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曲奇

作品:《和情敌也可以he吗?

    商稹他们猝死的同学要下葬了。


    照顾到商稹的心情,温霖跟着一起去了葬礼。


    他们同学死得太意外,大家都惋惜,葬礼上气氛沉重,温霖原本该照看商稹,没想到也受到感染,眼眶染得红红的。


    两个人被分配去门口给来吊唁者送花。


    商稹心绪低落,伤心到不大喘得过气,所以温霖抱着比自己还大的白玫瑰花站在他边上,他依旧无动于衷。


    温霖的视线完全被捧花阻挡了,送花要靠声音指引,有人来找商稹说话,才勉强抽出一支递出去。


    “哥,生死无常,你也别太伤心了。”


    这一位朋友和商稹关系不错,说话间却频频偷瞄温霖——葬礼前夕,温霖被勒令去整改发型,前刘海修短了,修得脸圆圆的,精致的眉眼都暴露出来。


    朋友个子高,看得一清二楚,温霖反而不太看得清他。


    “我这阵子总是想起他,我经常觉得他还在我们身边。”商稹越说声音越低,说说要哽咽起来,“多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温霖跟着一起抹眼泪,不想花束歪歪斜斜地滑出怀里,他赶紧抱稳了。


    朋友主动拣了一支玫瑰花,向温霖点了点头:“谢谢嫂子。”


    “不客气。”温霖啜泣道,“请节哀吧!”


    朋友拍拍商稹的肩:“哥,看开点,平时伤心了一定不要憋着,憋着伤身体。嫂子这么可爱,多和嫂子说说话,排忧解难。”


    “好。”商稹应一声。


    朋友也应一声,继而多安慰一阵温霖。温霖抿着嘴不让眼泪掉下来,朋友的心更软了,嘴里滔滔不绝。


    “什么嫂子?”商稹后知后觉,打断道。


    朋友先看商稹,大抵怕他误解自己讲得轻佻,神色肃穆,半晌憋出一句“嫂子哥”,又觉得不太对劲,看了看温霖,“嫂子弟”。


    商稹勉强道:“他是我朋友的朋友。”


    朋友便道:“嫂子朋友。”


    温霖哭得再投入,这时候也没办法再装无事人了。念在商稹的好,主动帮忙澄清:“哥哥,你认识于蔚吗?”


    凡是和商稹关系好的,谁不知道于蔚?


    “我是温霖,是于蔚的男朋友,于蔚去巡演了,托商稹来照顾我。”温霖的头衔很长。商稹每每简短带过,这也是一个缘故。


    朋友沉思片刻,貌似豁然开朗:“温嫂。”


    “我不是嫂子。”温霖试图纠正。


    “我知道你年纪小,但你是不是我嫂子是商稹定的,商稹是我哥,所以你只能是嫂子。”


    “好吧。”温霖单纯是被绕进去了,其实并没有被说服。


    好什么?不过商稹也习惯了。这阵子他和温霖一起生活,即便日常生活里与其他人互没有交集,偶尔有数据在下班的点出,同事要请商稹过目,来到家里,必然会见到温霖。


    他觉得和朋友多解释一遍也无妨,他这也是他行事坦荡的一个表现,他不在乎。


    与此同时里面有人在唤他们进去帮忙,朋友赶紧逃脱了。


    商稹伸出去的手僵在空中,正开口却无话可说。


    “我们也去吗?”


    玫瑰花的花茎很高,温霖的卷发漫在花瓣下。


    商稹忽然觉得花对温霖而言太重了。他发疯似的心里唯独这样一个念头。他一直怔怔地看着温霖,觉得温霖可怜极了。


    不见商稹回应,温霖跌跌撞撞地过来,不巧轻轻碰在他的身上。


    他顺势搂住温霖的后背,接来温霖手里的花:“你去车上休息吧,前面位置上有软曲奇,来的路上买的。”


    “那你呢?”温霖说。


    “我没事。”商稹说,“你就在车上不要走,结束了我来找你,我们回家。”


    “饼干呢?”


    “不用给我留。”


    “好哦。”温霖以防万一,竖起小拇指和他拉钩,“说好了,你等下要是肚子饿,不可以怪我。”


    “我不怪你。”他挠了挠温霖的下巴。


    山上风不小,温霖绵软的头发被吹得一绺一绺,商稹抽不空手,温霖便左右摇摇头,卷卷的刘海散开来,整整齐齐落在眉毛上。


    软曲奇在副驾驶,温霖吃得满身饼干屑,跨下车去掸了掸。


    他重新躺在后排座位,感到嘴角残余的饼干屑。


    纸巾在对过去边上,他领口别着朵白玫瑰花,一俯身马上滑出在地上,但是他已经重新躺回来了,侧着头呆呆地盯着。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商稹开门看见温霖化在整排座位,没地方留给他坐,便轻轻托温霖的头枕在自己腿上。


    温霖高挺的鼻梁被底下黑色西裤一衬,又光洁又细腻。他不禁摸了摸温霖柔软的卷头发,心里从来没有这样安宁过。


    私人行程没叫助理来,只好请代驾,要等大半个钟头。


    商稹也有些倦了,才闭上眼睛不久,仿佛闻到一股温热的香气。


    温霖已经凑上来,长长的睫毛若有似无地刮起商稹的鼻尖,害得商稹喉咙口一热,要想打喷嚏。


    “我们回去能不能往老胡哥哥家开呢?上次在他家边上买的蛋糕很好吃。”温霖想要说服他,又道,“我记得你也吃了很多的。”


    “晚点。”商稹没力气开车,自然也没有说服他不再叫老胡“哥哥”的力气。


    温霖缩下去。掰着手指头自言自语:“也不知道老胡哥哥家里的小猫怎么样了。”


    商稹又想起方才种种,顿时有力气了:“你是不是见个人就叫哥哥?”


    “没有的。你不是哥哥,我没有这么叫过你。”温霖说,“商先生,拜托你帮我问问老胡哥哥什么时候有空,我想去看小猫了。”


    商稹却发现他嘴角旁有不少饼干屑。


    “阿稹哥哥,答应我吧!”温霖哪知道他一直沉默,先服软了,双手握拳,在他大腿上来回敲敲。


    外面天阴,还是在山上,闷在车厢里也觉得身上凉飕飕的。温霖活动一阵,身上比先前还冷,只好又凑上来。


    “我们还不走吗?”他说。


    代驾还有二十分钟才到。


    “这种地方不宜久留,会被孤魂野鬼上身的。”他又说。


    商稹的父母年纪大了,对鬼神的看法是宁可信其有。商稹还年轻,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也从来没听说过温霖这样的说法。


    他编了一套措辞要想反驳,温霖膝盖岔到他腿边上,迎面坐来身上,很甜蜜地偎着。


    他说不出话了。


    “你没有吃饼干,很脆弱,”温霖认真道,“我保护你,这样你就不会被鬼上身了,回去还能够给我做饭。”


    温霖为人着想时候比使坏时还要傻乎乎的,商稹有股暖流打心底涌上来,浑身血脉一下就通了,更加觉得温霖是个小狗,或者软枕头,明知道不一样,但是说不上来。


    他还记得温霖小时候要抱着马犬睡觉的事情——他如果是马犬,必然也是这样被抱着。他肯定掏心掏肺地百般呵护,绝对不舍得一脚把温霖踢开。


    许久才意识到一切好像不是他想的这样。


    代驾来敲车窗了。


    温霖把目的地说给商稹的肩膀听,代驾听不到,商稹只好复述一遍,所以忘记把温霖推开。


    在接连不断的u字形山路拐来拐去,停在老胡家边上的街道。


    温霖提着纸袋子回来,商稹没让他再靠在自己身上。


    两块一样的蛋糕拆在两个盘子里,温霖从冰箱里找来奶油裱花,费半天功夫还是挤不出。


    商稹便来给他演示一遍——商稹挤得出来,温霖依然挤不出。问题不出在瓶子上。


    商稹不想手把手教,口头关心道:“你怎么了?”


    “我好像没力气了。”温霖为图省力,眼睛也闭上了,“我会不会被鬼上身了呀?”


    商稹觉得是温霖缺乏锻炼的缘故,体质差,风一吹就着凉了,事实也是如此。


    “商稹,你就很有力气,都是我在车上保护你了呢。”温霖卖可怜,挨近商稹怀里,“我肯定是被鬼上身了。”


    “鬼上身了要怎么办?”


    “请个高人来吧。”含混不清的语气。


    “哪里有高人?”


    温霖正是不知道了才问的商稹,哪知道商稹也不知道,那么是他把商稹想得太高大了——商稹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不能够离开商稹撒下的投影,想了想又道:“我们家边上那个寺是求平安的,你帮我求个福,然后把香灰带回来,煮开水喝。”


    商稹皱眉头。较为科学地摸他额头,热度还不低。“去医院。”


    温霖吓得要跳起来,惊恐地往后倒退两步:“不去!”


    商稹顿时愣住了,不知道他这样抵触。他有些窘,低着头支吾许久:“我很怕打针的呢。”


    “不打针。”商稹骗他,“我们配点药回来吃……回来再给你买蛋糕。”


    “是去哪里的医院呀。”


    “边上。”


    边上唯独一所医院,温霖也知道,思考一阵道:“我去过公立医院的,好像不打针就不能够配药。”


    “那就打针。”


    “不打不打。”


    “打针很快的,现在技术好,不会痛。”


    “那也不打。”


    商稹已经没耐心了,重重道:“温霖!”


    温霖顿时被吓唬住了,商稹眼看他两滴泪珠子坠了两行。


    “你叫我名字好凶……我害怕。”温霖原本就发烧,身上冷,这时更是簌簌发抖起来。


    也许生病了本就脆弱,温霖年纪还小——商稹的心在他眼泪里泡软了,反思起自己是不是太严苛。先帮他擦干净眼泪,勉强用温和的语气问道:“那要叫什么?”


    他看商稹一眼,想说什么却不敢。


    “‘汪汪’好不好?”商稹记得温霖最早也嫌本名不好,他于是给温霖取了个狗名字,温霖还欣然接受了,“汪汪,听话。”


    “你为什么要学狗叫?”温霖茫然,但是很快反应过来,“你会不会被狗鬼上身?荒郊野岭,说不清楚的呀。”


    商稹觉得自己就是被鬼上身,狗鬼也不为过,否则温霖早在医院里吊水了。


    他黑着脸拧了温霖微微发烫的脸颊。温霖张不开嘴:“呜呜。”


    “为什么不去医院?”商稹松了手。


    “不想去。”温霖垂下头,“商稹,你说好要照顾我的,你现在也要答应我。”


    “你太不听话了,没办法照顾。”


    “除了去医院,我都很听你话的。”


    “不去医院就是不听话。”


    “我没办法去医院的……”温霖卡在这里一顿,又赶快说,“商稹,你平时这么忙,和我去医院太麻烦了,你买点退烧药回来就好了。”


    商稹仿佛听出言外之意,但是不想追究了,光是在他头上敲了两下:“哪有乱吃药的道理?”


    “你很聪明的,肯定能买到对的药。”


    “你到底去不去医院?”


    “不去的。”温霖小声说。


    希望温霖身体健康并不是对待温霖太苛刻,因此商稹已经开始拨电话。“我的话不听——我叫你老公来说你。”


    他把屏幕平举在温霖面前,温霖不敢面对,扭头就想逃。商稹拢着他的后背不放他走,屏幕更加往他脸上凑,拍出来和他自己拿的一样。


    于蔚已经起床了。


    “宝宝?”


    温霖无精打采,眼眶被泪水泡得又红又肿。商稹能够看见的角度比于蔚更全一些,温霖的后背也佝偻着。


    早上发疯的念想回来了,一下占据他的全身——温霖可怜得叫他想牢牢束在怀里不放。


    “你怎么了?脸这么红。”于蔚说。


    于蔚的声音冥冥当中拉了商稹一把,熟悉却有些渺茫。他听不懂语言,光是看着温霖的半闭着的眼睛。


    “我好像是生病了……”温霖许久才说。


    “生病了?你去医院没有?”


    “没有。”


    “你快去。好了,我问你:商稹在你边上吗?”


    商稹担心于蔚会觉得自己没照顾好温霖,又不是他不肯带温霖去医院。他认为他可以控制好,不用于蔚监督,便比出个噤声的手势。


    温霖乖乖的说:“没有哦。”


    “好,”听出于蔚安下心来,又道,“他在哪里?”


    “他出去了。”温霖越讲越虚弱。


    “出去了?”于蔚追问,“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你知不知道?”


    商稹眼皮一跳。难得见于蔚关心他,但是与意想中完全不同,杀气腾腾,他还以为是来讨债的。


    温霖打岔道:“老公,我头好晕……”


    “商稹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温霖头蔫得更低了。


    商稹已经不想让温霖再站着了,揽着他后背的手往前收,他身上实在太烫,多碰一碰就要凹进去一角,商稹尽可能动作轻柔又牢固地抱着他。


    但是手机屏幕还对着温霖的脸颊拍。于蔚很可以认为是温霖还在捣鬼。


    “温霖,你不要和我开玩笑了,我很忙。”于蔚凶巴巴道,“等商稹回来,你问问他,杂志的事情到底有办法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