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作品:《废太子妃流放记

    第三章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陈腐的霉味扑面而来。


    屋子不大,四壁空空,只有一张破木桌和角落里堆着些干草。屋顶确实比那茅屋强点,至少看起来不会立刻塌下来。窗户纸破了好几个大洞,冷风嗖嗖地往里灌。


    “小姐,这……”


    “有的住就不错了,总比睡猪圈强。”沈玉微倒是很乐观,她把萧晏扶到干草堆旁,让他靠墙坐下。


    “殿下,我们暂时就在这里落脚了。虽然破了点,但好歹能遮风挡雨……呃,勉强吧。”她看了一眼漏风的窗户,改口道,“接下来,得想办法弄点吃的和药。或许刘管事是一个突破口,您觉得呢?有什么想法吗?”


    男主想法应该比他多吧?


    她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任何回应。萧晏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


    沈玉微觉得有些不对劲,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又唤了一句:“殿下?”


    依旧没有反应。


    她这才凝神细看,发现萧晏一直紧闭着眼,脸色苍白得吓人,原本还算平稳的呼吸此刻也变得粗重而急促,胸口明显起伏着。


    她心头一跳,伸手探向他的额头——


    触手一片滚烫!


    “发热了。得换一下药。”


    伤口果然还是发炎了。在这缺医少药的流放地,发烧感染可是能要人命的事。


    “小姐,我来吧。”晚晴挣扎着想爬起来。


    “没关系,你也累了,休息一会吧。”沈玉微说着,小心地掀开萧晏腿上包扎的布条。伤口周围果然已经红肿发热。她清理掉之前粗糙包扎的布条,再用从自己里衣撕下的、相对干净的布条重新包扎好。


    萧晏在昏沉中闷哼了一声,眉头紧锁,但没有醒来。


    忙完这一切,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晚晴从随身的小包袱里掏出最后一点干粮,那是她们省下来的一点麦饼,硬得像石头。


    “小姐,只剩这点吃的了。”


    沈玉微接过,用力掰开,递给晚晴一半,自己拿着另一半,就着凉水,一点点艰难地啃着。


    她看着昏迷不醒的萧晏,心里盘算着。


    明天刘管事肯定会来找她问彩棉的事,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抓住的机会。必须拿出点真东西来,才能换来更好的生存条件,尤其是萧晏急需的药材。


    “晚晴,今晚我们轮流守着殿下,他发烧,不能离人。”


    “是,小姐。”


    ……


    后半夜,萧晏的烧退下去一些,呼吸也平稳了不少。沈玉微靠在墙边,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盹。


    天刚蒙蒙亮,木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刘管事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沈氏,出来一下。”


    沈玉微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出去。


    刘管事背着手站在外面,小胡子一翘一翘的,打量着她的眼神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你昨天说的那个……彩棉的事,仔细说说。”他开门见山,“怎么个‘反其道而行’法?”


    沈玉微:“刘大人,您也知道彩棉颜色独特,这是优势。否则您也不会投资它。”


    “嗯,继续。”


    “但光独特不够,我们现在的关键在于,让买它的人觉得值,而且是非它不可的‘值’。”


    她稍作停顿,观察着刘管事的反应,缓缓道:“您觉得,御用二字,分量如何?”


    刘管事瞳孔微缩,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御用?你什么意思?你可知道妄议……”


    沈玉微声音轻柔却清晰,“若有些许来与旧日宫闱隐约相关的精致物件,以其独特之色泽,悄然流入此地官绅富户的后宅……对于追求身份体面的人家而言,其价值,恐怕就远非布料本身所能衡量了。他们要的,不仅是表面独特,而是那份旁人没有的渊源。”


    她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可以利用萧晏废太子的身份做文章,哪怕只是隐晦的暗示,也足以让这些彩棉制品身价倍增。


    刘管事是何等精明之人,立刻领会了她话中的深意。他眼神闪烁,显然在急速权衡其中的风险与巨大的利益。这已不仅仅是卖货,更是牵扯到微妙的政治站队和人情往来。


    他盯着沈玉微:“想法倒是大胆。但你可知,空有想法,若无实际做事的能力,一切都是空谈。”


    沈玉微迎着他的目光,坦然道:“大人需要我证明什么?”


    刘管事捋了捋胡子,目光扫过紧闭的木门:“太子伤势不轻吧?高烧可退了?药材恐怕是你们眼下最急需的。”


    “是。”沈玉微心知考验来了,“殿下需要清热解毒的药材。”


    “安置点条件简陋,没有现成的药材。”刘管事慢条斯理地说,“不过,往东走五里,有个李家坳,村里有个赤脚郎中,或许能弄到些药材。”


    他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地看着沈玉微,“但是,这个郎中性格古怪。能不能弄到,就看你的本事了。老夫总不能事事都替你办妥。你若连这点事都解决不了,方才那些大胆的想法,也不过是镜花水月。”


    沈玉微明白了,这是要看看她除了动嘴皮子,有没有实际解决问题的能力。


    “多谢大人指点,小女子明白了。我这就去想办法。”


    刘管事点点头,没再多说,转身走了。


    ....


    五里山路,对现在这具养尊处优的身体而言堪称折磨。


    沈玉微走到后半程,几乎是全靠意志力在支撑,脚底的水泡磨破了,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


    她强迫自己分散注意力,不再仅仅观察环境,而是在脑中飞速构建着“房陵彩锦”的商业计划书:核心卖点、品牌故事、目标客群、渠道策略……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还不够完善。


    约莫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看到山坳里散落着几十户人家。


    她找到村里人打听,找到了赤脚郎中的家——一个简陋的棚屋,门口连个像样的招牌都没有。


    郎中是个干瘦的老头,正坐在门口捣药,听明沈玉微的来意,又看她一身流犯打扮,态度很是冷淡。


    “发热?药材倒是有。”老头耷拉着眼皮,手里的活儿没停,“但药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们流犯,拿什么换?”


    沈玉微早就料到会这样。她深吸一口气,平稳了一下因疲惫而急促的呼吸,目光扫向他那个杂乱无章的桌面:“老伯,您的医术想必是这附近最好的吧?”


    老头捣药的手顿了顿,哼了一声:“好不好,不是嘴上说的。”


    沈玉微心里有了底。她前世可没少见过这种难搞的传统客户。


    像他们这种心高气傲的人,觉得只要专注产品质量提升就好。


    至于没人买,那都是市场和用户的问题,广告不过是在骗人,他们瞧不上。


    她话锋一转,指向那些随意堆放的药材,“您的确医术高明,药材地道。可如果我是来求医的人,见您门面杂乱,心里难免先存了三分疑虑,若是我一人也罢,可要是来求医的人都和我一样,岂不是既耽误病情,最重要的是….也埋没了您的手艺。”


    老头抬起眼皮,第一次正眼看了看这个脸色苍白、身形摇摇欲坠,眼神却异常清亮的女子:“你什么意思?”


    “小女子不才,或可帮您稍作整理。”沈玉微目光扫过那些药材,“您看,若将这些药材分门别类,用干净的蒲草包好,系上不同颜色的草绳以示区别,再用炭条写上药名与主要功效。病人一目了然,拿回去也知如何用药,不至混淆。这细微之处,见的可是您的功夫和诚意,信任,不就从这些细节里来了吗?”


    老头看着被她简单归置后果然显得规整不少的桌面,若有所思。


    沈玉微适时抛出条件:“老伯,我不敢空口求您赠药。今日,我用这药材分类包装、提升门面之法,换您一副清热解毒的药材,您看如何?”


    老头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他行医多年,自然知道名声和信任的重要性,这女子说的,确实戳中了他些许痛点。


    “……倒是个伶牙俐齿的。”老头最终松了口,语气缓和了不少。


    他转身,这次颇为仔细地配起药来。沈玉微则忍着身体的极度不适,当场动手,一边讲解,一边利落地帮他整理了好几种常用药材。


    “像这样,是不是清晰可靠多了?”她将几个包好的药包递过去,声音因体力透支而微微发颤,但笑容依旧得体。


    老头接过,看了看,眼神里多了几分认同。他挥挥手,不仅给了药,还多塞了一小罐伤药:“行了,快回去吧,看你这样子,别倒在半路上。”


    沈玉微再三道谢,将药材小心收好。虽然看似只是动了动嘴皮子,但这份用专业知识在绝境中换得资源的经历,让她更加确信,这才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


    她不敢耽搁,立刻往回赶。回到安置点时,已是下午。


    晚晴正焦急地等在门口,看到她回来,尤其是看到她手中实实在在的药包,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


    “嗯,快去把药熬上。”沈玉微快步进屋,直奔萧晏身边。


    她伸手探向他的额头,烧似乎退了一些。正要收回手,却对上一双不知何时睁开的眼睛。那眼神依旧深邃,带着病中的虚弱,却锐利不减,正静静地看着她。


    沈玉微动作一僵,连忙收回手,下意识地解:“殿下,您醒了?”


    她简单的交代了一下现在的情况,还有准备和刘管事合作的事情,然后端过晚晴刚好送进来的药碗,因脱力,碗沿轻轻磕碰着托盘,连带着她端碗的手也在不易察觉地微颤。


    萧晏的目光从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移到她沾满泥土、裙摆被划破数处的衣衫,最后落在她那双明显走了远路、几乎站立不稳的腿上,眸色深了深。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艰难地移动了一下手指,从贴身里衣的暗袋里,取出一枚质地温润的素面玉佩,递给她。


    “?”沈玉微一愣,没接,“证明您身份?刘管事已经知道了....”


    萧晏瞥她一眼“……是叫你拿去当铺,换些银钱。”他顿了顿,视线扫过她狼狈的衣衫,“买些米粮……还有你自己,置办一身像样的衣裳。”


    “至于合作的事情....”萧晏道。


    “您介意打着您的名头?”她以为他不乐意,蹙起眉头:“可我们先下没有特别好办法了。”


    “不是。是光有身份不够,要有契机。”萧晏看着沈玉微鼓起的脸颊,挪开了眼。


    沈玉微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也明白了自己那份计划书里究竟少了什么什么。


    萧晏这“废太子”的身份是一把双刃剑,在现在这个阶段,他还是避之不及的灾星。


    所以仅凭这个名头远远不够,必须有一个足够分量的、能让观望者看到希望和利益的“故事”作为引子。


    “比如一个与宫廷渊源、或是与太子落难相关的背景,让那些潜在的追随者和购买者觉得,投资这个品牌,就等于在您身上投注了一份从龙之功,或是一种独特身份的象征。”沈玉微喃喃道。


    “您是这个意思吧?”沈玉微看向萧晏:“殿下?”


    只见萧晏眼睛合着,显然再次昏睡了过去。


    沈玉微端着药碗,看着床上这个说晕就晕的脆皮男主,又看了看手里那枚带着他体温的玉佩,磨破的脚底和浑身的酸痛都在叫嚣。


    她叹了口气,任命般地小声嘀咕:“……唉。”


    行吧,好歹给了启动资金,还是得看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