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衡悬着的那口气，终于憋不住了。


    “飞机不能开窗户，绝对不能开。”


    听他的语气格外认真，狐狸忍不住扭头看他：“为什么？”


    连衡与他对视几秒，选择打开浏览器，当着狐狸面直接搜索：


    【为什么飞机不能开窗户？】


    也没仔细看，连衡直接点开了第一个视频，陌生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为什么飞机不能开窗户呢？相信很多小朋友都会有这样的疑问。”


    “小朋友是什么意思？”狄自欢开头就没听懂。


    狐狸微微瞪着眼睛，疑惑地看着他，纯黑色瞳孔里清晰映出他的倒影，连衡看着他说：“小朋友，意思就是不成熟的‘人’，通常指代10岁以下的小孩。”


    连衡按照他的理解说了。


    可狐狸不太相信他，又像是对他刚才展示的“搜索”功能好奇，回道：“你问问手机。”


    连衡也没纠正他，依着他在上方的搜索栏里输入“小朋友是什么意思？”


    字刚打完，第二行出现相关搜索：


    【叫小朋友的特殊含义】


    狐狸眼尖瞧见，当机立断道：“我要看第二个。”


    连衡隐隐猜到了什么。


    果然，手机页面跳转显示：


    【“小朋友”含有的双重特殊含义：


    1.情感亲密的宠溺表达，暗示对方是需要呵护的特别存在，带有明显的感情倾向，体现一种超越实际年龄的宠爱；


    2.在非亲密关系中，该称呼带有善意调侃或鼓励的意思，可能包含长辈对晚辈的关怀；】［1］


    “小朋友？”狐狸表示疑惑。


    连衡理解他的心情：“跟以前相比，部分文字的意思的确发生了变化；有些词语成语，也不单单只是字面上的意思了。突然听到，听不懂、或是不理解很正常。”


    “你是说‘小朋友’吗？”狐狸歪着脑袋看他。


    连衡“嗯”了声，微垂着头，略长的黑发擦过狐狸额前，黑与白，两双眼睛近距离对视。


    他清楚看见了狐狸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


    “哈哈哈哈小朋友，我是在叫你呢！”狄自欢揶揄道，“不然，你以为我听不懂人话吗？小～朋～友，你也太小看我喽～”


    “……”


    狐狸声音打着转儿，转了好几次弯，尾音扬起，听着就不怀好意，连衡沉默一瞬，决定不搭理他。


    顺着杆子往上爬，说的就是这狐狸。


    连衡一手抱着狐狸，另一只手拿着手机，余光瞥见谢淮林朝他走过来了，就摁灭了手机屏幕。


    狐狸也察觉出有人靠近，重新坐正身子，收了笑脸，审视地看向谢淮林。


    谢淮林眉目舒展，嘴角噙着一丝明显的笑，像雨过天晴般，丝毫不掩饰他的好心情。


    他面容比连衡要硬朗些，肤色也比连衡黑了好多，狄自欢看着他，觉得还是连衡更顺眼，长得更合他心意。


    从前，他就喜欢文雅些的翩翩君子，不爱粗犷、不修边幅的魁梧糙汉。现在多年过去，审美依旧不曾变过。


    谢淮林走到连衡对面，不由自主地看向他怀里的狐狸。


    “你有什么就直说吧，谢淮林。”连衡实在不想同他搞那套没意思的弯弯绕绕。


    他的声音极淡，语气也没什么起伏变化，可狐狸却微微侧过头看他，在他脑子里出声：“你怀疑他了？”


    谢淮林在连衡旁边坐下，正色道：“现在有两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先说坏消息吧。”眼见狐狸直勾勾盯着谢淮林看，连衡伸手摸摸他头顶，虽然很轻很轻，但突然的一下子，还是让狐狸打了个激灵。


    他以为是狐狸是吓的，谁知下一秒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狐狸：“不好！我的聚灵石被发现了！”


    谢淮林：“九欢玉矿再次坍塌，短期内都不能开采了。”


    连衡一愣：“什么时候坍塌的？”


    “三分钟前，我刚接到电话。”谢淮林知道他想问什么，不等他问，主动解释道，“坍塌原因暂时还不清楚，相关部门还在赶过去的路上。”


    连衡马上听到了答案：“是那只蝙蝠妖！连衡，我走之前给我的玉矿下了禁制，现在禁制被破坏，一定是他！”


    连衡微微蹙眉，问道：“那我们的人呢？有没有受伤？”


    谢淮林：“这个你放心，这次玉矿坍塌只是小范围的，我们的人没有再去矿山，谢正晋谢队长也还在那里守着，没有出现任何伤亡情况。”


    “那就好。”连衡松了口气。


    半晌，见他一直不说话，谢淮林打趣他：“你不想问问我还有什么好消息吗？”


    “人没事就已经是最大的好消息了。”连衡真心这么觉得。


    谢淮林也不卖关子了，直言道：“这好消息嘛，第一，玉矿倒塌点出现了大量鸽血红宝石。”


    “啊啊啊啊啊啊！！！”狐狸要气疯了，“那是我的聚灵石！是我的！我的！！”


    脑子里的尖叫声让连衡反应了好久，他咬着牙，用指尖按了按太阳穴，有点心累，却又不得不追问道：“剩下那个呢？”


    “我已经跟谢淮风说过了，这次九欢玉矿坍塌，后续处理都由他一个人负责。我让柏冉也留在九欢山上，协助他处理后续事宜。”谢淮林认真说，“按之前说好的，连衡，这次损失由我们谢氏一力承担；等玉矿恢复开采后，后续利润五五分成，我们出力你们拿钱。”


    “呵，行了。”连衡冷笑出声，抢在狐狸发疯前，一口气说完，“九欢玉矿的事儿，等我回去，董事会商议后再做决定。另外，谢淮林，羊毛出在羊身上，这次开采玉矿的收益到底从哪儿来，你比我清楚。”


    谢淮林静静地看着他，连衡直视他双眼，目光微沉，不退不让。


    两人对视几秒钟，彼此心里就清楚了。


    没得谈了。


    这次。


    看他们一直不说话，原本就毫无顾忌的狄自欢，说话更没有顾虑了：“连衡，你刚才是在为我打抱不平吗？”


    谢淮林是他的朋友，他这样跟自己朋友说话，应该是觉得谢淮林做的不对吧？


    不过，他怎么没太听懂呢……


    哦对了，他不喜欢连衡用“羊毛”和“羊”比喻自己！


    “连衡！羊是我的食物，在我最爱吃的食谱上，下次不许再说我是羊了！”狐狸语气特别较真，像是在交待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似的。


    连衡沉默。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无语俩字。


    怀里抱的真狐狸缺心眼；


    旁边的人长满了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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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得跟个狐狸似的。


    “连衡，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谢淮林叹了口气，“你再好好想想吧，我们之间，合作决定权在你。”


    连衡看着他起身走开，摁亮手机，给狐狸打字：


    【知道了，狐狸大人】


    犹豫片刻，他又忍不住发了一条消息：


    【以后在人前一定要注意，不要对任何人任何话有任何反应，记住，你只是一个狐狸】


    【一个普通的狐狸】


    “嗯……你是在担心我吗？”狄自欢不确定问道。


    连衡随口一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是！”狐狸回答十分干脆，“我上次跟随下山的人，就没有同我说过这些。”


    连衡心头微微一动，小幅度动动嘴唇，轻声问道：“你上次下山是为了什么？”


    “上次那个人是一个科举落榜的士子，他慕名来我的庙里，跟我说他家里来了一个狐狸精。”狄自欢说起来，没有丁点儿心理负担，“我以为是我的同族化形后不懂事，结果去了以后才发现是一个人。”


    连衡懵了好一阵。


    他一个人，听一个真正的狐狸精，跟他讲不是狐狸的“狐狸精”……


    会不会太奇怪了？


    “那个人叫小白，是他新买来的小厮，相貌出挑，他想把这个人送给我当仆从。”狐狸说起来时仍然觉得奇怪，“作为交换，他想让我保佑他——科举及第，你说奇怪不奇怪？”


    连衡也觉得奇怪，不过他更奇怪的是：“他为什么会想去寻求你的帮助呢？”


    “啊，这是因为我在成为山神前，是他们家里供奉的狐仙。”


    狐狸轻飘飘丢了个重磅炸弹，全然不知道自己这句话，给连衡带来了怎样的心理震撼。


    “你、你以前是狐仙？！”


    “嗯，最早供奉我的那个人，其下祖孙三代，人品端正。可惜再往后，子孙后代良莠不齐，为此我特意立下规矩，来找我帮忙，要么事出有因，要么就需要拿出一样最珍贵的东西做交换。”狄自欢缓缓呼出一口气，“也是这个人，让我彻底断了狐仙路。从此以后，我就在我的九欢山上安心做起了山神，再也没下过山了。”


    连衡怔愣半晌，呢喃着：“他拿一个人同你交换……说那个小厮是狐狸精，其实就是为了骗你下山？发现你不肯帮忙，又说要用那个叫小白的小厮交换？”


    “嗯。”狐狸应声。


    这也太扯了。


    连衡半天说不出话来。


    送礼也太不走心了吧？


    这么随便？


    这种脑子……也能参加科考吗？


    给狐仙送人？还说送的那个人是狐狸精？


    这狐狸没惩罚他吗？？？


    “你，狐狸大人？”连衡试探性问他，“你脾气这么好吗？”


    狄自欢看着他，眼睛突然变成了银色，银光一闪而过，又重新变回黑色。


    “你是想问我，他敢这么戏耍我糊弄我，可我却没有惩戒他？就这么轻轻揭过了？”


    连衡点头。


    狄自欢看着他的眼睛，道：“我是九尾狐，被人请回家做狐仙，不同于寻常狐狸，若我主动离开，那家人是要受到反噬的。”


    连衡后知后觉想到：“那……你这次跟我去我家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