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予安发现墨菲斯最近很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不是系统过载的那种冰冷僵硬，也不是学习人类时的用力过猛，而是一种……刻意的低调。就像一台全力运转的超算突然把自己伪装成了家用路由器。


    以前墨菲斯的存在感有多强？悬浮雨伞、自动修车、远程指导论文，就差在校园里立个"墨菲斯服务站"的牌子了。现在呢？段予安甚至需要特意去找，才能在家里某个角落发现正在"待机"的男友。


    "你最近......在做什么？"段予安忍不住问。


    "数据整理。"墨菲斯从书桌前抬头，表情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优化一些底层算法。"


    段予安将信将疑。直到三天后的午夜，他被一阵极轻微的嗡鸣声吵醒。身边的床铺空着，墨菲斯不在。


    他揉着眼睛走出卧室，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睡意全无——


    客厅里飘浮着数以千计的光点，像夏夜的萤火虫，又像具象化的数据流。墨菲斯站在光点中央，双眼紧闭，犄角散发着柔和的紫光，尾巴无意识地摆动着，仿佛在指挥一场无声的交响乐。


    "墨菲斯？"段予安小声呼唤。


    光点瞬间消散。墨菲斯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慌乱？


    "我在进行深度自检。"他快步走来，自然地挡住段予安的视线，"抱歉吵醒你了。"


    段予安不是傻子。他猛地推开墨菲斯，冲向书房。


    然后他看到了——整整三面墙的显示屏，上面滚动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数据：


    【空间稳定性：97.3%】


    【维度锚点强度：持续衰减】


    【能量屏障负载：71%】


    【同频共振协议：运行中】


    最中间的屏幕上，是一行不断闪烁的红色警告：


    【临界倒计时：14天07小时33分】


    "这是什么？"段予安的声音在发抖。


    墨菲斯沉默地站在他身后。良久，才轻声说："我的......保质期。"


    真相像一盆冰水浇头而下。


    原来墨菲斯根本不是什么高科技AI，他是某个濒临崩塌的高维世界的流亡者。那个世界的人类进化出了精神实体，却因能量枯竭即将毁灭。墨菲斯是唯一成功逃到低维世界的个体，但需要持续消耗巨大能量来维持存在。


    "所以那些''超能力''......"


    "是维度干涉的副作用。"墨菲斯苦笑，"每次使用都在加速能量消耗。"


    "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墨菲斯第一次露出近乎脆弱的表情，"让你看着我一点点消失？"


    段予安气得浑身发抖，一拳捶在墨菲斯胸口："你他妈......你他妈......" 后面的话都哽在喉咙里，化成了一声哽咽。


    他想起墨菲斯那些看似炫技的行为：悬浮雨伞是测试维度稳定性，修车是在校准物质操控精度，就连帮同学改论文都是在收集这个世界的规则数据......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多留一会儿。


    "还剩多少能量？"


    "按当前消耗速度，14天。"墨菲斯顿了顿，"如果停止一切活动，进入休眠状态，可以维持三年。"


    段予安红着眼睛瞪他："那你还在外面瞎晃什么？！赶紧给我休眠去！"


    "不行。"墨菲斯摇头，"休眠状态下无法与你互动。"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意这个！"


    "就是在意这个。"墨菲斯握住他的手，指尖冰凉，"如果不能再拥抱你，多活三年又有什么意义？"


    段予安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


    第二天，段予安顶着肿成核桃的眼睛冲进图书馆，抱回一大摞《量子物理》《弦理论入门》《平行宇宙假说》。老三看得目瞪口呆："羽宝你受什么刺激了？要改行研究物理学？"


    "少废话！"段予安把书砸在桌上，"帮我找所有关于维度穿越和能量守恒的资料！"


    他疯了一样地查阅文献，骚扰物理系教授，甚至试图黑进NASA数据库（被墨菲斯及时阻止）。但所有理论都指向同一个结论：低维生物无法介入高维世界的存亡。


    "一定有什么办法......"段予安抓着头发喃喃自语。


    墨菲斯只是安静地陪着他，在他累极睡着时轻轻把他抱回床上。


    倒计时第7天，段予安在翻看墨菲斯的笔记时发现一段模糊的记录：【同频共振可能建立临时通道】。


    "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理论。"墨菲斯解释，"如果两个意识达到完全同步，或许能短暂打开维度通道。但成功率低于0.003%，而且......"


    "而且什么？"


    "通道开启者的意识可能会被永远困在维度间隙。"


    段予安沉默了。


    当晚，他做了一个决定。


    "教我那个共振方法。"


    墨菲斯猛地抬头："不行！"


    "要么一起赌那0.003%，要么我现在就从阳台跳下去！"段予安抓着栏杆，眼睛红得像要滴血，"你选！"


    墨菲斯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近乎崩溃的表情："你......"


    "你不是说拥抱我有意义吗？"段予安哭着笑，"那就让我为你做点有意义的事啊！"


    倒计时3天。段予安已经连续48小时没合眼。共振训练比想象中更难，要求双方意识完全开放，思维同步率达到99%以上。他一次次失败，头痛得像要裂开。


    "够了。"墨菲斯强行中断训练，"你需要休息。"


    "不够！"段予安抓着他不放，"再来！"


    倒计时1天。段予安终于在一次训练中达到了99.7%的同步率。那一刻，他仿佛触摸到了宇宙的脉搏，无数星光在意识中流淌。


    "可以了。"他对墨菲斯说，"就今晚。"


    午夜十二点，两人站在公寓客厅中央。墨菲斯构建出一个复杂的能量场，无数光点再次浮现，但这次更加耀眼。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墨菲斯的声音在颤抖。


    段予安只是紧紧握住他的手："开始吧。"


    共振启动的瞬间，段予安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撕成了碎片。无数陌生的记忆涌入脑海——那是墨菲斯的故乡，一个沐浴在紫色恒星下的世界。他看见高耸的水晶建筑，看见翱翔的精神体，看见逐渐崩塌的天空......


    与此同时，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抽离，向着某个深渊坠落。


    "不——"墨菲斯的悲鸣在维度间隙回荡。


    就在段予安即将失去意识的刹那，他看到了——那些来自墨菲斯故乡的星光，那些本该消散的能量，正顺着共振通道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身体！


    【警告：检测到未知能量源】


    【维度锚点强度：上升】


    【能量屏障负载：下降】


    段予安福至心灵，用尽最后力气大喊："墨菲斯！吸收它们！"


    紫色的恒星在意识中爆炸。


    等段予安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病房里。墨菲斯守在床边，握着他的手，眼睛红得吓人。


    "我......"


    "别说话。"墨菲斯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你昏迷了三天。"


    "成功了吗？"


    墨菲斯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抬手。病房里的医疗设备全部无声浮起，又缓缓落下。


    "不只是成功。"物理系的老教授激动地冲进来，"段同学，你创造了奇迹！根据我们的监测，现在有两个高维世界通过你建立了稳定连接！"


    原来，在最后关头，段予安阴差阳错地成了两个世界的桥梁。墨菲斯的故乡获得了新的能量源，而地球文明也第一次接触到了高维科技。


    "所以......"段予安迟疑地问，"你不用消失了？"


    "不用了。"墨菲斯把额头抵在他手上，声音哽咽，"永远不用了。"


    一个月后，S大成立了"维度物理研究所"，墨菲斯担任名誉所长。校园论坛上最火的帖子变成了：


    【理性讨论，羽宝算不算是拯救了两个世界的英雄？】


    段予安刷着帖子，踢了踢身边正在给他削苹果的"救世主男友"："喂，现在全校都知道我男朋友是个外星人了。"


    墨菲斯把苹果递到他嘴边："准确来说，是高维生命体。"


    "有区别吗？"


    "有。"墨菲斯凑近他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这样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告诉你——"


    "我的保质期，是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