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平面色难看极了，阴沉地盯着面前这红衣少年。


    怎么会！


    他比自己修为低了一个小境界，缘何能接下这一击？！


    谢羡之虎口还有些发麻，他却并不在意，将枪收了回去，道：“我说过了，是不是丢人现眼，还要试过才知道。总归现在丢人现眼的人，不是我谢羡之。”


    这话挑衅极了，带了几分少年的意气风发，张云平不服，但也知道自己技不如人，纵然手指攥得发白，也还是不甘心的下了台。


    陆筝心中一跳，不由暗赞少年身手。


    旁人看不出，陆筝却能看清楚，谢羡之并非强接了那一招，而是用了一个法术，将张云平的灵力分而化之。


    简言之，便是以长枪作盾，用枪身挡了下来。这一招并不难，但对一个筑基中期的修士来说，能想到用这一招已非易事，何况若没有足够的本事，便是想到了这招，也未必能用得如此熟练。


    谢羡之似有所感，抬头朝陆筝张扬地笑了笑，提枪下台。


    其实能用出这一招并非谢羡之天赋奇绝，而是他被陆筝的结界弹出去太多次，如果每次都用身子硬抗，恐怕活不到现在。他便突发奇想，试着用这柄生锈的破枪挡一挡，没想到有奇效，方才一战，也不过是条件反射而已。


    陆筝如果知道是这个原因，恐怕要被气死。


    台下众人早已惊得目瞪口呆，任谁也想不到，一个连手上的枪都生满了锈的凡人会击败筑基后期的张云平，一时间掌声雷动。


    谢羡之浑不在意，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方才那找谢羡之搭话的少年激动得手有些抖，连忙凑了上来：“谢师兄，没想到你如此厉害！那张云平可是张家大公子，你竟几招就击败了他，我收回之前说的那些话，失敬，失敬！”


    谢羡之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道：“还好。”


    那少年神色更加崇敬，又靠近了些许：“我叫林沐风，如果师兄不嫌弃的话，能否向师兄讨教一二？”


    “讨教？”谢羡之眉头微皱，直觉这少年用词太过，“说不上讨教，同是忘情宫弟子，林师弟又能差到哪里去？”


    这话虽挑不出错，却带了些客气疏离。林沐风长叹一声，道：“师兄有所不知，我与师兄一样是凡人出身，虽说混进了忘情宫，也不过是草草度日，别说那些世家子弟，便是山野精怪恐怕也比我修为强些，若不努力修炼，怎么对得起家中父母？”


    谢羡之向来不喜欢有人打感情牌，况且他与这人本不熟，林沐风说这些甚是奇怪。他往后挪了挪，直接道：“我没有父母。”


    林沐风没料到他这样说，尴尬极了：“是我打扰了……”


    谢羡之点了点头：“是有一些。接下来还有几场比试，专心应战即可。”


    赶走了身旁聒噪的少年，谢羡之总算能够静下心来准备之后的比试。好在他并非全然倒霉运，接下来几场抽到的对手都实力不强，一路过关斩将，竟已是到了前二。


    最后的这位对手谢羡之早有耳闻，正是那达到筑基后期的其中一人。这女子名唤苏挽，并不像张云平那样张狂，反而眉目沉静，她手握一根绸缎，向谢羡之见礼：“师兄。”


    谢羡之神色一凝，分毫不敢怠慢。


    苏挽周身威压骇人，修为已至筑基巅峰，仅差一步便可结丹，便是仅凭灵力都能把谢羡之捅个对穿，更别说她手上那绸缎，闪烁着珍珠般的光泽，一眼便知是个高级法器。


    他提着破枪，有点发怵。


    之前那几场对决都无甚新意，陆筝坐在台上，若非那灵茶吊着精神，几乎就要睡着。眼下新弟子中的两位佼佼者碰上了面，她总算来了几分兴致。


    虽说陆筝对谢羡之全无好感，但她的确很想知道，这少年身上有什么过人之处。


    号角声起，对决开始。


    二人所用皆是远程法器，因此谢羡之出招并不急，见招拆招，险险避过几次攻势。但那少女灵力极为充沛，如是小半刻，招式竟是越来越凶险，纵使谢羡之身法不错，也差点没躲过去。


    陆筝轻敲着桌子，看好戏似地轻哼一声。


    且不说苏挽法器善于远程消耗，光是拼灵力，谢羡之也绝非她对手。若是这样耗下去，不久谢羡之便会力竭落败。


    战局结果似乎昭然若揭。


    谢羡之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心道不好，悄声唤道：“系统！系统呢？”


    然而系统偏偏关键时刻掉链子，任他喊了几次也喊不出来。谢羡之脸侧被灵力擦伤一道，强撑着抬枪挡开。鬼使神差之间，他想起前几日自己练过的疾风骤雨诀，第一式似乎是……


    风起，破阵！


    谢羡之灵光一闪，挥枪出招。他出枪速度极快，几乎与枪合为一体，远远看去，竟如一道红色的旋风。


    这一招他用了十足的灵力，饶是苏挽武功高超也被他冲撞得险些摔倒在地，她侧身避过，发丝却被这风割去半缕。苏挽讶然，试图以绸缎卷去这枪法的攻势，然而谢羡之愈战愈勇，枪风横扫之处，竟把她的绸缎削断了！


    见绸缎断裂，苏挽索性将绸缎抛却，单纯以灵力过招。谢羡之出枪却极密，分毫不给对手喘息之机，此刻攻守之势翻转，苏挽失了法器，颇有些力不从心。


    谢羡之乘胜追击，脑海中疾风骤雨诀的招式从未如现在一般清晰——


    雨骤，卸甲！


    少年长枪速度几若闪电，便是连陆筝都需要费神才能看清他出招的速度。待陆筝看清楚了他的招式，眉心微皱，手上的白檀香囊被她慢慢捏紧。


    疾风骤雨！


    上古之时早已失传的枪法，怎么会被他使出来？


    方才谢羡之用第一招时她便心存惊异，待第二招使出，她才能确定这正是疾风骤雨诀。


    少年用得还不熟练，但若无机缘者别说修炼，便是连看一眼这枪法的机会也没有。只因此枪法是伏羲所创，若非陆筝乃伏羲血脉传人，也是断断没有机会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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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


    陆筝握住香囊的手复又松开，长出一口气。


    原来如此。


    难怪师尊那日要她多留心谢羡之，难怪师尊会把白檀香囊送给她，要她自己择选弟子，原来是早看出少年身上机缘……


    她目光紧盯着台上红衣身影，心下了然。


    苏挽失了法器，纵然拼力想要接招，但疾风骤雨的威力绝非常人可想，哪怕谢羡之只得其中一二，对付苏挽这样的对手是足够了。他几枪挑破面前的灵力屏障，枪尖堪堪悬在女子喉前，却在仅仅半寸处停了下来。


    胜负已分。


    苏挽输了，神色却并没有愤恨或不甘，而是坦然行了一礼，道：“是我技不如人。”


    谢羡之将枪转了一圈扛在肩上，分毫没有谦虚的意思，点点头：“承让！”


    考核的第一已经昭然若揭，掌门击掌大笑，道：“果真是英雄出少年！本次考核的第一名——谢羡之！”


    谢羡之抬了抬下巴，朗声道：“掌门大人，先前听说考核的第一能够自行选择师尊，不知是真是假？”


    清真道人抚须笑道：“自然是真。你可有心仪的师尊了吗？”


    谢羡之丝毫不避讳，抬手指向陆筝：“我要拜入清虚子门下。”


    陆筝早知他会如此选择，也并不惊讶，起身道：“既如此，我便代师尊收下这弟子了。”


    清真道人神色颇为遗憾，长叹一声，但也终究没说什么。陆筝取出那白檀香囊，将谢羡之召至身前，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疾风骤雨，哪来的？”


    谢羡之一惊，没料到她这么问，结巴道：“这个……”


    陆筝眼皮也不抬，灵巧的在他腰间系上香囊，道：“放心，我对你的机缘不感兴趣。只是好奇，你不想说就算了。”


    谢羡之放下心来，悄悄抬眼看她。


    少女姿容不过十八九岁，此刻低眉凑近他，身上自有一股沁人的香气。谢羡之不习惯被女子这样靠近，下意识离得远了些：“师姐，不用你系……”


    陆筝却手快得很，眨眼间已经站直了身子：“之后你便是清虚子座下第五名弟子了，往后要勤加修炼，莫要费心于俗事。”


    她最后一句话的音咬得格外重，谢羡之听出话里意思，却也没揭穿她，规矩的行礼：“弟子敬听师姐教诲。”


    清真道人眯着眼看谢羡之，不轻不重地道：“说来，忘情宫中向来有一规矩，考核第一的弟子可以向大弟子发起挑战，谢羡之，你如何想？”


    谢羡之想也没想就道：“我不挑战。”


    陆筝讶然，看着他没开口，谢羡之接着道：“陆筝师姐在门中修为最高，弟子不敢班门弄斧。来日若是有机会再讨教也不迟，师姐你说是不是？”


    陆筝很想反驳，但当着门中弟子的面不好说什么，只得生生吞下：“是。”


    清真道人呵呵笑道：“如此，考核大会结束，羡之，你收拾东西，随你陆筝师姐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