦衣卫,甚至是……九阴府手下办事……也可。”


    “结果你同我们一起来了金城卫。”采子休一手撑着下巴身子靠在沈訾卿身旁,望着正吃得美滋滋的黎澜景,倒有些嫌弃了起来。


    “下去!”沈訾卿双眸注视着采子休,微微侧身了一下,采子休没了支撑,身子后倾,险些头摔在塌栏边。


    “欸!”


    黎澜景闻声轻笑,但语气还是严肃:“这其中发生了什么,沈二叔都没有提起过分毫?”


    三人自小便相识,对于华乘军大多还是从沈訾卿的父亲沈爵口中得知。


    沈訾卿摇头,“没有。”


    几人还在交谈中,猝然间窗外传来悠然笛声,那笛声时高时低,节奏有序,想在诉说着什么,清脆悦耳。


    “!!!”


    三人猝然不自觉屏住呼吸,纷纷起身。


    “澜景,去探探那笛声来源。”沈訾卿拿起一旁被黑布包着的东西,下令。


    “得!”也算吃饱喝足的黎澜景领命,拿起佩剑起身就提脚一跃跃出了窗口,往外飞去。


    “咯吱……”


    洛半城同样拿着佩剑轻手轻脚的掀开窗口往外探去。


    诡异!太诡异了!


    “这笛声的旋律……惊蛊曲!”洛半城这下断定徐娘眉心中的黑点就是种蛊所留下的痕迹。


    有一种虫蛊需要种于人体才可存活,而它每活动一个月后便会沉睡,需要下蛊者奏响这惊蛊曲才方可重新苏醒,但是以往而来,被下蛊者,身体将会每况愈下。


    而这种虫蛊,可以让人忘去某些事情,但这需要下蛊者加以引导才行。


    以人种蛊,乃是大忌!


    洛半城大开整个窗口,就要探头出去,却见对面屋檐站在一人,黑夜中看不清楚来人,看着身形像是男人,手握佩剑。男人也注意到了洛半城,扭头向他看去。


    是那名唤黎澜景的男子。


    揭开面具,一张俊俏的面容映在他的瞳孔中,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神秘有型,就像是那话本上描述的隐士大侠,束发的黑带在空中缓缓飘起,剑眉,深眼,带着西域人的特征。


    只看了洛半城一眼,便飞腾而起,朝那笛声的方向而去。


    洛半城轻功不好,做不到他那么行云流水如飞鸟一般,但是……


    “呼呼呼~”


    笛声之间,又响起一声悠扬悦耳,婉婉而绵的埙声,浩然而起,六马仰秣。与这笛声混为一起,竟不觉得奇怪,反而配合极好,八音迭奏。


    作为一名巫蛊术师,有其对应的法子还是有的,只要打乱了那人的心神,便可以打断唤起。


    果然,那笛音渐息,只剩那股埙声仍在持续。


    醇和的埙声给寂静的夜色添了一丝别样的韵味。


    “喂!”


    洛半城吹得入迷,全然没有注意到早已站在窗外屋檐上的黎澜景,“停下!”


    他语气不悦,右手一撑,越过站在窗口的洛半城直接跳进了客房内。


    “……”洛半城被他这么操作给吓了一跳,埙声暂停,“阁下这是……?”


    黎澜景没功夫跟他多说什么,而是指着他手中的埙,恶劣道:“你是傻子吗?没看出来这里很蹊跷吗?”


    你以为刚才外边响起的是在寻知音嘛!


    “我就差一点就能寻到那笛声的出处了,你非要吹这破埙干什么?!你在求偶嘛!”


    黎澜景极少会跟陌生人说那么多话,看得出来他当下是真被气到了肺管子!


    没想到对方会发这么大的脾气,收起了埙。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那么骂,平时都是见昊大娘骂她家那位残了腿的当家。


    “对不起。”洛半城乖乖道歉,但还是为自己解释:“可是如果不吹的话,那一曲吹完,虫蛊就真要醒了,到时候它吸人精血,那可就麻烦了。”


    虫蛊?精血?


    黎澜景没想到这小孩子还有这等能力,“你是巫蛊师?”


    洛半城:“算是吧。”


    自从百年前祁山一脉的巫蛊师被杀绝后,便极少有识蛊之人,且每位巫蛊师都会被记录在案,若想修习,必须上奏备案,而祈山一脉被灭族是因为百年前祁山差点用巫蛊统治了整个大洲。当时的各国众人这才联合起来讨伐,将其赶尽杀绝,导致现在记录在世的巫蛊师不到千人,京国记录在案的也才百来人,散落在京国的各个角落,据说目前也只有五人在效力于皇室。


    眼下这位小孩竟然是巫蛊师,他可不记得有那么小的巫蛊师记录在案。


    “师从何人?籍贯何处?巫蛊师身份可有记录在档案中。”黎澜景步步上前,眼神犀利,不免让洛半城心里生了怕意。


    “师从……”洛半城也不知师父到底算哪个派,只知道他名叫卫怀,“我只知道他叫卫怀,是否是真名我也不知,籍贯是京国央洲管辖祈摩镇。”


    “这档案……是何?”洛半城咽了咽口水,他怎么不知道修习巫蛊之术还要记录在什么档案中。


    卫怀……


    他可不记得出发前所查阅的档案中有卫怀这个人。


    “你可知不在皇家档案中记载之人修习巫蛊之术是犯法。”黎澜景剑身出鞘,横在洛半城面前,他眼底带着杀意,稍稍一动,那锋利的剑身便可划破对方的皮肤,夺其性命。


    对方后退了一步,表面装作淡定,“不知,我自小修习巫蛊,从未害过人,不过兴趣而致,难道这也犯法嘛,而且我并不知道档案有没有我的名字,如若我在呢?若我师父在,那我也定在。”


    “……”黎澜景没有说话,因为他确实也只是看了一部分的档案,里面所记载的,不过只有一小部分,还有一部分没有见过,还有效力于皇家的那五人更是机密,但是……


    一介平民百姓,怎么可能会是皇家巫蛊师,不说他自己,他师从之人又怎会千里迢迢的跑去那偏僻边塞的小镇上培育徒弟,他若想收徒,世上大把人供他挑选。


    整个大洲大陆修习巫蛊之术的人定不可能只有记录在案的千人,而且许多人为了扩大自己的势力,秘密换名收徒的也不在少数,或者会替他们录档,也或者不会。


    “所以你现在不能抓我,若我真的在档案中,那你将是滥用私刑!官爷。”洛半城又后退了一步,他早就看出来几人不是等闲之辈,有这武功秩序,定是在江湖或朝廷中有头有脸的,再听他方才探的话,便猜出了是朝廷之人。


    “若我就真要抓你呢?”黎澜景最不喜别人要挟挑衅他,说着就快步过去,咬着牙直接用刀锋抵住他的脖颈。


    “扣扣。”


    就在两人僵持着没有让步时,门外来了人。


    “小公子?”


    是沈訾卿的声音。


    黎澜景知道沈訾卿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这是在出声制止他,“暂且放过你!”收了剑,黎澜景一甩衣袍去开了门。


    “大哥。”黎澜景作揖负气离开。


    沈訾卿眉心早已拧起,但语气还是温柔:“嗯!”


    “不好意思,下属叨扰了。”沈訾卿道歉,没等洛半城做反应,便关上门,跟着黎澜景回了自己的客房。


    洛半城摸脖颈上有点破皮的伤口,双腿发了软,一屁股瘫坐到在塌上,“这里,真不能久留……”


    可是……


    自己若走了,这虫蛊又该如何是好。


    “我就应该压着他回去!”


    黎澜景放下手中的佩剑“程雪”,气得叉腰跺脚。


    “莫急躁。若他真在档案中,你这般鲁莽,事后他便会反咬你一口,到时你可就解释不清了。”沈訾卿给黎澜景倒了杯茶,拉他坐下,早已打起了算盘:“收拢他,或许我们还能利用他,抓到那潜逃数年的朗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