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浮水下的温柔乡
作品:《黄金碑》 一九九七年,六月中旬。
“放过我吧!枫十七老师!!”一个白色头发的女孩正往屋子外跑,却不小心摔倒在地上,头上的编发很漂亮,令人看不出结构,只能肤浅的评价——太精致了,身上穿着和别人一样的绿色毛衣,藏色长裙,里面穿着一条用来保暖的裤子,尽管在这里,温度并不比外面冷。
这里维持在15到20的适宜温度,和外面简直天差地别,分界线在围墙那儿,但看不见外面事物的变化,就像四周放上了完全静止的画。
“丝织蝶,快起来吧,地上冷,会着凉的。”一个极其温和的声线响起,听着就令人平心,声音来源是一个深紫色长发的男青年,穿着深绿色的格子衫,他蹲下来,被称作丝织蝶的正是刚刚大声叫喊求救的白发女孩,她抬头,望见了男青年那令人震悚的暗红色眼睛,被吓了一跳。
男青年摸摸她的头,并低声让她不要害怕,从右侧口袋里拿出了什么,丝织蝶好奇,抬起眼眸,凑过来看,谁知道男青年暗笑了一下,把一个金框眼镜戴上了。
他微笑着,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玻璃糖,色泽漂亮,在昏昏的微阳下散出彩虹的颜色,他把糖递给丝织蝶,丝织蝶愣了一下,快速接过,塞进嘴里,差点被呛到。“你还认识我吗,丝织蝶?”,男青年紧紧盯着丝织蝶的灰色眼睛,仿佛要把人看穿,但她根本不记得眼前这个男人,或者说,她根本没见过。
她仔细看了看,这个男人的嘴角左下方有颗明显的细痣,额头正中也有个漂亮的痣,如果点红了,看起来或许会很像观音,这样明显的特征,丝织蝶认为自己不可能会不记得,但她的脑海里确实搜寻不出任何线索。
男青年又笑了起来,这次嘴角的弧度更高,他慢悠悠起身,才让丝织蝶清楚看清他有多高,大概185左右吧?丝织蝶只有148左右,毕竟她现在只有14岁,肯定没法和眼前这个男人比,她抬着头,像看太阳一样看他,有点好奇,他到底是谁,但她觉得直接问的话可能会让对方伤心,于是二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男青年率先开口,伴随着温柔的笑容。
“欢迎你加入具象班,亲爱的丝织蝶,很高兴认识你,我是旧橱窗,具象班的心理医生,以后有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来具象班的2号楼2楼b间找我。”
丝织蝶还想说些什么,拉住旧橱窗的衣角。
旧橱窗回头看了一眼,“哦,你是要问我以前在哪见过吧,我们不认识啊,至少在刚刚介绍前。”
她感觉自己被耍了,但他不敢和眼前的男人生气,也生不上气,他太温柔了,让人上不来火骂他。只能在原地叹息一声,然后默默跺脚,却在他回头时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枫十七从屋里慢悠悠的走出来,脸上依旧是一个橙色面具,黑色羊角,旁边挂着两撮白色鸟羽,鸟羽后面是两个风铃,头上甚至还有两个鹿角,穿着墨绿色毛衣,棕色的的皮革鞋子,左胸口挂着“枫十七”的白牌子。
“心情处理好了吗,继续训练。”枫十七冷淡的说,二人的身高差不多,丝织蝶完全可以直视这位“老师”,噢,或者说甚至有点俯视,因为这位年仅12的老师只有一米三几,虽然枫十七矮,但丝织蝶完全不敢直视他的面具,太具有压迫感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冷漠无情的人,甚至可以让人不吃早茶就去训练,而且她的头发也没完全编好,虽然说,已经编了半小时左右就是了。
丝织蝶边哭边被枫十七拽着衣角回去看战斗知识点,而旁边靠在白墙上的旧橱窗静静看着这一切,他抬头看了眼天空,虽然并看不出什么,云并没有移动,太阳维持在人眼能接受的亮度,现在,谁都可以直视太阳。旧橱窗转身朝着2号楼,也就是他的工位走去,路上,他摘了一朵新鲜的假花。
旧橱窗走上楼,木质的地板踩上去却像踩在大理石上,这是由于枫十七的具象能力有限,无法创造出木质的材质,所以整个具象班全部使用同一种未命名的具象造物而建,对于枫十七开说,估计是个大功臣,毕竟他需要手动捏出来这些建筑,无法使用任何辅助手段,当然,天空和花朵也是具象造物。这里的建筑风格很简洁,但足够耐看,很古典的建筑方式,当然,一些家具得从外面搬进来,你也不想坐在一个大理石一般的床上吧?
旧橱窗坐在椅子上,开始看书,这样的日子很悠闲,就像他曾向往的牧羊人的生活似的,虽然,马上就有一个不速之客到来。
他坐在窗前,突然有了想法,拿起笔,默默在便签上写下一些文字:
我知道这里不会出现风,但还是需要感叹一下——我在寂静的地方感受到了原野上空的风,还有熟透了的麦子的气息,我在腐烂地闻到了秋香和苹果的味道,噢,对了,我喜欢苹果,这是几年前的习惯来着?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随着时间淡忘了…
写完随笔,他悄悄的把便签放进某本书里,期待某天被人发觉,实际上,几乎每本书里都有几张这样的便签。
突然,就在他继续看书的时候,枫十七给他传了个广播:“我现在会把你丢出去,因为有个黄色头发的疯子要找你。”
旧橱窗脑袋一热,就被枫十七丢出了具象空间,他直接从半空掉了下来,差点摔到了脚,他抬起右脚揉了揉,所幸没摔伤,衣服也没脏,他扶了下眼睛,凝眼一看,眼前是个黄色头发的青年,身上穿着干净的西装,头上带着棉帽,旧橱窗感到眼前有些糊,就摘下眼睛,拿着衣角擦了擦,然后再次带上,这会看清楚了:“你好啊,又见面了,克莱因先生。”
克莱因看着旧橱窗,目不转睛,然后撅了撅嘴,抬着左手摸了摸脸颊,“嘿,不太对啊,所以是我来早了还是你迟到了,你等我看看表啊…”,他抬手擦了擦表,然后继续噘嘴,“嗯…我说啊…我没看错时间啊,我来的刚刚好,意思是你迟到了吗?”
旧橱窗象征性的歪了下头,然后摸了摸下巴,道:“嗯哼?你可以这么想,那我们先去找个地方坐坐吧?站着说话不腰疼。”克莱因肩膀抖了两下,然后转身去街上了。
二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大概五个月前,也就是一九九七年一月初,在和如今!同一条街道上,旧橱窗举着伞在街边漫无目的的游荡,他向前伸出手,和身旁的行人背道而驰,他看着克莱因蓝色的天空,心情舒畅,眯起眼睛,他总觉得下过雨的世界会更加清晰温柔,甚至为此和自己的妹妹辩论过三天三夜。
他一直认为雨天出面是最开心的,直到脚踝被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抓上,那只手上带着雪水,触感湿润,甚至让人觉得是不是被水鬼缠上了,是的,旧橱窗也是这么想的。
“我屮你妈!!!”
他惊吓的心脏碎了一地,直接惊叫一声,从水泥地上蹦了起来,伞都掉落在地,好像还顺手砸到了“水鬼”,他转身看了一眼,发现那是个人的手臂,他觉得可能是被一个乞丐缠上了,于是愤怒的跺了好几下脚,想甩开他的手。
“嘿…我说哥们,你刚刚踩到我的脚了。”,伞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但能听出来是一位青年,至少不该会超过30岁,他把伞举了起来,这才让旧橱窗看清“水鬼”阴沉的面容,这是个金发男性,脸上有些胡子,看起来大概一个月多没剃了,如果不是脸上没什么皱纹,估计没人知道这个人其实很年轻,他看起来不会搭配衣服,穿着一套白衬衫,脖子上围了个毛领,搭着米色绒毛裤子,因为坐在地上的缘故,身上显得很脏,看起来就更像乞丐了。
他在原地待了两秒,然后低头,居然真的如他所说踩到了他的皮鞋,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擦了擦手,试着把人拉起来。
青年抬头看了一眼,便握着旧橱窗的手借力起身了,他大概一米七左右,看起来很瘦小。
旧橱窗看着他,然后开口:“你是乞丐吗?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
青年额角青筋暴起,然后揪着他的头发,压着声音道:“我叫克莱因…是这条街最有名的文学分子!你你你你…你他妈才是乞丐”,克莱因说话时,两瓣嘴唇互相绊了一下,可能是饿太久的缘故,是的,这就是克莱因,一个营养不良的纯“饿”哲学家,文学家。
旧橱窗大喊一声,紧闭着一只眼睛,两手去掰克莱因的手,“你手上的雪沾我头发上了!有没有素质啊!”
“你才没素质!你这个人才踩了我还不道歉!还说我是乞丐!你个文学界的智障败类!!”,克莱因大喊着,声音沙哑,听起来更像几天没吃饭的乞丐了。
愤怒的旧橱窗又踩了两下他的皮鞋,此刻二人都更恼火了,于是在雪地上互相踩对方的皮鞋,你一脚我一脚的,谁也没让着谁。事件最后,闹剧以被楼上的人泼了一盆冷水结束,据那人当时说,他并不知道楼下有两个正在吵架的人。
于是,旧橱窗拎着这个“水鬼”回到了自己的住宅,当然了,路上没少和对方友好交流。
“不是吧哥们…我好心带你来我家啊,你这人真的…颜面扫地我都嫌弃啊!”,旧橱窗看着眼前的人疯狂吃着自家的食物,感到一阵无语,“果然,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克莱因只是边擦头发边吃着他家的面包,桌上已经堆了一大堆包装袋了,看起来不像饿了三天,像出身以来就没吃过一顿饱饭。
他看着克莱因,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他没力气和这人争辩下去了,经过了此时以后,旧橱窗基本不会在雨天出门了,大概是怕遇到另一个“水鬼”缠身。他看着克莱因,注意到他的眼睛是蓝的,而且刚好是克莱因蓝,便对他有些好奇心。
于是他慢慢开口:“克莱因,你说你是这条街上很有名的文学家?”,话落,克莱因抬头,咽下最后一口面包,然后开口:“对啊,我可有名了,某种程度上嘿,全世界都知道我。”,旧橱窗摘下眼睛,然后歪了下头,感觉他说的不大可信,毕竟他从来没有在街上听过克莱因这个名字,“真的假的?”,旧橱窗开口问着,顺便拿着刀,把面包切了一下。
克莱因又嚼了一口面包,然后道:“对啊,我眼中的世界就我一个啊,所以全世界的知道我。”,旧橱窗感觉自己的智商和情商在互殴,对克莱因产生了最深的第一印象——这个人非常不要脸。
他撑着脑袋,手肘放在桌面上,整个人坐在地毯上,然后看着壁炉,沉默了一会,随后缓慢再次开口,“其实我还挺羡慕你这种人的,可以随心所欲的活着。”,旧橱窗低头看着火影摇曳,然后听到克莱因的回复——“去你的吧,你个智障。”
旧橱窗阴沉沉的看向他,而克莱因则回瞪了他一眼:“你他妈住着大别墅,吃着法棍和果酱,然后说羡慕我一个街头露宿的文艺青年?你有道德心吗?你有同情心吗?噢…朋友,我的上帝啊。”
“哈哈?”,旧橱窗歪头一笑,这确实是他没道理了,毕竟克莱因说的是事实,他家三层楼,确实是大别墅,而克莱因也确实混的和乞丐差不多,不…比乞丐混的还烂。
克莱因好像也想起什么,凑过来问了一嘴:“嘿,你家有超大床吗?我听那些人说,大别墅有好多卧室、客房什么的。”,旧橱窗看着他,挠了挠脸颊,“有啊,但卧室没床,你或许得睡沙发,你要不介意和我挤一张床也行,我这儿床挺大的。”
“我不是G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