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羡之的嗓子夹的太狠，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哑。他清清嗓子，道：“师姐，接下来怎么办？”


    陆筝抱着剑，确认四周无人，才道：“我会混到来逛花楼的公子哥中，待会你看见大魔来了就凑过去，我跟在后面，伺机出手。”


    谢羡之扁扁嘴答应下来，哀怨道：“师姐，我牺牲那么大，回去你不准再骂我了！”


    陆筝看见他这副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就想笑，偏过头努力压下嘴角：“看我心情。走了。”


    红衣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谢羡之累了一整日，现下腿都要断了，立马就瘫倒在了床上。


    他呆呆地看着花里胡哨的床帏，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攻略对象陆筝好感度：十。”


    “怎么还加好感了？？”谢羡之弹起来，“我讨好了半个月不加好感，穿个女装就加了？？”


    系统没再答话，谢羡之倒回了床上，自言自语道：“不会我回去之后要天天女装讨好陆筝吧……”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不合身的裙子，忽然觉得前途毫无希望，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


    陆筝混进楼中并不困难，大约是这几日大魔出没的缘故，楼中格外混乱嘈杂。守卫虽然森严，但陆筝看起来纯良无害，也就无人注意到这过分漂亮的小公子。


    花楼中满溢着脂粉的甜香和男人的酒气，陆筝不习惯这样的味道，随手拉了一个女子走到僻静处：“姑娘，怎么今日楼中还这样热闹？不是有魔物出没么？”


    那姑娘起先没反应过来，待看到了陆筝的脸，眼中划过一丝惊艳，随后又化为了落寞：“妈妈说了，便是有一百只魔物，也得照常招揽客人。不然楼中没有生意，我们会被妈妈打死的。”


    陆筝哑然，目中流出几分怜悯：“我不会让你们被魔物抓去的。”


    那姑娘没想到陆筝这样说，意外道：“公子又不是仙门中人，何来这样的本事呢？奴家只当公子是说笑了。”


    陆筝默了声色，眼见时辰差不多，便向这姑娘道了别。


    四周的魔气越来越浓重，陆筝向谢羡之传音：“别睡了，出来。”


    谢羡之被陆筝叫醒，亦知道此时不是玩闹的时候，严肃起来：“大魔来了？”


    “还没有。”陆筝神色冷肃，“但马上就来了。”


    话音刚落，阴风四起。


    楼中的公子姑娘们感觉到大事不好，纷纷尖叫着逃命。楼中人一下子少了大半，谢羡之出来的赶巧，恰好与那魔物对上了目光。


    那不是一双人类的眼睛。


    更准确的说，这双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人类的神智。


    一人一魔四目相对，那魔物像是被控制了一般，向谢羡之奔袭而去！


    谢羡之假作抵抗一番，便顺从地被魔物提了起来。这魔物身手很是敏捷，夺了谢羡之便飞身遁走，好在陆筝的身法更快，趁着众人逃命，已经悄悄跟在了魔物身后。


    只要陆筝不想让人发现，整个修仙界能找到陆筝行踪的不超五人。这大魔也不过是分神修为，陆筝轻而易举地跟着魔物，还有心情和谢羡之传音：“护好里面被掳走的姑娘，等我出手。”


    谢羡之修为太低，不敢回应，只能安静地被提着，觉得有点晕车。


    两人一魔越走越快，一路往东南方向走去。


    前方的景色逐渐变得熟悉，陆筝的眉头也拧得越来越紧。


    此处正是他们白日里来过的村子。


    许是因为村民们都已经搬走，夜晚的小村落寂静无声，荧荧的光点在屋间闪烁，显出几分白日里没有的阴森恐怖。


    魔物熟门熟路的在房屋之中七拐八拐，最后停在了一栋破旧的茅屋前。


    茅屋中灯火通明，在一片漆黑之中极为显眼。


    那股脂粉的甜香越来越浓烈，陆筝凝眉，知道眼前这破屋就是魔尊的老巢，亦不敢打草惊蛇，暗自放轻了动作。


    谢羡之被魔物提进屋中，陆筝一个侧身，灵巧地跟了进去。


    视线骤然变亮，陆筝不适应地眨了眨眼，再睁开眼时，却忽然愣住了。


    那些姑娘并不似她想象中成了一具具红粉骷髅，恰恰相反，这些女子皆是气色红润，面带微笑，看起来比寻常花楼中的姑娘还要健康活泼。


    谢羡之被丢在姑娘们身旁，正巧与其中一位女子目光相接。那女子仿佛也看见了谢羡之，偏过头来，朝着谢羡之微笑了一下。


    她像是在微笑，又像是在哭泣，一双眼睛里全无常人该有的亮光，反而一片漆黑。


    那双眼睛没有任何焦距。


    这双眼睛实在太过于骇人，谢羡之浑身抖了一下，差点喊出声来，又不敢传音叫陆筝。


    好在陆筝的衣裳在这空荡荡的屋中很好找，他偷偷瞟了陆筝一眼，看见陆筝也望着他的方向，这才安下心来。


    陆筝同样注意到了这女子的一双眼睛，心中直叫不好。


    这些姑娘们都被魔物夺了心智，成了行尸走肉。


    这魔物亦无神智，为何还会将她们做成傀儡？！


    陆筝侧身站在一旁，看着魔物逐渐走向谢羡之。这魔物手上腾起一团魔力，就要注入谢羡之脑中，陆筝当机立断，拔剑出鞘！


    魔物没料到身后会有人出手，还未来得及注入魔力，那团奇异的光球就消散了。谢羡之长出一口气，趁着大魔不注意，传音道：“顾师兄！”


    顾璟等待已久，听见谢羡之唤他，连忙道：“师弟？”


    谢羡之来不及多说，简要道：“师姐和魔物打起来了，你快过来，我们赶紧将姑娘们转移走！”


    顾璟顺着陆筝留下的痕迹飞身前来，正瞧见陆筝与魔物打的火热。他很想帮陆筝一把，却被谢羡之拽住衣袖：“你我修为帮不到师姐，不过是添乱而已，快搭把手！”


    顾璟一怔，有些低落，但也知道谢羡之此言不错，施展灵力，将姑娘们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没了两个师弟的掣肘，陆筝剑光一闪，瞬间将大魔震出五米开外。大魔咳了血，却并没有停手的打算，反而更加狂躁地冲上前来。


    “呃啊——”


    这魔物原本只是分神修为，但此刻却修为暴涨，竟硬生生到了出窍期。陆筝剑意凛然，分毫不让，劈碎了面前的魔气，剑锋直指面前魔物的咽喉。


    转瞬之间，天旋地转。


    也许是因这魔物已经濒死，又或者是它设下了什么陷阱，待陆筝反应过来时，已经掉进了一处幻境。


    说是幻境，却又不像是幻境。


    眼前的景象正是二人打斗的茅屋，但这茅屋远没有现在这般破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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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而十分整洁干净。


    小院中坐着一位清秀的少女，此刻风和日暖，这少女眉目恬静，正低头绣着什么。


    陆筝总觉得这少女十分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她走近几步，恰在此时，屋中走出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慈爱地看着这少女：“玉湖？”


    陆筝一惊，下意识想要躲起来，但面前这老人似乎根本看不见陆筝。她靠得更近些，伸出手尝试碰了碰少女，才发现自己如今是一团幻影。


    她应当是掉进了什么人的回忆之中。


    现在离得够近，陆筝得以看清楚这老人的面容。看清楚老人的那一瞬间，陆筝突然明白了方才那少女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这老人的容貌与那大魔有九分相似，若要挑出来有什么不同，便大约是那双眼睛了。


    而那坐着的少女生得像极了老人，虽然一老一少，却仍能看得出来，这是一对父女。


    被称作玉湖的少女站起身来，温和一笑：“爹爹，您身子不好，怎么还出来走动？”


    老人脸上的慈爱被担忧所替代，他长叹了一声，道：“爹爹不放心你啊。镇上的那张家公子对你有意，可那张公子已经有了十几房妾室……”


    少女似乎也有些难过，她低下头，快速地眨了眨眼睛，又抬头笑道：“没事的爹爹，我不是已经许了隔壁李家哥哥了么？女儿身有婚约，难不成他还真能抢走女儿？”


    老人似是还想说什么，最终却被一声长叹盖过了剩下的话。


    陆筝眼前又是一黑，画面转换。


    赵老汉独自走在山路上，面色比之前还要枯败，每走一步都要喘息很久。这次他的身旁没有女儿，也没有拐杖，因此老人颤颤巍巍，几次差些就要摔倒。


    陆筝站在一旁看着，意识到这是上个幻境之后发生的事情。


    他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像是一截朽烂的枯木，只要一点风雨落下，便会彻底化为尘土。


    陆筝还没来得及走上前去，就看见路边走出来几个彪形大汉，凶神恶煞道：“赵老汉，是吧？”


    赵老汉脸色苍白，问道：“几位好汉这是……”


    几个大汉对视了一眼，为首的那人冷笑道：“有人要我们来取你性命，看你这样子也活不了多久了，正好我们几个先一步送你上路！”


    赵老汉退后几步，恐惧道：“是谁……？”


    那几人不屑于回答他的问题，老人还来不及反抗，脑后便挨了一棍子，没了声息。


    他还未完全死去，被那几名壮汉又刺了几刀才彻底咽气。地上洇开一片刺目的血红，陆筝移开眼睛，有些不忍心再看下去。


    其中一人哼道：“怪只怪你有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反正你也要死了，不妨告诉你，是张公子派我们来的，只要你死了，你那女儿的婚约就变成了一张废纸，到时候嘛……”


    另外一人踢了一脚老人的尸体，确认他已经死透了，才道：“事情做完了，回去复命吧。”


    老人的眼睛迟迟没有闭上，只是无神地盯着前方，看着几人离开的背影。


    那双眼睛与大魔的眼睛像极了，没有一丝神采。


    陆筝屏住呼吸，看见老人的魂魄升了起来，漫无目的地飘向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是魔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