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巨大的恐慌突然淹没了谢羡之，他深吸了几口气，勉强将情绪稳定下来，在脑中喊道：“系统！系统！”


    系统应声弹出来：“宿主有什么要求？”


    谢羡之六神无主的替陆筝一遍遍擦着血迹，颤声道：“有没有能救她的办法？”


    系统沉吟了许久，久到谢羡之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它才又弹出了一个提示：“攻略对象现在深陷心魔幻境之中，宿主需要对其使用共情术，进入幻境将她解救出来。”


    “我用！”谢羡之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怎么使用共情术？”


    系统对谢羡之念了个口诀，吩咐他记下，随即又道：“这个术法需要宿主完全抛弃自己的个人意志，如果解救失败，宿主和陆筝都会永远沉沦在心魔之中。确定使用吗？”


    “废什么话？！”谢羡之的语气有些哽咽，“她死了我本来也活不下去啊！反正都要死，还不如和陆筝一起死算了！”


    系统沉默片刻，道：“请宿主将陆筝扶坐起来，将灵力注入陆筝的太阳穴中。”


    谢羡之小心翼翼地让陆筝靠在一棵树旁，又引出自己的全部灵力注入陆筝体内。一股灼热的灵力灌入陆筝的四肢百骸之中，她的面色瞬间好了不少，唇角的鲜血亦止住了些许。


    谢羡之抹了把眼泪，惊喜道：“有用！接下来怎么做？”


    系统的声音凝重起来：“接下来，请宿主全神贯注，将自己的神识与陆筝的元神交融。”


    谢羡之分毫不敢怠慢，闭眼凝眉，将神识引出体外，顺着灵力飞往陆筝的意识中。


    他看见自己越飘越高，几乎就要飞离灵华镜，一股神秘的力量却强拉着他，将他拉入了陆筝的心魔之中。


    成功了！


    谢羡之的脚踩到实处，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真的进入了陆筝的心魔幻境。


    --


    陆筝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上古凶兽的全力一击极为恐怖，陆筝在接那一招时，便是已经存了死志的。


    她活动了一下筋骨，虽觉得还有些疲乏，身子亦十分虚弱，但总比方才好多了。


    陆筝低头看着自己未染一丝血迹的雪白衣衫，有点发愣。


    这里绝不是现实，那这是哪里？


    她下意识地张望着四周，待看清楚周围的场景，方才劫后余生的喜悦瞬间消失殆尽，浑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凝结成冰。


    这个地方，她再熟悉不过了。


    足足九十八次，陆筝都是死在这个地方。


    陆筝艰难地扶着疏桐剑站起身，勉强一步步走出去。她每走一步，身边的人影便多一个，待陆筝走到战场中央时，四周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仙门中人。


    她强撑着没有摔倒，抬头看着冲天的漆黑魔气，觉得天旋地转。


    为什么自己又回到了这里？


    这里是谁创造的幻境吗？


    可是这样的场景，除了陆筝自己，还有谁见过？


    她的脑中一片混沌，才承受过重击的元神亦经受不住这样的情绪波动，险些摔倒在地。好在疏桐剑支撑着她的身子，她才没有再次跌落在地上。


    陆筝听见身旁有人喊：“二师姐，去杀了魔尊！”


    又有个满面崇敬的弟子道：“师姐，我就知道您会愿意为了仙门大义而舍弃自己的，对吧？”


    陆筝看不清眼前站着的到底是仙门弟子还是妖魔鬼怪，努力晃了晃脑袋，想要将那些多余的话语甩出去，却仍然无济于事。


    好在一身修为灵力还在，她索性拔了剑，挥剑向那些胡诌的仙门弟子砍去！


    疏桐剑光极为凌厉，只一剑刺出，那些身影便消散了。然而很快，它们又再次汇聚起来，嬉笑道：“你们猜陆筝师姐能和魔尊过几招啊？”


    “过几招？我看她不被魔尊一招毙命就算幸运了！”一名弟子幸灾乐祸道，“她以为她是沈师姐吗？说来还是沈师姐有福气，便是入了魔宫也大难不死，还感化了魔尊呢。”


    四周的一切都无比荒谬，陆筝凭着本能又刺出一剑，试图斩碎这些搅人心神的影子。


    可是她愈斩，众人的身影便愈强大，哪怕她的双手已经麻木到没有半分知觉，那些弟子却仍笑道：“陆筝，我看你还是认输算了！”


    认输？


    陆筝咬着牙又劈出一剑，虽连幻影的半分衣角也未能斩碎，却始终没有将疏桐剑收回鞘中。


    幻影许是玩累了，不一会便渐渐消散在陆筝眼前。她疲乏地叹了口气，几乎就要躺倒在地上，面前却又化出了一个浅粉色的身影。


    那女子言笑晏晏，神色温柔和善地朝陆筝伸出手：“筝筝？”


    陆筝本该握上那双手的，但在看清楚那张脸的瞬间，却又立刻惊惧地甩开了面前人的双手。


    那个女子是沈拒霜。


    沈拒霜不明所以地看着陆筝，仍旧朝她笑：“筝筝，怎么不过来？”


    陆筝咬着牙站直身子，斥道：“我才不会过去与你同流合污！”


    “同流合污？”沈拒霜歪头笑了笑，“我只是选择了心爱之人，如何能算得上是同流合污呢？”


    陆筝咽下已经翻涌至喉间的血沫，恨声道：“你自甘堕落，与作恶多端的魔尊苟且，为何不算同流合污？！”


    “你说是便是吧。”沈拒霜并不恼恨，拍拍衣服站起来，“筝筝，反正都已经重复了九十八次，再重复一次又如何呢？”


    陆筝猝然抬眸看她，不可置信道：“你……”


    沈拒霜仍然温和地笑着，语气却冰冷如鬼魅：“你想问我是谁吗？”


    她弯腰靠近陆筝，一缕散落的长发擦过陆筝的脸颊，透出几丝极致的妖异。


    沈拒霜笑道：“陆筝，我是你的心魔呀。”


    心……魔？


    陆筝长笑一声，彻底握不住手中的疏桐剑，颓丧的倒在地上。


    她突然明白过来，为何自己无论如何拼命，也杀不死那些闪动的身影。


    因为这是独属于她的心魔，除了她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进入此地，也没有任何人能够破除这无边的幻境。


    甚至，连陆筝自己也破除不了这处心魔幻境。


    因为她自十岁起的每一日，都深陷在这心魔之中，从不曾有片刻挣脱，又谈何将它破除呢。


    陆筝咳出一大口血，目光因失血而变得涣散：“你要我做什么？”


    “也没什么。”沈拒霜优雅地玩弄着发丝，“和魔尊打一架，若是赢了，你便有了逃脱此处的机会。”


    陆筝将血用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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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随意拭干，问道：“那若是我输了呢？”


    “输了的结局，筝筝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沈拒霜笑的优雅漂亮，却诡异至极。


    “如果输了，那就永远留在这里吧。”


    陆筝在地上摸索了一会，才艰难地找到疏桐剑。她努力将疏桐握在手中，道：“我答应你的条件。”


    沈拒霜的身形变得极为模糊，在完全变化成东方暝之前，陆筝听见了她的笑语。


    “筝筝，不知道孤鸿剑配上东方暝的剑法，你又能撑多久呢？”


    孤鸿……


    陆筝想起当年清虚子赐剑时，曾和蔼地朝她们二人道：“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这是为师最爱的半阙词，便以这词中的意象为你二人的法器赐名，可好？”


    沈拒霜毫无异议地接了剑，笑道：“还请师尊赐名。”


    陆筝记得自己一点也不喜欢这阙词，更不喜欢手中那雕了花的长剑，却只能垂着头附和：“还请师尊赐名。”


    清虚子笑得更加温和，慈爱道：“拒霜的剑名我已想好，就叫孤鸿。筝儿的嘛……”


    在师尊和蔼却不容拒绝的目光中，陆筝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疏桐。”


    彼时师尊赐剑之时，又何曾想过有一日，孤鸿和疏桐会兵戈相向呢？


    陆筝控制不住地笑出声来，笑得极荒凉和讽刺，直到嗓音被血浸润彻底，她才止了笑意。


    “好啊，师姐。魔尊执孤鸿，我执疏桐，我也想看看，这次我能在东方暝手下过几招。”


    --


    此处本是陆筝的心魔，但许是因为陆筝对东方暝的一招一式都过分熟悉，因此心魔幻境中的东方暝，出招竟与她梦见的别无二致。


    可惜哪怕是第九十九次接招，陆筝仍然堪不破魔尊的剑法。更何况有沈拒霜的孤鸿加持，不过十招，陆筝便被一剑挑落在了地上。


    东方暝的幻影戴着半张面具，倨傲地挑眉看她：“拒霜的师妹，便是这般水平吗？”


    “我也的确就只是这般水平而已。”陆筝擦了擦嘴角的血，“再战！”


    东方暝意外于陆筝的勇气，没说什么，再次拔剑出招。


    这一次，陆筝只接了他三招。


    她却仍没有屈服，又擦干了血迹，道：“再战！”


    第三次，陆筝连一招也没有接住。


    她的元神本就受了重伤，比之往常实在过分孱弱。一次又一次的挑战让陆筝的血几乎流尽了，此刻的陆筝连站起来都困难，却还是瞪大了血红的双眼，怒喝道：“再战！”


    “再战！！”


    这一声实在振聋发聩，东方暝却将孤鸿丢在一旁，道：“没有再战的必要了。”


    “凭什么？”陆筝哑声问，“我尝试了九十八次，眼见这就是最后一次了，你却连最后的机会也不给我吗？”


    “何必呢，陆筝？”东方暝不屑道，“莫说九十八次，九十九次，便是一千次，一万次，你就真的能胜过我吗？”


    陆筝已经难以支撑自己的身体，只爬起来一步，便又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东方暝看着陆筝，嗤笑道：“你还没有意识到吗？其实你不能战胜的，一直都只是你自己的心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