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报应
作品:《夺卿(救赎)》 “今日宴会用以咏梅,请各位畅所欲言。”
梁宸玉举起酒杯,当着众人面一饮而尽。
梁恒腰间佩刀,站在他身旁,用一双利眼逡巡四周,那副肃穆模样叫人生不出丝毫作乱之心。
“世子,我先来!”一褐衣公子站起身拱手,他志得意满,抬头望向梅花,沉吟:“不似群香争暖日,唯留清骨立寒台。”
“不错!此句颂梅之气节。”梁宸玉拍手称赞。
一柔婉清亮女声开口,“世子,小女也有一句,希望在场诸位能对出下一句。”
她一袭靛色裙摆,双目环顾四周,停顿片刻开口:“霜刀裁彻千般绿。”
大钊朝女子不入科举考试,不读八股骈文,是故女儿家若熟读诗书那便是真正喜爱,显然女子对自身文采十分自信。
“暗香随过月亭台?”一名男人思索片刻对出一句。
靛衣女子摇头,“我起的是温度和颜色,并不相配。”
另一名青衣女子对:“一抹寒香释殷红?”
“尚可。”但靛衣女子眉头微皱,并不满意。
见周遭鸦雀无声,梁宸玉温润笑道:“诸位还有何妙法,今日可不能让庄娘子败兴而归。”
这庄娘子是大儒庄文公孙女,自小饱读诗书,被喻为大钊第一才女。
“世子殿下,南岭或可一试。”
陶南岭起身,她望向开的最艳的几朵,缓缓吟出:“却让梅红立早春!”
一片寂静,陶南岭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慌乱,对照前句今景她亦是有感而发,她觉得这句很适合。
“好!”梁宸玉开心拍手,但话头一转,又道:“不过我以为将“立”换成“占”字更好,对应前面霜刀的冰冷与霸道。”
庄娘子听后终于展颜微笑,她望向陶南岭点头,“甚好,却让梅红占早春!此句为我心中最佳下句。”
众人皆拍手称赞。
见梁宸玉眼中燃烧起比方才见到长姐后还要炽热的光,陶南岭心中松了一口气,但从世子右侧传来了一道强烈到无法忽视的嫉恨目光也落到她身上,恨不能戳出几个血窟窿来。
陶南岭面不改色,直到她安稳坐下,前方那道视线还没有消失。
“嗡嗡嗡~”
有拇指粗的黑色马蜂振动双翅,接连着出现在兹碧花周围。
陶南岭见苏云瞪大双眼,兴奋地看着她这儿,于是用茶杯挡住她压不下的嘴角,没过多久就听见来自前方苏云的惨叫。
只见,数不清的黑色马蜂缠这苏云,她不断拍打惨叫,但那马蜂像是见到至宝,争先恐后占据她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连她身旁的梁宸玉也被吓得脸色苍白,一时忘记动作,还是梁恒将他扯到身后。
“滚开!滚开!你们这些贱婢在旁边立着干什么!快把这东西从我身上拔下去啊!”
苏云的仆从无一人胆敢上前,各个缩的像鹌鹑。
苏云见状,破口大骂:“我回去定将你们全部打杀,无用的废物!”
仆从们一听,尝试上前帮她拍打,可说来也奇怪,那马蜂只缠着苏云,旁的人是一点都不去关照。
“老大,给!”
曹筠将一截冒着火星,散发浓浓青烟的湿木头递给梁恒。
梁恒接过,冷声低呵:“若苏娘子不想与马蜂继续纠缠,便停止拍打动作。”
苏云被吓到,才勉强没动弹,她嗅到一股刺鼻呛人的烟火气,再看到青烟笼罩之下,马蜂驱一一逃走,她才察觉到脸上身上的刺痛。
直到马蜂全部逃离,苏云瓷白肌肤上显露红疮,这场闹剧才算正式结束。
陶南岭见梁宸玉脱下外袍裹住苏云,梁恒压低眉眼看着她这处,她冷哼一声跟着其他宾客一起离开。
只许他人害她,不许她反击?
陶南岭也不知为何,心中浮现一丝委屈,可转念又觉得矫情,报复便报复了,没成功下次再来便是。
看着云梦谷中往日清幽现下倒到处是人,陶南岭也没了赏玩的性质,她找到陶南雅打了个招呼,便决定提前去梨园等怜娘,却没想到快出谷口时,梁宸玉带着几名侍从等她。
“三娘子!”
梁宸玉颔首,一双温润如玉的眸子专注地看着她。
陶南岭微微俯身,算是行礼。
“世子有何事?”
“不知三娘子今夜可会去东林街夜游?”
东林街晚上举办花灯灯会,适龄男女会戴上各色各饰的面具相约同游。
陶南岭双颊也开始变红,她羞涩微笑:“要去。”
梁宸玉耳畔微红,开心问道:“可与旁人有约?”
“无。”
见陶三娘子因为害羞微垂头颅,露出的一截白嫩后颈,他心跳加速,略显急促道:“若娘子无约,可否与我同游。”
陶南岭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点头。
“那便说好了,戌时二刻,我参加完晚宴便在东林街街口等你。”
“嗯。”
几不可闻,似是奶猫叫唤,却清晰地仿佛一根羽毛轻挠梁宸玉的心口,叫他心尖尖上酥酥麻麻。
“好!不见不散。”
梁宸玉说完上车,赴宫中晚宴。
“娘子,您终于要得偿所愿了。”存菊开心。
陶南岭抬起头,脸上哪存在半分羞涩。
“为时尚早。”她抬头望向天空,晴空万里,湛蓝碧空。
面前建筑高大精致,粉墙黛瓦,高约三层,第一层望进去最靠里面的位置用朱红色柱子、隔扇、月梁搭成了一高约二尺宽二尺八的戏台子,台面上铺一层红毯,台柱上挂着楹联,词句巧妙,书法精美。
“一曲商音,演绎兴旺胜负;词曲高和,点出悲欢离合。”
存菊指着楹联,一字一句读出来。
这是陶南岭第一次带她来梨园。
“这位娘子,梨园要酉时才开唱,您二位来早了。”一名正在搬道具的杂役上前,好心提醒。
陶南岭礼貌点头,并无丝毫轻慢之色,她温和说道:“小哥,劳烦找一下范老板。”
“好嘞,您稍等,我这就叫老板出来。”
杂役小哥见二人衣着不凡,应是贵客,于是主动擦干净两个黑漆木椅递到陶南岭她们面前后才转身去往后堂找他们老板。
“不知三娘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少顷,一道沙哑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寻声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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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一清秀瘦弱,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穿一袭灰青色长衫,一只眼睛戴着从西洋淘回来的镜片,他双手抱拳,面带高兴。
陶南岭亦笑道:“范老板别来无恙。”
“此处不是说话之地,请三娘子随我来。”
梨园二层便是贵客厢房聚集之地,以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分房,每个字头又用一二三分等级,字号越靠前,等级越靠前则厢房包房费用越贵。
范老板二话没说便将陶南岭引入甲字一号房。
陶南岭进入房间后,因房门关闭,空气透着窒闷,她环顾四周,房间靠右是临街,左边便是接近戏台。
存菊见范老板支起左边窗柩,也小步上前将右边的窗柩支了起来,甲字一号房内空气流通起来,窒闷感瞬间消失。
右边窗柩打开后,街上属于马车的踢踏声便清晰而有力的传进来,待空间内的废气散了些,存菊便将其窗柩放下,仅留一个小口。
“三娘子,坐!”
范老板招呼,他提起茶壶为陶南岭倒茶。
待陶南岭坐定,他又开口:“怜娘那边传信说要酉时三刻到,三娘子待会留在这用晚饭吧。”
“好。”陶南岭轻啜一口,叹道:“范老板这里真是永远不缺好茶。”
范老板笑道:“都是托了三娘子的福。”
“那边情况如何?”
听到陶南岭问起正事,范老板收敛笑意,压低嗓音:“前天,王二狗诱覃大爷去赌坊又输了一千两,估摸过两日,覃大爷便要问覃氏拿钱填亏空了。”
陶南岭凝视手中瓷杯,又问:“杜嬷嬷的儿子钱兆最近可有什么动作?”
“杜嬷嬷死后,覃氏倒没敢接着放印子钱,钱兆那没了老娘借钱给他作周转,现下一脑门官司。”范老板嗤笑。
“等覃氏忍不住开始放印子钱时,务必将那张字据送到钱兆手里。”陶南岭为自己添茶,白雾朦胧,晕染了她精致眉眼。
“当然,覃氏也是我的仇人,我必会叫她不得好死。”
范老板冷笑。
陶南岭举起茶杯,“范老板,敬你一杯。”
范老板亦举杯回应,二人相视一笑。
喝完,陶南岭神色轻松下来,她从窗口望下去,满目朱红,戏台已经搭建妥帖,台后花旦正在用蔻丹描摹唇峰,于是她漫不经心的说:“有件事相求范老板帮帮忙。”
“娘子只管说便是,你的要求我都会答应了,这条命都是娘子救的,何来“求”字一说?”
“陶府之前送菜的孙老伯受我牵连,一家子生存的活计被覃氏给断了,南岭想请范老板安排,日后指定孙老伯给梨园送菜可否?”
范老板一听,笑了,这事有何难,于是胸有成竹开口:
“没问题,我梨园大大小小百多口人,虽说孙老伯进项可能没陶府那么丰厚,但只要我在,定不会亏待他,”
“听到这话我便放心了。”
陶南岭回头,“那么南岭可有幸与范老板共进晚食?”
知道范老板的人很少,但若是提起十年前身处江南的董砚秋便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时若有人想与他共处一室,别说千金,便是万金也有乐意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