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模特
作品:《一个叫Felix的男人决定去死》 有人想杀她。徐穆躲不开,被人用力掐紧脖子,她拼命挣扎却徒劳无功。在窒息前一秒,天光大亮。徐穆醒了。
她很镇定,她镇定得可怕。她将压在她胸前的手臂轻轻挪开,明明沉睡的人却倏然睁开了眼睛,锐利的眼神,下一秒就要提刀杀人。
“海泽尔。”待看清面前的人,眼神仓皇起来。
“嗯,你让我睡你房间,你说你睡沙发。”
“……”
“睡沙发很冷,海泽尔。”不过是一个借口。
“那你也不能说进来就进来。”她从被窝里爬起来,被他一拽,侧身倒了回去。
他将挡住她眼睛的黑发拨开,四目相对:“你干什么?”她问。
“你生气了?”他的视线在她脸上描摹,似乎在判断她的情绪,藏在被窝里的手紧紧捏住她的,像是无意识,只是不想让她逃开。
“嗯,是的,你不能这样。”她的眼睛垂下去不看他,身边睡了个人,她竟然没有一点感觉。
“昨晚只是意外。”
“你真是有太多意外了。”
“这回是真的。”他急于辩解。
她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嗯,之前都是假的。”
“你睡的好吗海泽尔?”
“不好。”
“我睡得好。”一夜无梦。
“那你也不能睡在这里。”
“为什么?”
他怎么好意思问这句话?“你觉得呢?”
“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他从床上坐起身,徐穆盯着他凌乱的背影看,真是美好的早晨。
“去滑雪吧菲利克斯。”滑雪让人上瘾。
“不去。”他冷冰冰地拒绝。
“为什么?”
“你觉得呢?”
“……”
“你的膝盖、肩膀……尾椎会受不了,肌肉需要时间恢复。”
徐穆并不觉得,才滑了一天,她在兴头上。
菲利克斯起床套外裤,她看得认真。
“圣诞快乐,海泽尔。”
“圣诞快乐,菲利克斯。”
“嗯,把脑袋转过去。”
“……”她见过他浑身上下每一块皮肉,他可能忘了。
“虽然很不礼貌,但我还是想问,你们……”米莲已经满血复活,她看见徐穆从菲利克斯房间出来,惊讶掉了下巴。
“米莲,你想去滑雪吗?”徐穆不想回答她的问题,这很难解释。
“我不会。”
“我教你。”
菲利克斯表示疑惑。
“对不起海泽尔,我不喜欢那种运动,那会让我看起来很奇怪。那如果你请威廉去的话,我可以考虑。”
两人都是大象屁股,推也推不动。
这里确实是很美丽的滑雪度假村,但是太无聊了啊。除了雪就是木头房子,四个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就像隔离在了世界之外。
如果没人带她去滑雪,她就在木屋里画画。米莲是个不错的模特,可惜她坐十分钟就已经八百个动作了。
徐穆不得不转移目标:菲利克斯窝在沙发里半天也不动,一个低头阅读的男人,没有打理的亚麻色头发微卷,套着一件沙色的半高领粗针织毛衣。窗外打进来的光线照亮他的右侧脸颊,强烈的明暗对比,轮廓更显深邃。棕色的沙发以及上面东倒西歪的波西米亚风靠枕,整幅画的色彩鲜明起来。
“太漂亮了。”米莲走过来感叹,“挂在德加旁边我也分辨不出。”
“你好夸张,虽然我也觉得如此。”徐穆捂着嘴笑,一气呵成的画作,她的光感和技巧都有了很大的提高。
米莲被她逗笑:“早知我刚才应该一动不动坐他三四个小时,我还有机会吗?”
“不早了,改日好吗?”
“当然好。”
菲利克斯腰酸背痛地起身去了趟洗手间。出来后,屋里的两位女士已经去到了外面,徐穆从门外探进脑袋:“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菲利克斯。”
鹅毛大雪,南方人徐穆从小到大没见过,所以她表现得特别新奇。她摊开手掌,让大朵的雪花落在手心,不再触手即融,是饱满的、丰厚的棉花球。
菲利克斯走出去的时候,徐穆已经成了一个雪人,帽子衣服被雪覆盖,她仰头看雪,雪花落在睫毛上,眼角留下湿痕,眼底是无端的兴奋。他的目光久久地落在她身上,圣洁的白,肆意的白,活着的白,一场浩大而温柔的梦。
雪,覆盖一切。铺满残骸的战壕,焦黑泥泞的弹坑,纵横交错的铁丝网,被一片纯白掩埋。战争的狰狞总会被一场又一场新雪净化,那些惨烈和喧嚣会在白雪里消融,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新生破土而出。
亦或是冰雪消融,经久不愈的伤口失去遮掩,残忍地暴露于人前,刺骨的寒冷,将曾经那些光荣与牺牲全部否定,世界还是一片废墟……
“菲利克斯,菲利克斯……”他被一叠声的呼喊拉回思绪。
徐穆被米莲压在雪地里,像小孩一样嬉笑打闹。她的派克服毛领里钻进了雪花,冷得缩起脖子连连求饶。
清脆的笑声点燃了这铺天盖地的大雪,他觉得放松又畅快。
徐穆背着手跑回来,菲利克斯一动不动站在门口,她脸上的笑灿烂极了,一个清亮的黑发精灵。所有的景都在眼前倒退,只有眼前的人,在漫天飞舞的雪花里,是唯一的鲜活,好像驱散阴霾。他含笑看着她步步接近。
人干坏事的时候总是不辞辛劳,徐穆团着雪的手冻得通红。她在菲利克斯面前低头站了一会,突然抬手一把拉住他的领子,另一只手飞快地将手里的东西塞了进去。
突如其来的冰冷让他颤了颤,毫无防备,竟然被她偷袭了?
他不敢置信地抬眼,黑色的发梢在他眼前划出弧线,上面还有没来得及消融的雪花,笑颜一闪而过。
“快跑,海泽尔!”密谋成功的米莲在身后拍手大喊,兴奋极了。
徐穆呵呵笑着,一边跑一边还要转头去看他的脸色:“别躲在屋檐下!”
冷不防地,慌忙溃逃的脚步撞上一片坚硬。她站立不稳,被人托住后腰。她惊讶地睁大眼睛,面前是比特纳先生带着笑意的脸,只是嘴角勾起弧度,眼底并不见笑意,一如既往。
徐穆想也不想,立刻推开他一个翻身,脸朝下摔了个狗吃屎。
比特纳看着趴在地上的人,愣了愣,他会吃人吗?
所有的动作几乎都在一秒钟内完成,米莲没来得及反应,菲利克斯就大步走上去了。他还没来得及伸手,地上的人已经自己爬起来了。
比特纳搀扶她站稳,徐穆更惊恐了,立刻往后退开。他抬起在半空的手尴尬地僵住,他本想将她头发上的雪拂去。
“干什么呢?小丑表演吗?”菲利克斯有点恼怒,但他确定不是因为她的恶作剧。
人还是不能干坏事的。徐穆得出结论。
“我在屋里听到笑声,忍不住想加入。”比特纳说话的时候,视线落在徐穆身上。笨手笨脚的黄皮肤,有着像幼鹿一般黑白分明的眼睛,惊鸿一瞥间,在心底留下一抹擦不去的痕迹。
徐穆低头不言。米莲一把将她拉到身后,老母鸡护仔般:“绅士也会加入这种闹剧吗?”
雪扑簌簌下着,巨大的静谧将刚才的欢闹都压了下去。
比特纳只是笑,无视她的一脸怒容,仿佛面前站着的只是陌生人。男人可以绝情至此,女人却仍带有幻想。
徐穆有点冷,毛衣被融化的雪打湿了,料想菲利克斯也是:“我们回去吧,衣服要湿了。”她拉了拉完全将自己挡住的米莲。
四人一起回了菲利克斯的木屋。米莲和比特纳之间的枪响似乎还没结束,她恼怒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她确定,她还是想要他,想回到他身边,只需要他道歉,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原谅他。她也确定,他永远不可能向她低头。现在,只需要她主动原谅他,靠近他,他不会拒绝。很简单的一件事,她却怎么也做不到了。
比特纳闲适地靠坐在沙发里,目光被旁边的油画吸引,安静地欣赏,一个叫他陌生的菲利克斯。
“海泽尔的画?”他只知道她是国立美术学校的学生,穷困潦倒。巴黎有不少这样的人,漂洋过海,资质平平,一生难有出头日。他认为他们不过是在浪费青春,将时间倾注在完全得不到回报的事情上,毫无意义的人生。他以为她也是如此,现在,他似乎有了新的认识,或许是有点天赋。
“当然,除了她还能有谁?”语气里不乏骄傲。
“真不错。”这幅画应该出现在沙龙展上,叫那些不堪入目的新派看看,杰作和垃圾的区别。
“要知道你总是吝啬夸奖。”
“是吗?”他依旧不冷不热。
米莲顿时泄气,进入房子后,他的视线从没落在自己身上。
“米莲,去换件衣服。”海泽尔换了衣服从房里走出来。另一扇门里的菲利克斯也出来了。
屋里多了不速之客,菲利克斯无所谓,当他不存在。徐穆很不适,因为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被比特纳先生看见了。以往,他是从来不会把她当回事的,也懒得听她讲话。现在这种感觉很不好,就像藏好的猎物被猎人发现了。
“海泽尔,去点餐。”菲利克斯发话。
“哦哦。”徐穆正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些什么躲开对面的视线呢?
点餐是个辛苦活。徐穆对着电话筒吞吞吐吐半天也讲不明白。
寒意趋近,听筒被旁边伸过来的手接过。比特纳先生快速点完四人餐。
“你应该回去。”菲利克斯也站了起来。
“你应该和家人一起过圣诞。”
“家人?”多陌生的词啊。
四人再次回到来时的尴尬期,由于比特纳先生的感情问题,尴尬中带了点明显的火药味,不过当事人浑然不觉。
铺了精致刺绣桌布的四方桌上,四人各坐一方。徐穆的左手边是菲利克斯,右手边是米莲。安静得只能听见刀叉碰到餐碟的声响,诡异的用餐氛围,让人消化不良。
“来一些葡萄酒吗,海泽尔。”米莲问。
“好。”
“不知道当海泽尔小姐的模特需要什么要求?”比特纳举起酒杯朝对面的徐穆微笑示意。
正在倒酒的米莲手抖了抖:“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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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模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