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寂静，众位大臣集体石化。


    他们是读了几十年的圣贤书，但从未听说过什么周考、月考、期末考，还要汇报给圣上，都不用等结果他们也知道自己刚才答的是什么鬼样子，这要是让圣上知道了那还了得！


    翻译部副部长方松然率先回击：“小女娃，我劝你不要拿着鸡毛当令箭，我们几位大人都是朝廷重臣，每日公务繁忙还要上早朝，忙完还要来上课，你当我们是神不用休息的吗？”


    沈疏桐瞬间抓住方松然话语中的漏洞：“方大人的意思是，圣上的命令是鸡毛？”


    方松然：......


    “你这是故意找茬！我就直说了我们这些人的精力是要放在大尧的江山社稷上的，没空陪你玩过家家的游戏，你不要太过分了！”


    “开设翻译学堂，让众位大人学习外语，就是圣上为了大尧的江山社稷而做的决定，各位大人莫不是在质疑圣上？”


    沈疏桐接过几位外教批改好的卷子，“既然各位口口声声说忙着建设大尧的江山，那不如我们就来看一看各位的专业水平如何。”


    前世上学的时候，最害怕这种当众念成绩的时刻，除了面子以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氛围。


    每个老师那都是氛围制造大师，他们会在一个人的名字和分数之间有一个很长的停顿，期间用非常凌厉的眼神扫视你，那种压迫感简直如芒在背。


    “方松然”，沈疏桐将此等功力学了个十成十，她将所有考卷按照官职由大到小排列，每次都要停顿个十秒钟才肯念出分数，“0分！”


    刚刚还盛气凌人的几位大人此刻都齐刷刷地把头低下去了，恨不得扒开一道地缝钻进去。


    “王柏松......2分！”


    “张呈尔......0分！”


    “李西可......0分！”


    “任熙时......3分！”


    由于0分实在太多，卷子上有得分的，不管是几分，那人都会松一口气，至少不是最后一名了。


    而他们之所以有分，并不是因为真的会什么，而是因为沈疏桐出了选择题。


    沈疏桐看到最后一张卷子时神情微微一顿，她下意识地抬头寻找卷子的主人。


    “季安之，17分！”


    那是一个十分清秀的少年，看上去只比沈疏桐稍微大一点，从进门到现在无论其余大人如何抨击如何不配合，季安之都未曾跟风。


    他也是考试的时候唯一一位没有走神，没有搞小动作，全程专注于考卷的人。


    沈疏桐仔细翻看了他的卷子，发现季安之能够拿到最高分并不是因为他真的有基础，而是他足够聪明。


    虽然整张卷子他都看不懂，但他在阅读中找到了固定搭配，然后在选择和填空中照猫画虎，还真蒙出了17分。


    其余几位大人脸色比锅底还黑，让一个低品官员超了这么多，大家的面子都有点过不去，虽然没有人开口说什么，但时不时响起的“切”、“呵”、“嘶”声音还是宣告了他们的不满。


    季安之泰然自若，依旧坐得笔直等待着课程的下一步安排，对周围的一切声音和目光都不为所动。


    既聪明又心态好不惧强压，是一个可以重点培养的对象。


    沈疏桐将卷子发了下去，“既然各位都清楚自己的水平了，那我们的课程就可以正式开始了，各位可以自行决定是否来上课，但我都考勤记录都会如实记录，一周后的考试也会如期举行。”


    撂下最后一句话，沈疏桐潇洒离开，宋七正在门口来回踱步，看上去十分着急。


    沈疏桐大致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宁大人要去弹劾我了？”


    宋七愣了一下，“对啊沈娘子，您可把宁大人气得不轻，这么一会儿已经找了好几个言官了。而且我刚才看翻译馆那几位大人脸色也不是很好，明日早朝怕是会集体弹劾你。”


    沈疏桐点点头，不以为意，反倒是宋七急得坐立难安。


    “不过你也不用太害怕啊沈娘子，我家殿下肯定会帮你骂回去的。”


    沈疏桐摆摆手：“那倒不必。”


    “沈娘子，你不在朝堂不知道文官的可怖，他们急了连皇上都敢骂。”


    文官的可怖，沈疏桐多少还是了解的，崇祯皇帝已经亲自给出了评语。


    “我一次靠你们殿下，总不能次次靠你们殿下。临舟帮我骂回去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反倒有可能给自己招黑，放心，此事我已有对策。”


    ——————


    【竖日，早朝】


    “臣，翻译部部长宁远道，谨同方松然、王柏松等臣，昧死上言，弹劾钦命翻译学堂沈氏疏桐。”


    翻译部部长宁远道率先发起进攻：“沈氏以一介布衣女子，蒙圣上恩宠掌翻译学堂，却不知恪尽职守，反行辱臣之举。众臣皆为朝廷股肱，日理万机仍遵旨就学。沈氏竟设“周考”“月考”等异名，更于堂前当众宣读众臣分数，以“零分”“二分”等语肆意羞辱。夫朝臣者，圣上所命、社稷所托，颜面关乎朝堂体统，沈氏此举，非止轻慢众臣，实乃藐视朝廷规制！”


    副部长方松然紧随其后：“且沈氏屡以“圣上命令”相胁，臣言及公务繁忙，竟被曲解为“视圣命为鸡毛”，罗织罪名构陷于臣。又以“考勤记录”“如期考试”相要挟，暗示若有缺课便上报圣上，此乃借圣上之威行一己之私。且其考卷设题乖张，多选填蒙猜之项，非考真才实学，徒以机巧困臣，何谈培育译才？”


    翻译部其余成员连同言官一齐附议。


    大尧皇帝的脸色很不好看，翻译馆是他同意建的没错，选址在国子监旁边也是他授意，今日此景早在意料之中。


    但他是皇帝啊，他才是那个最日理万机的人，他想要的是能解决问题的人，而不是把问题都堆到自己面前的人，况且这翻译馆才刚开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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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三皇子有什么要说的吗？”


    众官员这么大张旗鼓地针对一个平民女子当然不是单纯地觉得丢了面子，谢临舟和沈疏桐的关系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了，沈疏桐犯了错某种程度相当于谢临舟犯了错。


    他们都分别站队了太子和燕王，能借铲除翻译学堂的名义打压一下谢临舟，何乐而不为？


    “我？”


    谢临舟故作惊讶地指着自己，“我觉得众位大臣说得对啊！”


    几位弹劾的大臣齐齐看向谢临舟，他们都准备好对骂了，结果对方辩友竟然肯定了他们的意见。他们当然知道谢临舟这厮肯定是没憋什么好屁，只是现在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着实令人难受。


    “沈氏僭越礼制，轻慢朝臣，擅弄权柄，裹挟圣意，实在可恶，应当重罚！”


    “只是”，谢临舟话锋一转，笑眯眯地回头望着几位大人，“每个人都有为自己发言辩护的权利，众位大人说完了，是不是该听一听沈氏如何说了？”


    大尧皇帝点了点头，王公公立即会意，“宣沈疏桐觐见！”


    “民女沈疏桐拜见陛下！”


    “平身，沈氏，翻译馆刚刚开业一天，你就被如此多的大臣弹劾，对此，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沈疏桐看向宁远道：“宁大人说我当众宣读分数是轻慢朝臣，无视规制。那我倒是要问一问，卷子上的分数可有误判？我可有只念你的分数不念别人的？若众位觉得分数低被念出来就是侮辱了你们，不敢面对自己的真实水平的话，那他日外国使臣来访你们一句话都对不上的时候可也要说人家是在故意侮辱你们？”


    她又面向方松然：“方大人说我罗列罪名构陷你视圣命为鸡毛，那请问【小女娃，我劝你不要拿着鸡毛当令箭】这句是不是您的原话？您说我设置选填没有意义，这是蒙填，那为什么给你蒙的机会了大人还是0分啊？您还说我借圣上之威行一己之私，哎哟民女真是冤枉！这翻译学堂仅为培养翻译人才所设，不收取一文的学费，请问民女到底从中获了什么利？”


    宁远道和方松然顿时语塞，他们弹劾沈疏桐用的是理解和感受，而沈疏桐的回击用的是事实，事实胜于雄辩。


    啪啪！


    朝堂前排响起掌声，众人循声望去，是一直未曾出声的燕王。


    燕王看上去约莫是而立的年岁，那双眼睛虽然在笑，但莫名给人一种深不见底的感觉。


    用现代的话来说，有的人天生就长着一张权谋剧大反派的脸。


    “陛下，我看沈娘子说的有理。只是一介平民女子开设学堂乃我大尧首例，现在百姓议论纷纷，都在质疑其到底有何资格让陛下开此先例，着实造成了不好的影响。此言论因沈娘子而起，沈娘子也应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正好过几天爱利堡使者要来拜访，不如接待的任务就交给沈娘子如何？”


    谢临舟缓缓勾起嘴角，鱼儿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