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赵府好俗啊

作品:《恶狼?不对,那是我养的小狗呀

    “凶手!你是凶手?你是吗?!”声音尖利刺耳。


    他们一下马车便迎面而来一个穿着华贵、配饰奢侈的妇女。女人跌跌撞撞,逮到一个人就嘶吼着质问,披头散发,妆容被泪水晕花,看着惊悚,情状宛若疯子。


    “凶手在哪里?!是谁杀了我的儿?把凶手交出来,我要杀了他,我杀了他!!!!”


    穆囚月和斛炘下意识往前一步,想要扶住这位伤心欲绝的母亲,却在碰到她的前一刻被卢贵拦住,随后那名妇女被紧随其后的一个年长的男人和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男子拦了下来。


    年长的男人动作粗暴,抓住女人的手腕就往后一扯,险些将女人扯倒在地。


    “真丢人!”年长男人喝道。


    这男人大概有四五十岁,堆了满脸的肥肉,谄笑让脸上沟壑纵横。他走上前来,充满歉意对斛炘道:“内子无状,见笑了见笑了。”


    斛炘伸出去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不动神色地收回,回道:“无妨,我瞧着令夫人状况不太好。”


    “是啊,小儿子前日方才离世。”他语气叹惜,“这不,还在院子里停着灵呢。拙荆一时无法接受,所以这几日才疯癫了些,我这就遣人带她下去休息,绝不惊扰少楼主。”


    说完,身边侍奉的两个丫鬟就一人钳制住了那赵夫人的一只手臂,连拖带拽地将赵夫人扯进了内院。


    赵老爷和大少爷连看都不往那边看一眼,态度恭谨,只顾地将斛炘引去正厅。


    穆囚月和斛炘对视一眼,抬步跟了上去。


    进去的一路上,穆囚月四顾打量着,赵府院子相当豪华,雕梁画栋,一路假山溪流,走入正厅更觉金碧辉煌。


    待客间里,玉器瓷器古迹文物跟陈列展似的,将整个前厅挤得满满当当,原本宽敞的地方挤得拥挤不堪。


    坐上楠木雕花鎏金椅,上好的细雨松针被沸腾的水往下一滚,雨季松林般飘然的香气弥漫了整个正厅。


    赵老爷率先开口:“前因后果,管事已经差遣人跟我说清楚了,这其实也都是家务事,还劳烦斛少楼主前来一趟,我们赵府真是受宠若惊。”


    或许是因为都一个老男人了,还眼波荡漾,跟献媚一样。斛炘听他说话听得浑身难受:“跟人命相关的事便是大事。既然我旁边这个流氓求上了我,又是在明昇楼管辖地内,那我便是要管上一管的。”


    赵老爷重重点头,长长赞叹一声,抑扬顿挫的表达和“公鸡嗓”简直是一脉相承,甚至夸张成分还要更胜:“少楼主大义呀!小小年纪如此气度不凡、气宇轩昂、凛然大义!果真不愧是明昇楼下一任楼主,我等在明昇楼的管辖下,那都是安居乐业欣欣向荣啊!我们一直是很......”


    长长一段,冗余又没什么内容。斛炘皱眉,不耐烦听这些官话和奉承,但却也没有打断。


    好不容易熬到他听完,斛炘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回正:“我来这儿是为了二公子离奇死亡一事,不知此中细节可否详谈。”


    “唉,不急不急。这细雨松针可是淮南来的好货,您尝尝?若是喜欢,走时我给您装几袋回去吧?”赵老爷端起茶杯向前敬了敬,满是讨好。


    然而,斛炘没抬茶杯,也不接话,就这么看着他。


    气氛沉默几秒,赵老爷讪讪地笑了,将茶杯放下:“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好谈的,凶手一目了然啊,那时就是这下等人为了逃出去,一下打在了我儿子的脑袋上,那自然就是没命了的。”


    穆囚月瞪大眼睛,委屈得大声反驳:“我只是把他打晕了!”


    被一个眼里的垃圾臭虫接话,赵老爷勃然大怒:“这里哪来你这下等人说话的份!”


    斛炘碰都没有碰桌子上的茶,扯了扯嘴角:“浅浅一击并不致命。而且断案定是不能只听你一面之词的,既然这流氓跟我喊了冤,那各种细节我必然是都要了解清楚的。我手下就没有糊涂案。”


    被驳了面子,赵老爷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不过很快就又满脸堆肉,笑道:“这是当然的,少主手下怎么会有断不清的案呢?”


    “那你说说吧,二公子死的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唉,就是当天把那下等人买了回来,谁知他突然暴起伤了我儿子便夺门而去,我家小儿子都没来得及救治就一命呜呼了。”


    说得跟之前那一番话没有区别。


    “你胡说,我根本就没有杀他,而且我醒的时候是在一张床上,还被你们套上了一件衣不蔽体的布料。当时我的手还被布捆着!我逃出去的时候四周都有把手,哪有那么轻易?”


    有了斛炘这块免死金牌来狐假虎威,穆囚月言语相当放肆,虽然语气可怜,但是脸上却带着戏谑的笑,满眼看好戏的性味,甚至怀疑他在故意接赵老爷的话,就是为了欣赏赵老爷和他这个“下等人”对话时扭曲的面目。


    赵老爷七窍生烟:“黄口小儿!无知短浅!不知好歹!不知好歹!”他双眼横竖,转头对斛炘谄笑着义愤填膺,表情杂糅扭曲,“那就是一个身份低微作风下作的下等人,他的话有什么可听的?”


    一口一个下等人!


    斛炘心中默念几次不要气不要气,他现在不能发作,这群蠢货不值得他再重蹈覆辙。深深呼吸了几下,终于压住了蓬勃而出的怒火。他知道在这个所谓的赵老爷口中是问不出什么了。


    不再耐着性子打太极:“行,大概的我都了解了,劳烦赵老爷请个人带我们去看一下令公子的尸体。”


    “哎,好好。我这大儿子也是个一表人才的人,如今法力修为也是不低,我就让他领着少楼主去看一看。你们年轻人之间也好交个朋友,交个朋友嘛。”


    虽然斛炘忍住了没骂人,但他实在是不想再接这个赵老爷的话了,头都不想点,他赶紧逃似的起身就走。


    穆囚月和赵家大公子也都跟着出去了。


    赵大公子的身形不似他的父亲和弟弟那般壮硕,反而有种谦谦公子的意味,更像他的母亲。


    “你叫什么名字?”斛炘问赵大少爷。


    “在下赵仁。”


    “行,赵公子,你将我们领去停灵的地方便自行去吧。我自己看一会儿。”


    斛炘准备到了地方就将赵仁打发走,他现在生怕这也是个一肚子废话的人。


    “好的。”


    灵堂离正厅有些距离,但万幸的是这赵大少爷并不多话。到达目的地后,也是干脆利落的道别,便离开了。


    斛炘着实松了一口气。


    “不再问问?”穆囚月笑着推开灵堂的门,转头问他。


    非常理所当然的将穆囚月当作开门的小厮,斛炘目不斜视地抬脚走进去:“有什么好问的,他们赵家上边的人统一了口径,问也问不出个三七二十一来。”


    “哦。”穆囚月耸耸肩膀,问,“那你打算怎么办,你难道要相信我吗?仅我一个人的话也算是一面之词哦。”


    “多大脸面,油嘴滑舌的流氓也没什么可信度。”斛炘斜眼瞟他一下:“他们想跟我攀点交情,肯定会要留我今天在这宿一晚,今天晚上随便绑个人,利诱一下真话都能吐出来了。”


    还以为这是个及其正派的世家子弟,没想到这行事风格还挺荤素不忌。


    “那赵家的可就容不下那个人了。”穆囚月笑嘻嘻,撑着脸看他。


    斛炘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明昇楼养得起一个扫撒。”


    “行吧。”


    穆囚月一下跳过门槛,晃晃悠悠地在灵堂里寻了个能坐的地儿,一屁股坐下了,一只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斛炘推开棺材,对着那堆叠的肉山上看下看。


    过了好一会。


    “看出点什么来了?小公子。”


    斛炘皱眉:“面目安详,身上无伤,只头上有一小处撞击,这应该就是你说的,把他敲晕的那一下,但绝不至死。除此之外再无伤痕,唇色无异,不是中毒。那他这是怎么死的?”


    “这么奇怪?”穆囚月闻言也将视线放在了那厮身上。微眯起眼,一瞬的,他的左眼瞳孔深处紫光一闪,隐隐约约的灰败之气从那具尸体上渐渐升腾。


    是正常的死气,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穆囚月放下心,准备收回法力,突然几缕毫不起眼的血色雾气抓住了他的视线。


    血红色如同绞杀般丝丝缕缕地死死缠绕在专属于死人灵魂的灰败颜色上,不易发现,他也从未见过。


    这是什么?


    “这人身上有怨邪邪气。”斛炘的语气骤然严肃。


    怨邪是什么?


    穆囚月看到斛炘的手中正拿着一个椭圆形状似表盘的物什。一缕血色丝线从表盘中钻出来,连上了那具尸身。然后穆囚月就看见那尸身上不寻常的血红雾气顺着那根丝线尽数吸入了表盘之中。


    “怨邪?”穆囚月小声嘟囔,心中疑惑,但面无异色。


    “看来这一趟来对了,幸好我带了怨邪标。”斛炘面色微沉,“既是与怨邪有关那必然不会那么简单。一定会有下一个受害者,来人!”


    门口随侍的佣人应声而来,斛炘对她说道:“让今夜所有人提高警惕,府内有怨邪作祟,我会在周围布下防护法阵压制它的力量,但还是会有一定危险,告诉府内的人,有任何异状,无论大小,来唤我。”


    那侍女听罢,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面色惊恐,连回应都做不到,便连滚带爬地跑出灵堂传信去了。


    “......”穆囚月看着侍女的反应若有所思。


    “如此如临大敌啊?”他状似无意地调侃一声。


    “如临大敌才是正常的,像你这样,听了我刚才的话还反应如此平淡的,都不会是普通人。所以此间事了,你最好跟我讲清楚你的身份。不然就只能请你明昇楼走一趟了。”


    两人视线对上。


    哦豁。


    穆囚月嘴角卷起,不甚在意的想。


    完啦,被注意到喽。


    两人下榻的地方叫财宝阁,听说是整个赵府第一华丽的待客之处,占地及广,阁府堂屋都极尽奢华。财宝阁的房间不少,但是为了保护穆囚月,斛炘主动要求两人住在同一间房,


    月爬柳梢头,人静黄昏后。一夜平静安宁,财宝阁里斛炘怀中抱着他那把从未离身的长剑,靠在外间的软榻上休息。里间,穆囚月躺在床上,视线落在床顶上,雕花繁复华丽。


    雕刻着——一朵由高山夹缝中生长的花——花叶脉络凸起花瓣下凹,整朵花像一个不详的符文,诡异又艳丽。


    这时一朵紫色小花从他的耳后探出来,蹭了蹭脸颊,于是穆囚月也伸出手蹭蹭它,它又缩回去。


    他睁着眼,回想方才的场景——他们刚询问完那名叫小林的婢女,斛炘就让守在赵府周围的飞星将她带了出去。


    莫名的,他先是笑了一下,然后笑意慢慢收敛。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又或许他只是看着床顶的花在发呆,总之一夜未眠。


    一夜未眠的后果就是早上哈欠连天。


    斛炘看着他,百思不得其解:“外间那软榻那么别扭我都睡得还不错,你房里那张床还不够舒服?你还认床啊?”


    “嗯嗯呢,对啊。”穆囚月无懈可击的笑加上懒懒困意和眼角的水珠,看上去无端勾人,可惜对面是个不解风情的人。


    “我比较认床,床上最好有一个香香软软的美人给我抱着睡,我才睡得着。”


    “......”神经病流氓。


    早饭过后,两人准备去四周转转,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但一声突如其来的尖啸让所有计划都被打乱。


    “老爷!老爷他!他!他死了!”来传话的侍女满脸惊恐。


    ----


    同样是及其符合赵府风格的名称,赵老爷的院子叫富贵间,是整个赵府最高最大的,以此显示他至高无上的权利威严。


    他们到现场时,赵老爷的尸体已经被移到灵堂去了。


    要求保护现场的斛炘暴怒:“不是说都别动吗?!谁让你们动的?!”


    院子里伺候的下人早在他们来之前就齐齐站在院子里,低着头,一声不吭。


    一听见斛炘的怒火,条件反射一般的,所有人都表情麻木地齐齐跪下。


    穆囚月和斛炘都一愣,虽然他们昨天听过一耳朵,说富贵间里当差的下人是整个赵府规矩最好的,安静本分,从不出错,礼数及其周全。当时没当一回事,却是没想到如今是这个效果。


    膝盖撞地撞的震天响,把斛炘响得一惊,他突然就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跪什么跪,都站起来。”


    唯唯诺诺,颤颤巍巍,没人站起来。


    “不是,为什么啊?动不动就跪人。财宝阁的人是,昨晚那姑娘也是,现在还是,都站起来啊,到底有什么好跪的?”斛炘完全无法理解,他觉得整个赵府,都是让他无法理解的东西,包括里面的每个人,都超出了他的认知,他脑瓜子突突的,这样的情况让他发火都不行。


    “你想让他们站起来?”穆囚月问。


    “是啊。”斛炘气恼。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这还需要原因?”


    “以你的身份,不应该有很多人跪你吗?”


    斛炘觉得穆囚月说的话匪夷所思,甚至还怀疑他居心不良地要败坏他和明昇楼的名声:“你不要乱讲啊!我们明昇楼从来不搞那一套的!让人跪来跪去才是有病好吗?而且本少楼主这辈子只给恶人当爹,旁人没那个资格!”


    “这样啊。”穆囚月看着跪了一地的人,静了一下,随后眉眼弯了弯,“那你知道要怎么让他们站起来吗?”


    “怎么做?”


    “像这样。”


    啪——!


    是鞭子落地!


    声音比方才跪地的声音要响得多。


    鞭子摆放在室内主座旁,质量很好,入手贴合,很有质感,血腥气从上面飘散开来。


    这一声鞭子将所有人惊醒,所有人都愕然地看向那个嘴角笑意缱绻的男人,再瑟瑟发抖地看向他手里的鞭子。


    鞭子甩得力道不重 ,地上连一道痕迹都没留下,没有飞石溅伤人,但它让所有人看向他。


    他笑着,声音不大,甚至语气像是哄劝,但他让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站起来。”


    富贵间所有人,仰头看着穆囚月脸上的笑意,寒意攀上脊柱,冷汗一点点渗透。


    唯唯诺诺,颤颤巍巍,但是这次是站起来。


    斛炘呆住,愣愣地看向他,穆囚月转头朝他展颜一笑,四目相对,他伸手将鞭子递给他,他接住。


    “少楼主,想叫醒已经没了尊严和反抗意识的狗,只靠善心和愤怒是不够的。”他拍拍愣着的小孩,“还需要一根鞭子。”


    “你......”


    穆囚月说完这句话就没再看他,从他身边走过,带着一阵风进了里间。


    [墨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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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赵府好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