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毕倾沅......在哭?

作品:《被迫加班后,死对头不肯杀我了

    不知过了多久,震动终于缓缓平息。


    几块碎石砸到归允背上,再弹落在地,几声轻响后,万籁俱寂。


    黑暗中,只有两道沉重的喘息声交错起伏。


    归允始终维持着将人护在身下的姿势,一动不动。


    怀里的人,已经不再战栗。但心跳,还在一下下撞着他的胸膛。


    归允缓慢地抬起头,甩了甩满是尘土的头。他舔了舔唇,想开口说点什么。


    可刚一张嘴,后背的钝痛,只让他发出一声闷哼。


    怀里的脑袋动了动。


    一只手,从他身下摸索着伸出来,碰到了他后背的石块时,怀中人突然挣扎着想要推开。


    “别动。”归允低声道。


    他稳了稳呼吸,低吼一声,慢慢撑起身子,把身上的石头和碎石,掀翻在地。


    归允挣扎着爬起身,大口喘息着,背上的伤只能让他弓着背,勉强用肩抵住岩壁。


    四周一片漆黑。


    约莫两步外,传来窸窣的衣料摩擦声,还有沙石滚动的细响。


    那人,应该也起了身。


    尽管漆黑一片,但归允清晰地感觉到,那视线正牢牢落在自己身上。


    又失败了!


    只差一点,只差最后那一瞬间。


    又是这个人!


    他想不通。


    这一次,和之前所有的,都不同。


    之前,无论是北疆那一箭,还是朝堂的构陷,毕倾沅都占据着绝对的主动权。


    他可以从容地伤,再从容地救。


    可这次,这里,是毫无转圜的死局。


    毕倾沅没有布局,冲进来也不是在演戏。


    如果说,之前的一切,都可以用猫捉老鼠的戏弄来解释。


    那这一次呢?


    宁愿自己被困,也要救下他。


    这算什么?


    一个恨你入骨的人,会怕你受伤吗?会怕你死吗?


    如果他对自己不只有恨,那他们长达十二年的针锋相对......又算什么?


    归允心中一团乱麻。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黑暗中只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随后又归于平静。


    归允忍不住开口:“你来做什么?”


    没有回应。


    他咬牙:“你最好给我个解释。”


    沉默片刻,毕倾沅的声音才响起:“路过。”


    “呵。”归允嗤笑出声,“然后呢?顺便陪着我一起死?”


    毕倾沅不答反问:“你为什么,执意想死?”


    归允又一声嗤笑:“我归允想死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毕大人如今倒关心起我的死活了?”


    “我没记错的话,你我这般''情谊'',我若死了,你应该抚手称快才是。”


    见毕倾沅不说话,他声音陡然一沉,逼问道:“说话!”


    毕倾沅呼吸明显不稳:“我舍不得你死。”


    归允心中一动,脑子“嗡”一声,还没来得及分辨这句话里的意味,毕倾沅下一句话,浇了他个透心凉。


    “因为,我还没玩够。”


    毕倾沅突然笑了,笑的情意绵绵:“我想你活,你就得活。我想你死,你也只能死在我手里。”


    四周,是绝对的黑暗。他看不见毕倾沅的表情。


    他只能感觉到,在说完这句话后,毕倾沅那本就微弱的呼吸,几乎消失了。


    毕倾沅在撒谎!


    谁会拼抢上自己的命,就为了救一个玩物?


    归允嘲讽道:“这么说,毕大人早有安排?那不如告诉我,咱们怎么出去?”


    “会有人来。”毕倾沅答。


    归允冷笑:“宁愿冒着自己被砸成肉泥的风险也要冲进来,就是为了让你的玩物多活几天?”


    “毕大人,那你这番演技可真是精湛至极。”


    他慢悠悠地:“精湛的,让我以为,你该不会看上我了吧?”


    黑暗中又传来毕倾沅剧烈的咳嗽声,还有衣料摩擦的声音。


    归允很有耐心。


    过了很久,那咳嗽声才渐渐平息。


    毕倾沅的声音再度响起,那语气充满了快意和满足:


    “归允,你真的很有趣。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明明什么都猜不对,却非要装作一副,自作聪明的模样。”


    “抛开咱们个人恩怨,单论政治立场,你怎么会天真的以为,有人会喜欢自己的政敌?”


    他顿了顿,突然恍然大悟道:“还是说,你在期待什么?”


    他没给归允说话的机会,又笑出声,笑的很玩味,“现在想想,前几次救你虽然费了点力气,但能看到你这副样子。”


    “倒真让我,心情愉悦的很。”


    归允呼吸一滞,心底的情绪开始膨胀,理智被一点点挤碎。


    他先是低低地笑,继而放声大笑,声音在闭塞的空间中反复回荡。


    原来如此。


    自己所有的挣扎与愤怒,在那人眼中,只是一场,早已注定的戏码。


    他撑起后背,完全靠在岩壁上,对着黑暗的虚空,轻声唤道:“毕倾沅。”


    “你以为,”他温柔地问:“你他.妈玩的是谁?!”


    回应他的,只有毕倾沅急促的喘息,再无其他。


    归允哼笑一声。


    好啊。


    既然你执意要闯进这死局。


    既然你自认算无遗策。


    他站起身,凭借着记忆和内力感知,向洞口方向挪去,摸索着左右的岩层。


    毕倾沅勉强抑制住喘息,声音发抖:“你做什么?”


    归允没有回答,他手掌按上一处结构松散的岩层,没有丝毫犹豫,残余内力毫无保留地奔涌而出。


    “轰!”


    岩壁应声崩裂!碎石混着沙土倾泻而下,将他的身影瞬间吞没。


    “归允——!”


    沙石倒灌,堵住了归允口鼻,也压迫着他的胸口,喉咙和气管里像是烧着一把火,耳边只剩下血液的轰鸣。


    意识逐渐模糊,不知多了多久,或许也只是一瞬,他隐约听见一声痛苦的呻吟。


    他也被砸中了。


    归允想笑。


    算计到了吗?


    算不到就陪我到底吧。


    横竖这因果,他归允担得起。


    眼前晃过在北疆浴血奋战的画面,毕倾沅安插的眼线,如毒蛇般潜伏在侧。


    每一次战事受挫,哪怕是为保全主力而做的必要撤退,毕倾沅的弹劾奏章,总会如约而至。


    他把将士们的舍生取义,轻飘飘地扭曲为“主帅无能,罔顾性命”。


    将自己死战不退的忠勇,污蔑为“刚愎自用,贪功冒进”。


    八年的时间,从疆场到庙堂,本该是云泥远隔,可毕倾沅的影子,如影随形。


    他的算计,他的眼线,他那一道道索命的弹劾,总能透过这遥远的距离,叫他片刻不得安宁。


    叫他一刻也忘不了这个人。


    如此想来,能拖这佞臣上路,也算替天行道。


    正此时,远处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呼喊。


    接着是沙土滚动的声音,很慢,很费力,一点点朝他这边挪来。


    混乱的喘息声和压抑的呛咳声,停在他不远处。


    然后,就是疯狂的扒掘声,还有指甲刮过石头的刺耳声。


    “在哪?归允,你在哪?咳,咳咳咳......”毕倾沅的喉咙像是被死死掐住,随时要断气。


    这个疯子!这么怕我死了吗?


    演得真像啊!他想。


    思绪开始断裂,身体的痛感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温暖。


    要回去了吗?


    太好了,这狗屁的化凡任务,下次谁爱接谁接!


    神智涣散前的最后一息,一声极其绝望的呜咽,钻入他的耳朵。


    “呜......不行,我不能死。”


    是谁?


    “不能,我不能,归允......”


    毕倾沅,他......在哭?


    那哭声里,没有半分算计,只有濒死前最原始的绝望。


    归允太熟悉这声音,战场上,他听过无数次。


    凡人妖魔,皆如此。


    演不出来。


    “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归允......我不能死......”


    “求你......”


    归允被那句“求你”,烫的发软。心脏一阵收缩,涣散的意识,在黑暗中拼命地挣扎。


    毕倾沅,竟在向他求救?


    他感觉,他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被无形的手剥离。


    连同毕倾沅的佞臣、玩物等所有的身份和恶意,剥了个干净。


    原来死亡面前,毕倾沅也是个会怕,会哭,会疼的普通人。


    “归......”毕倾沅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扒石声也逐渐细微。


    归允躺在窒息的黑暗里,那哭声和哀求仿佛绕过了耳朵,直接钻进血脉,让他浑身的血液都烧了起来,烫得他又软又痛。


    不行!就差这最后一步了!


    他咬着牙,强迫自己回想毕倾沅的种种算计。


    他拼了命的描绘,天界的云楼宫阙。


    可那声“求你”死死拽着他即将涣散的神魂。


    胸腔里那颗凡心,也彻底违背了神明的意识,它为这哭声,剧烈抽搐。


    每一次抽搐都像是在吼:救他!不管真假,先救他!


    归允咬紧牙关:不——!


    可那种想要回应,想要拯救的冲动,越来越强烈。


    就在这时,哭声戛然而止。


    四下死一般的寂静,再无半点声响。


    归允陷入了彻底的恐慌。


    他死了吗?


    毕倾沅......死了?


    这个念头,像是一把利刃,直刺归允心口。


    还不等他心口的血液涌出,下个念头,就嘶吼而出:


    操!


    他不能死!


    归允被这个决绝念头吓了一跳,身体的本能已先一步做出动作。


    他开始拼命挣扎,试图从沙石堆中挣脱出来。


    石块把胸口压得像要裂开,他咬着牙活动手臂,指甲在石缝里抠出血来。


    就算是毕倾沅,也不该这样死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