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当然是假的，最直观的证据是岳辞令不搭理岳凌飞了。


    阳光有些刺眼，迟玲放下手中的清心咒，伸手挡住光线，向院中那一抹上下翩飞的火红身影看去。


    辞令正执着岳敏君送她的佩剑挥舞，她身姿如游龙，剑势变化多端，光是看着，迟玲都觉得眼花缭乱。


    这几日她练剑越发勤奋，迟玲知道她心里憋着一口气，想向她的父亲证明她才是更强的那一个。


    不远处的院门口，岳凌飞正站在门外进退两难，向迟玲投来求助的目光。


    迟玲爱莫能助地摇了摇头。


    岳辞令不可能没看见岳凌飞，她就是故意不理他的，她为着少宗主的事正气着呢。


    迟玲可不愿意惹火上身。


    这兄妹两感情一向好，辞令现在也不过是迁怒，等晾上两天，气顺些，自然就好了。但她现在要是上去劝和，那就是火上浇油了。


    岳凌飞犹豫半天，终于鼓起勇气喊了一声：“辞令，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话没说完，一道寒光凛凛的剑光就劈向了岳凌飞踏进院门的那半只脚，只是在快要砍到时又放慢了一秒。


    岳凌飞忙往后一缩。


    岳辞令满脸怒气：“谁准你进来的！不愧是少宗主，现在都可以随便进别人的院子了！”


    岳凌飞苍白地辩解：“不是，辞令，我没有......”


    “你就有！”


    嗓门扯得大，迟玲却清晰地看见岳辞令的眼圈红了。


    她举起书本挡住笑意。


    看来她判断有误，用不上两天，这不就好了。


    “我，我真的没有。”岳凌飞明显也急了，他去拉岳辞令的手，被对方一把拍开，登时也红了眼，“我根本不想当少宗主，你是知道的！我根本没有想过，我一直希望你去坐那个位子！”


    “那你为什么不拒绝父亲！你为什么不说你不想当！”岳辞令跺着脚大声质问。


    “父亲决定的事，难道是我说不想就能改变的吗？”这次岳凌飞成功抓住了岳辞令的手，他张嘴，还想说什么，还没说出口，就憋得两颊通红。


    “那你也不能一声不吭！”岳辞令把头扭开，手却没抽出来。


    岳凌飞又往周围看了一圈，见只有迟玲坐在树下，一双含着笑的眸子看着他们，他终于咬牙，小声道：“不过就是个少宗主，又没什么权力......等要我当宗主的时候，父亲肯定已经百年了，到时候，你就当宗主！”


    岳辞令安静下来，她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兄长。


    岳凌飞一向是最畏惧孝顺岳正明的，现在居然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他说的也不是没道理......


    “你说的是真心话？”


    岳凌飞立刻竖起四指起誓：“绝对真心。”


    岳辞令不生气了，她把佩剑收起来：“哼，算了，就让你进来坐坐吧。”


    岳凌飞登时喜笑颜开，又被岳辞令拍了一下胳膊：“我不需要你把位子让给我，我会证明给父亲看，我才是更好的人选！”


    迟玲敛起笑意，站起身，走到岳辞令身边，掏出手帕替她擦了擦额角的汗：“大太阳底下，别站着了，进屋说话吧。”


    岳凌飞跟着岳辞令进屋了。


    迟玲则去偏屋里为他们准备茶水。


    岳辞令是更好的人选，这谁都知道，岳家的弟子们谁没被她打趴下过，谁又没看见岳凌飞十年如一日毫无长进的修为？


    但有些事情，不看实力。


    就像如果她是个男子，家里就决计不会让她跟着仙人离开。


    她还没泡完茶，岳辞令就蹬蹬地跑进侧屋，拽着她的胳膊：“走啦，走啦，岳凌飞带了好东西，快来看，啊呀，不要管那个茶啦！”


    -


    岳凌飞带来了一只小鸟。


    这只鸟倒也安静，被他揣在兜里，一路上竟然没叫唤，就这样被带到了岳辞令面前。


    小鸟通体雪白，只在头顶处有一撮黑色的羽毛。


    它被岳凌飞轻手轻脚地放在桌子上，晕晕乎乎地跳了几下，蹦到岳辞令跟前，一张口，对她字正腔圆道：“你好！”


    迟玲在凡间时见过饲养的八哥，倒也不稀奇。


    岳辞令则是第一次见会说话的鸟，结结实实吓了一跳，佩剑出鞘，指着那鸟道：“鸟妖？哪来的鸟妖？”


    迟玲道：“没有灵力波动，应该不是妖族，只是普通的鸟。”


    岳辞令摸了摸鼻子，收回佩剑，那鸟被吓到了，扑棱棱飞到了岳凌飞头上，一通扑腾，把他头发弄得乱糟糟的。


    岳辞令笑出了声，岳凌飞也不生气，把手伸到头上，鸟就跳到了他手上。


    他问：“喜欢吗？送给你？”


    岳辞令眼睛都粘在这只鸟身上了，闻言却犹豫了：“可是，养宠物，不太好吧。”


    迟玲也沉默了。


    妖族，有生下来就是妖族的，也有后天吸收灵气开了神志的。后者的情况，在灵气浓郁的地方尤为常见。


    岳家可不就是灵气极其充裕的地方吗？


    隔三差五还能听见畜棚的弟子抱怨说豢养的猪竟然变成猪妖了，把她们折腾够呛。


    妖族一旦出现，格杀勿论，就连宠物也不可能例外，因此很少有人愿意养宠物，怕到时候伤心。


    岳凌飞也讪讪地笑了笑：“也是，那我就把它放出去好了。”


    小鸟歪了歪头，它听不懂人类的话，但那个人看起来红红的，像一颗成熟的野果。


    鸟扑腾翅膀，飞到了岳辞令肩头，张开嘴，一口叨了下去。


    “！”


    岳辞令跳了起来，一把薅住肇事逃逸的罪犯的翅膀，给了它一个脑瓜崩。


    鸟大叫起来：“大坏蛋！”


    岳辞令气笑了，立刻扭着头对迟玲道：“迟玲，你去帮我找个铁笼子来，把它关起来！”


    迟玲问：“要留下它吗？”


    岳辞令咬牙切齿：“留下！”


    -


    鸟被取名叫小坏蛋，岳辞令每天练完剑回屋，都要把它从笼子里放出来斗一番嘴。


    “大坏蛋！”


    “小坏蛋！”


    一人一鸟居然能和谐地对骂，迟玲每每看见这番场景都要发笑。


    岳辞令实在是喜欢这只鸟，每天都拎着鸟出去遛弯，岳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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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溺爱女儿，随她去了。


    在迟玲看来这对母女的关系十分奇怪，说是爱，又有着嫌隙，岳夫人有时候会主动来院子里看岳辞令，与她玩乐，有时候也会冷着脸十天半个月都不给辞令好脸色。


    但在岳夫人去世后，岳辞令还是消沉了许久日子。


    就连小坏蛋似乎也看出了岳辞令的闷闷不乐，都不跟她斗嘴了，而是跳到岳辞令手上和她讲从迟玲那学来的甜言蜜语。


    “喜欢你！”


    “你好厉害！”


    平日里最会气人的鸟突然变了性子，岳辞令把目光投向迟玲：“你教了她多久？”


    迟玲叹气：“也没多久。”


    无非就是反反复复教了一个月吧......


    岳辞令把小坏蛋放回笼子，拉着迟玲一起走到院子里看星星。


    她爬到院口的桃树上，把迟玲也拽了上来。


    桃花已经谢了，郁郁葱葱一树绿叶。


    她们沉默地并肩坐在树上，许久，岳辞令悄悄问她：“迟玲，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会的，不管你去哪，要做什么，我都会一直陪着你，帮助你。”


    “是，是吗。”岳辞令揪下一把绿叶扔到地上，脸上有点红，很快，又理直气壮道，“你的决定是对的，我肯定比其他任何人都厉害。”


    “辞令当然最厉害。”


    岳辞令明显心虚起来，她花了大量的时间练习武艺，其实修行上略逊于迟玲。


    她想了想，认真道：“我要参加明年的宗门大比。”


    “明年就去吗？”


    岳辞令今年才十一岁，这年纪去参加宗门大比，实在是很罕见了。


    “我会拿到名次的，迟玲，你相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


    -


    “岳家二小姐岳辞令，第十名。”


    岳辞令刚结束一场惊险的战斗，带着满身的伤从擂台上跳了下来，岳凌飞赶忙迎上去，往她嘴里塞了一把灵药。


    岳辞令面色痛苦。


    迟玲急忙往她嘴边递了一盏茶水。


    岳辞令鼓着腮帮子狰狞地把满嘴灵药咽了下去，转手就给了岳凌飞一巴掌：“你想噎死我吗！”


    笼子里的小坏蛋也附和道：“大坏蛋！大坏蛋！”


    岳凌飞挠挠头，不好意思道：“下次注意，下次注意。”


    岳辞令瞪了他一眼，高兴地来拉迟玲：“我是第十名，你听见了吗？”


    迟玲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辞令真厉害！”


    岳辞令骄傲道：“那是！”


    十二岁的第十名，说一句天纵英才也不为过。


    岳辞令最令对手头疼的便是她那一柄长剑，这小姑娘年岁小，力气也小，可身形动作却极其敏捷，在擂台上腾转挪移，仿佛一阵风，对手的攻击次次落空，她的长剑却总能精准地伤到对手。


    岳正明也难得对她展露了笑容：“做得不错。”


    周围适时响起恭维声：“岳宗主教女有方啊！”


    “后生可畏啊，再过两年，魁首肯定是岳小姐的了！”


    但岳辞令却在宗门大比上消失了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