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林知远收养后的第二天上午。


    书房大半物件被清走，腾出了一个宽敞的角落。


    黑猫窝在沙发上，时不时舔舔毛，歪头看着工作人员进出忙活。


    一座足有半人多高的鱼缸搭建完成。


    林知远身穿黑色冲锋衣，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摸摸小猫，弯眉笑了笑：“听说猫都喜欢看鱼。”


    许屹懒得理他，跳下沙发，回头瞄了Alpha一眼。


    谁想看这个，我可是高冷的小猫！才不会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不过就是，怎么觉得他这身衣服，风格和自己很像。


    许屹稍微踮脚，跳上鱼缸中间的玻璃隧道。


    各种五颜六色的鱼在水中摆尾游弋，底部铺着一层细石，种了大片水生植物。


    好像一个小型海底世界。


    还挺好看的。


    许屹猛地止住伸出的爪子，尴尬地舔了舔假装在理毛，跳下鱼缸。


    到了中午，绵延半个墙面错落分布到天花板的豪华猫爬架也安装好了。


    许屹从地面沿着架子欢畅地跑到最上面，又呼呼地一级一级跳下来。


    Alpha仰头看他，唇角噙着笑，似乎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而后只一瞬，那种很淡的愉悦和很轻的笑都消失不见。


    变成许屹很熟悉的那种眉心稍蹙的神情。


    小猫从半空跃下稳稳砸在Alpha头顶，Alpha挺直的背前倾，短促地闷呼一声。小猫优雅地又跳到沙发上，端正坐好。


    敲门声响起，助理进门，看到大变样的书房震惊了五秒才开口：“……林总，这鱼缸，哦不是，市场部有份传播策略方案需要您过目。”


    林知远顺手撸了一把小猫方才起身，坐回办公桌前，接过助理手中文件。


    小猫跳上办公桌。


    许屹之前从来不进书房，实在有事也只是发消息，再不然就敲门后站在门口简明扼要地说完就走。


    现在变成猫倒是对林知远平日看的东西来了兴趣。


    ……捣捣乱也是极好的。


    一旁的助理眼睛发亮，音量提高：“小猫上桌了。”


    林知远翻看文件的手一顿，表情认真：“你也想看吗？”接着将文件往小猫方向推了推。


    助理：“林总，小猫看不懂字的！”


    小猫：“……”其实在下就是纵世奇才。


    许屹踩着桌面有些散乱的文件走了几步挨着文件坐下，扫了几眼。


    已经开始困了。


    小猫移开目光找下一个目标，看到电脑屏幕后定住。


    未读红点32。


    其中4条是许哲贡献的。


    对话框显示最后一条消息是【有空谈谈吗】


    这两人有什么好谈，左不过是问林知远以后还提供“经济支持”吗。


    ……以及继续联姻。


    许哲也是Omega，作为和许屹血脉相连的弟弟，从常理上讲和林知远信息素的契合度应该也不低。


    注意到小猫靠近屏幕的动作，林知远伸手，掌心抵住小猫脑袋，轻轻往后推：“凑这么近对眼睛不好。”


    许屹扭身退开，将脑袋埋进Alpha杯子，一边喝水一边腹诽。


    这个惜命的Alpha，果然还是要为了治疗紊乱症继续将别人当成工具人吗！


    新的消息弹出。林知远凝眉点开。


    听到鼠标按动的细微声响，小猫抬头。


    对面的名字是钟棋律师。


    【林总，我明白失去至亲的创伤，会让您对“意外”这个结论难以接受。】


    【但从目前证据链来看，警方的意外事故认定在法律上是成立的。】


    许屹纳闷，这是在说那天的意外么。


    林知远抬手，指腹缓缓放在键位上，在输入框打下四个字。


    【我知道了】


    小猫安静地看着Alpha修长的指节悬停在键盘上，指尖的颤动微不可见。


    接着Alpha起身，离开了书房。


    小猫抬爪，“啪嗒”一声按在Enter键。


    消息发出。


    对面隔了一会才发来消息：【如果您坚持，我可以委托绝对可靠的第三方，再次全面调查看看能否发现被忽略的异常点。】


    许屹没想到林知远竟然在调查自己死亡的意外。


    他回想那天。那一刹那。


    深夜，铺天盖地的雨，他行驶在盘山公路，一路上车辆寥寥无几。


    雾灯只能照亮前方短短一段路面，但他还是看到了路中间一小团黑影。


    那是被淋湿的两只小猫。


    他开双闪靠边停车，观察后方确定没车之后下车。


    他飞奔到路中间抱起小猫。小猫的身体冷冰冰的，但还有微弱气息。


    他转身往车方向走。


    然后。


    许屹停止回想那最后一幕。


    变成猫的一开始，他脑海中浮现过，也只觉得人生无常，没有想过并非意外的可能性。


    毕竟当时的情境，后方来车没看到他也不是不可能。


    他好像还穿了黑色卫衣。


    如果这真的是人为“意外”，那真凶是谁？许屹想半天没想出和谁有深仇大恨，跳下办公桌，准备出门逛逛。


    今天目前还没有变人。


    许屹跃上阳台，跳到墙顶，在上面慢慢走。


    根据之前的经历，他推测变人的条件有两个。


    一是睡觉。


    二是林知远触摸。


    昨晚他在外头找了个地方，只是睡眠质量太好一觉睡到天亮，不知半夜是否曾变回人。


    这几天他决定做个对照实验。一天给林知远摸，一天不给摸，还有一天给其他人类摸。


    真是聪明小猫。


    小猫在墙上踢踢踏踏，脚步轻快起来。


    旁边房间有物体移动，小猫猛地扭头，瞳孔缩起。


    这里是林知远房间。


    正午阳光和煦，斑驳树影映在玻璃门上。房间关着门，里面有个人身穿工作服，是许屹没见过的生面孔，神情鬼祟，动作隐秘，怀里揣着什么。


    那人打开了放在角落的小冰箱，将冰箱的东西拿出，换了一模一样的东西进去。


    那是林知远为方便取用药物放置的小冰箱。


    小猫弓背炸毛，龇牙咧嘴作出攻击的姿态正打算跳进阳台。


    不对啊，他只是猫，不会说话，估摸也打不过一个成年男性。


    像是静电吸引竖起的猫毛又服服帖帖地垂下去。


    等那人走了，小猫从未关紧的阳台门缝钻进房间，两只猫爪曲起掰住冰箱门，费劲拉开，将摆放得齐整的药物都扒拉到地面，张口咬住开袋口，撕开所有未开封的药物。


    这样林知远应该就不会使用了。


    小猫看着一地战果，简直想起立鼓掌。


    “小猫？”


    许屹整个身躯僵住，迟滞地转身。


    房门半开，Alpha一只手搭在门把手上，深黑的眸盯着他。


    一人一猫对视两秒，小猫“咪”地叫了一声，闪电般冲出阳台。


    “等一下！”


    林知远快步走到阳台，小黑猫已不知所踪。


    他刚才回到书房没看到小猫，于是四处寻找，听到房间传来响动，未曾想看到满地狼藉。


    他回身收拾被撕开的药物，笑了笑。


    真是调皮的小猫。


    小猫在街上慢腾腾地走。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社死。小猫心想，这辈子再也不回去了。


    但是，总得提醒一下林知远他的药被换了。毕竟，作为前夫，他也不是十恶不赦。而自己，作为一只善良的猫，也不能袖手旁观。


    今天去哪里过夜好呢。


    小猫借着围墙上的不平处两步跳上墙顶俯瞰全街。


    一个路人戴着帽子低着头，提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牛皮礼品袋，步伐匆匆拐进旁边的小巷。


    黑猫扭头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两秒，尾巴一甩小跑跟上。


    他正是刚才偷溜进林知远房间换药的人。


    绕过了好几条小巷，来到一处没有监控的地方，墙根布满青苔，楼与楼牵着手，顶上的天空都被压成一道窄线。


    那人站在墙根下，伸手扶了扶帽檐，在等人一般左顾右盼。


    黑猫悄无声息跃上旁边一楼外墙锈迹斑斑的空调架。


    极为细微的脚步声从小巷深处传来。


    有人在靠近。


    金黄的瞳孔睁大看着拐角处。


    来人一身黑衣，在那人面前站定。


    而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两人一语不发地快速完成“交易”。


    一身黑色的人转身提着纸袋离开。


    许屹简直想扶额，这都什么跟什么。


    为什么来的人，是许哲啊！


    黑猫尾巴耷拉，来回扫过空调架上的积水，叹了口气，随后几个连跳落在地面，跟在许哲后面。


    走到街边，许哲随手打了一辆出租车。


    车辆发动前许屹清晰地听到驾驶座传来司机的确认：“请问是去绣岭路云起苑是吗？”


    许屹：……这人是要回家啊。


    猫，坐地铁也回了“家”。


    出租车大概40分钟车程，许屹多花了30分钟才到。


    找了一圈在后院找到了许哲。


    黑猫蹲在围墙隐蔽处观察，心想，真应该买个运动相机拍下罪证。


    许哲正在后院花圃铲土，已经挖出一个和纸袋差不多大小的土坑。他接着又将里面的东西拿出。


    一个用透明胶带裹得严严实实的纸箱。


    黑猫歪了歪头，如果没猜错，里面应该是林知远的药。


    可贵了。小猫磨了一下牙齿。


    这隐藏罪证的方法好朴实。


    但，邻近的住户买了房产要不空置着，要不围起来正在装修，不会有人看到。


    高档小区路边的监控很有分寸感，也不会拍到住户院内。


    只要许哲一口咬定与他无关，那确实查不到这里。


    谁能想到，有一只通人性的小猫目睹了全过程呢。


    黑猫眯起眼睛，打了个哈欠。


    处理好罪证，许哲又用院内浇灌花草的水管冲刷工具后才进了屋。


    黑猫悄悄躲在门边。


    许铭德正半躺在沙发上声音外放刷着小视频，听到动静睨向许哲：“处理完了？”


    许哲点头应了一声。


    “呵，”许铭德手指滑过播放下一个视频，看着许哲干笑一声，“怎么愁眉苦脸的，一点都不高兴的样子。”


    许哲在茶几上倒了杯水仰头几口喝完，转身往楼上走：“我去洗个澡。”


    “讨债来的真的是，”许铭德连续划掉几个视频，啧了一声，嘴里不停，“上次让你那短命哥享福了，这次还不好好争取机会。”


    许屹皱了一下眉，从别墅外立面溜进二楼许哲房间。卫生间透出隐约的喷淋水声。


    是时候找找其他相关证据了。


    许屹看了看毛茸茸的爪子。


    当猫果然还是，不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