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西洲等了三天。


    一大早，坞逍子带着向西洲第一次进入拂罗仙尊衍星宫的正殿，大殿很空旷，让向西洲注意的是大殿正上方不断旋转的像星云一样的光团，就像真实宇宙，毁灭又重生着。


    绕过正殿，从后面侧门出去，是一条九折回廊，第三折有一条小廊连通其他地方。


    坞逍子带着向西洲从最近的小连廊转了出去，天光骤暗，青玉小径两侧虚空浮着两排半透明琉璃盏，盏中星砂随脚步明灭，漾开细碎的星芒。


    小径的尽头豁然洞开，但只立着圆拱形的院门，四周雾蒙蒙的，看不清楚。


    向西洲无声地张大嘴，仙尊的地方好神奇。


    “师尊就在里面等我们。”


    坞逍子说完，揽着向西洲手臂一起踏进院门。


    刹那，空间骤然坍缩又舒展，门内悬着轮冷月，青玉台阶通向悬浮的八角平台，平台中央种着一棵茶树，东侧枝头绽着春芽，西端叶片却已覆满秋霜，树根缠绕着一张石桌，月白长衫的清冷仙尊正坐在桌边独弈。


    向西洲愣愣地看着，有种梦幻的不真实感。


    “师尊，弟子带西洲来了。”


    坞逍子的话让向西洲回过神，也跟着行礼。


    “嗯，你先回去吧，西洲，你过来。”


    时少观并未抬头，继续手中的落子。


    “是。”


    坞逍子拍拍向西洲的肩，示意他上前，转身离开了。


    向西洲迈步向平台而去，身体传来的僵硬感明确诉说着自己的紧张，虽然仙尊确认了自己有灵根，但能否引气入体踏入修行，还要看悟性，希望自己别让仙尊失望吧……在踏上八角平台上时，他深吸一口气，走到桌侧。


    时少观将手中的棋子放到棋盘上，再抬手时，棋盘与棋盒已消失不见，换上了一套茶具。


    “坐。”


    时少观指了指自己右侧方向，一个蒲团出现在地上。


    “是。”


    待向西洲盘腿坐好，时少观点点头，姿式是对的，不用他教。


    “穴位和经脉都熟悉了吗？”


    “是，程先生都教过了。”


    时少观从纳戒里取出一块玉简，浮直向西洲身前：“贴额，闭眼，试着让注意力都集中到这上面。”


    向西洲接住玉简，闭眼将其贴住额头，冰冰凉凉的，很舒服，下一瞬间，一行行竖文仿佛平空出现在自己脑海里，让他目眩。


    正想睁开眼，仙尊的声音传来：“背完再睁眼。”


    闻言，向西洲按捺住自己的心情，逐句默背起来。


    时少观给自己倒上一杯茶，不急不徐地品着。


    半晌，向西洲睁开眼。


    “理解了多少？”


    “大概……30%，哦不，三成左右……”


    向西洲赧然道，玉简的内容实在晦涩，比看文言文难多了。


    时少观点点头，逐字逐句为少年讲解起来。


    向西洲原以为修炼就像小说里一样，得到玉简秘籍就能顺畅地开始，但一个体系的开始却需要铺垫准备的，一只脚踏入容易，可要双脚站稳才能安全地走下去。


    之前和拂罗仙尊每次接触时间都不长，每次交待完事情就直接闪人，向西洲一直想象的和仙尊的师徒关系会是类似于放养一样的，秘籍给，自己练，定期检查。


    却不想仙尊会如此耐心地给他讲解，浅显易懂，老师圣体！


    讲完，时少观让向西洲再通篇默背三遍，背完，少年笑着看向他道：“仙尊，我懂了！”


    时少观将桌上备好的另一杯茶端给向西洲：“含一口，运转功法，感受到灵气后再咽下去，开始吧。”


    “是。”


    向西洲看向手里的茶杯，一缕冷香混着竹海深处未化的雾凇气息钻入鼻腔，淡绿色的茶汤看上去就很好喝，不过他知道修真吃食大多含有灵气，小心地含了一口在嘴里，感受到舌尖清苦，随即摆好姿式，注意力集中到功法的运转上。


    灵气无色无相，向西洲并不指望自己一开始就能感受到灵气，只将注意力集中到十二正经间的游走，至膻中穴时，一缕灵气如月华垂落，淌入经脉。


    “咽。”


    茶汤随敕令滑入喉管，化作温润春水漫过经脉，带着那缕灵气更顺滑地穿梭运转，少时，更多灵气涌入身体，逐渐胀痛的经脉在茶汤的抚慰下得到缓解，让向西洲微蹙的眉眼舒展开。


    变故陡生于心脉。


    蛰伏的漆黑契约突然暴起，蛛网状黑纹缠向灵流。


    时少观广袖翻卷，手捏法诀，在向西洲头顶结成北斗阵，七道星辉钉入少年心口，黑纹如触电般缩回心房，少年呼吸急促几分，但未影响功法运转。


    完成三次大周天运转后，向西洲张口咳出浊气，睁开眼。


    “我成功啦！”


    少年眼中的神彩让时少观恍惚一愣，想起自己初入修行时……


    “呀！”


    少年站起身，发现手心和身上有些粘糊糊的，凑近闻了闻，顿时皱起眉，一脸尴尬地看向自己，时少观在之前闻到异味时已闭气，知晓这味道从何而来，只打出一道清洁术到少年身上，又是一个干净的小徒弟。


    “谢谢仙尊。”


    闻言，时少观道：“该换称呼了。”


    说罢，倒上一杯茶，浮至少年身前。


    向西洲接过茶眨了眨眼，福至心灵，上前两步，恭恭敬敬地跪下奉茶至齐眉：“请师尊喝茶。”


    “嗯。”


    时少观接过茶喝下，道：“起来吧，为师传授你的功法名为《不动穿星录》，契合你的金土灵根，前面你背下的是第一策，名为《不动岳》，五行生克之道，土生金，大地为基，金锋破天，可为你之道。”


    向西洲恍然，似乎冥冥中看到自己一箭镇山河的具象，不由得心跳加快。


    “《不动岳》可助你修炼至金丹期前，待你成就金丹，为师再传你第二策。另外，这纳戒里有三份术法玉简，你先熟记，待你实力足够再教你。”


    时少观掌心一枚暗银色，材质似钨钢的戒指静静地躺着，泛着哑光，流转着极淡的星砂蓝晕，戒面平滑无饰，唯中央凹陷处嵌着粒芝麻大的灰玉髓。


    向西洲接过戒指，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师尊，这枚纳戒是给徒儿吗？”


    “嗯。”


    “可否请师尊帮徒儿把纳戒炼成耳钉样式……我不习惯戴戒指。”


    向西洲道，他喜欢弓，未来武器一定会配有专门的护指和扳指，不想再戴一枚戒指影响手感。


    时少观看了一眼少年左耳不甚显眼的耳洞，应了下来。


    “谢谢师尊。”


    向西洲捏捏自己耳垂，初中因为一个特别喜欢的二次元角色，冲动之下弄了同款耳洞，一直戴着妈妈给自己买的耳钉，直到在一次战斗中不小心弄丢了，不知道耳洞有没有长合……


    *


    等向西洲走出仙宫主殿，才发现日头已偏西，苍星守在主殿前等自己。


    “苍星，几时了？”


    “回公子，申时四刻了。”


    向西洲默默换算了一下，四点多了，自己居然和仙尊修炼了近七八个小时，还没饿……


    摸摸肚子，好像还是有点饿了，回去吃饭先。


    向西洲终于能吃上修真界的主流灵食，之前的凡人版虽说味道不错，但灵食版明显更色香味更上一层，毕竟修真的大厨有更多时间和手段研究菜品。


    吃饱喝足，感觉全身暖暖的，刚引气入体成功，灵食里的灵力对向西洲来说也算一股不小的助力，便闭目修炼了一个小周天。


    修炼完，向西洲摸着自己的心脏，之前修炼时他是有感觉的，师尊告诉他，魔法契约被他暂时压制，但因为他身体脆弱，只是一次性的保护，十天后需要再次施法，等他煅体和修为都到结丹期后，会传授他压制之法，现在只能由师尊为他护法。


    自己终于成为仙尊的弟子了，向西洲越想心里越美，直接在软榻上打起滚。


    啊，洗澡！


    向西洲腾地跳起来，虽然师尊帮他使了清洁术，但之前身上还残留着那不妙的感觉，还是要洗个澡才舒服。


    拜托碧星准备好洗澡水后，向西洲脱下衣服，发现自己左胸上七颗血痣样的红点围成北斗星的形状，按了按，没啥感觉，还挺好看的。


    洗完澡，距睡觉还有一段时间，向西洲正在纠结要不要再练练，仙尊也没和他说一天要运转多少个大小周天……这时，坞逍子来访。


    “坞师兄。”


    向西洲换好衣衫去了正厅，来人正背手观看墙上的一幅画作。


    “小师弟。”


    “坞师兄这么晚过来？”


    碧星奉完茶退了出去，留师兄弟两说话。


    “明日开始，由我教授小师弟煅体之法。”


    “煅体？坞师兄，是要跑步啥的吗？”


    向西洲第一时间想到李灵婴他们每天下午的课程。


    “非也，灵修用灵力煅体，虽不如体修，但天长日久下来也能金身不灭，但身体若是跟不上修为的增长，严重者经脉与肉身堙灭，当然，一般人也撑不到那个时候。”


    “嘶，那必需要练！”


    “哈哈哈……小师弟不必惊慌，所谓积水成渊，积跬步而至千里，煅体与修炼一样，慢慢来就行。”


    “那明日何时开始呢？”


    “小师弟当寅时启明炼炁，卯时东迎紫色，亥时玄冥入定，此乃炼气佳时，所以卯时后到师兄住处即可。”


    “坞师兄住在？”


    “苍星知晓。”


    “嗷。”


    不愧是万能苍星，向西洲回想了一下师兄的话，炼气佳时是寅时、卯时、亥时，那其他时候呢？一天炼多久最好呢？如此想着，便赶紧问了。


    坞逍子笑眯眯道：“因人而异，有些人体质特殊，或经脉天生宽广强韧，修炼时间便长些，快人一步，但总的说来，在经脉胀痛前都可一直修炼，略有胀感最好就要停止了，以免长久下来留下暗伤。”


    “明白了，谢谢坞师兄教导。”


    “今日过来还为了送还你这个。”


    坞逍子拿出一个储物袋递给向西洲。


    “我的？”


    向西洲一脸问号。


    “里面是小师弟成为内门弟子后每月的宗门月俸，还有师兄送的一点小礼物。往后每月十五就由小师弟自己去万藏殿领取，若因外出等缘由无法及时，只要魂灯尚存，万藏殿最长会为弟子累积百年月俸。”


    “嗯嗯，师弟知晓了。”


    随后，二人简单闲聊了一会，坞逍子便告辞离开。


    送走师兄，向西洲吐出口气，坞师兄说话特别有古人感，像神话电视剧里的仙长，让他不自觉得拘谨两分，说话语气也跟着往那方面靠……


    对了，再过一个小时就是亥时，自己再练练。


    亥时六刻，碧星看着半倒着睡着的主子偷笑出声，连连把人安置了，熄灯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