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作品:《废太子妃流放记》 第一章
流放的队伍正拖拖拉拉地走在房陵蜿蜒陡峭的山道上。
这是沈玉微自从三天前莫名其妙穿越成为这位废太子妃后,第十七次被萧晏拒绝了。
男主就是男主,这个时候还耍帅。
“殿下,您就……吃一口吧?”沈玉微在心里暗自吐槽,将声音放软后,开启了第十八次尝试:“您身体会吃不消的。”
“说了不必。”男人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甚至连眼皮都未曾颤动一下,仿佛老僧入定,将她彻底隔绝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斑驳的树影落在萧晏棱角分明的侧脸上。
连日的奔波和显而易见的内伤,让他脸色苍白,唇瓣因干涸裂开细小的血口,但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久居人上的贵气与威仪,却并未被磨灭分毫。
他似乎打定主意,要将她当做一团无形的空气。
“啧,太子妃娘娘,这热脸贴冷屁股、伉俪情深的戏码,您还没演够呢?”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旁边不远处飘来。说话的是队伍里另一个被流放的家眷。她靠着树干,故意拔高了音量,引得周围几个同样狼狈的流犯侧目。
旁边另一个妇人接上话茬,朝萧晏的方向嫌恶地努了努嘴,“还看不明白吗?玲姐儿说得在理!那是谋逆的重犯!你还上赶着巴结,指望着他能有朝一日东山再起?别做你那春秋大梦了!赶紧想想怎么给自己谋条实实在在的活路才是正经!”
侍女晚晴气得浑身发抖,眼眶瞬间就红了,猛地站起身:“不准你这么说我们小姐!”
“晚晴,”沈玉微伸手轻轻拉住晚晴的衣袖,将她拽回自己身边,“不用和他们争。”
晚晴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哭腔:“小姐……她们,她们太过分了……”
这已经是第多少回类似的嘲讽和拒绝了?沈玉微说实话都懒得计较,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麻木了。
几天前她才刚晋升为广告公司的创意总监,庆功宴的酒意还未完全散去,一闭眼一睁眼,就成了这本她睡前翻阅过的小说里的炮灰——废太子萧晏的太子妃。
自她醒来,来自押解差役、同行流犯的冷眼与讥诮就是家常便饭。她甚至怀疑,原主那脆弱的心灵,是不是就在这日复一日的绝望和打击下,才早早香消玉殒,换了她进来受苦。
她连眼皮都没朝王夫人那边抬一下,全当是几只苍蝇在耳边嗡嗡。
给自己谋活路?
面前这位现在是狼狈了一点,虎落平阳,但根据那本小说模糊的记忆,他会在房陵蛰伏数年,暗中积蓄力量,最终抓住时机,重返京城,铲除仇敌,夺回帝位。
现在所有人都像避瘟疫一样躲着他,欺辱他,这不正是她雪中送炭、进行一笔高风险高回报的最佳时机吗?
抱紧眼前这位未来皇帝的大腿,才是眼下这死局里,最宽最实在的活路。
沈玉微不再执着于将饼递到他手里:“语气依旧保持着柔软的调子:“殿下,我知道您疑心我别有目的,接近您有所图谋。”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那些或明或暗投来的视线,声音压低,却足够让近前的萧晏听清。
“可您也看到了,这流放路上,谁都知道我们是一体的。有殿下在这里,他们即便嘲讽,也不敢真的对我动手动脚,可殿下若是出事了,我一个被家族当作弃子的废太子妃,能有什么好下场?”
这话是实话,也是一路上她反复思量后的结论。在皇权至上的时代,流放路上,太子若死了,她和晚晴两个手无寸铁的女子,命运只会更加凄惨。
沈玉微微微倾身:“我也知道您心里难受。被至亲背叛,您不甘心。”
她故作气愤,可委屈了:“我也气啊,明明什么也没干,就被绑来流放了。这几日还天天被他们乱嚼舌根。”
“我爹娘见我出事恨不得马上和我撇清干系,也没人给我撑腰。可您不一样啊,皇后娘娘多疼您啊。她若在天有灵,见您如此糟践自己,连活下去都不愿,她该有多心疼?”
萧晏依旧闭着眼,但搭在膝上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喉结缓缓滚动。
有反应。
沈玉微心头一跳,继续道:“所以,您吃点吧,就算为了……让逝者安心。我保证,不会给殿下添麻烦的,嗯?”
说着,她坐回他身边稍近的位置,从怀里掏出自己偷偷藏下的另一小块稍微软乎点的饼,这次直接递到了他垂落的手边,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体贴。
萧晏的眼皮终于颤动了一下,浓密的睫毛抬起,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第一次,真正落在了她的脸上,以及她手中那块明显不同的、稍微软乎的饼子上。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带着审视与探究,仿佛要穿透她这副温顺的皮囊,看清内里真实的意图。
他似乎刚准备开口说点什么,嘴唇微张。
就在这时——
“咻——!”
一支响箭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山谷压抑的寂静。
“山贼!是山贼来了!” 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两侧黑黢黢的山林如同鬼魅般涌出数十条手持明晃晃钢刀的身影,喊杀声、哭嚎声、兵刃碰撞声、利刃入肉的闷响炸成一团,吞噬了一切理智的声音。
“啊——!”晚晴吓得尖叫出声,浑身僵直。
沈玉微心脏骤停一瞬,几乎是本能地,一把将晚晴死死按倒在旁边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
“藏好!别出声!千万别动!”她厉声低喝,强迫自己狂跳的心冷静下来,小心翼翼地从岩石边缘探头望去。
她拧紧眉头,拼命回忆那本小说,明明山贼的戏份应该还在几天之后才对!
差役们有的还在抵抗,但更多的早已失了胆气,抱头鼠窜。
流犯们更是像没头的苍蝇,哭喊着四处奔逃,不断有人倒在血泊中,浓重的血腥气迅速弥漫开来,混合着泥土和恐惧的味道,令人作呕。
她的目光第一时间越过混乱的人群,死死锁定了萧晏的方向。
只见他已经站了起来,背靠着她刚才倚仗的那块大石,身形稳如磐石。
即使戴着沉重的脚镣,他的周身散发着一种与周遭混乱疯狂格格不入的冰冷镇定。一个彪悍的山贼嚎叫着,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挥刀直劈而下。
萧晏甚至没有后退,只是猛地侧身,戴着镣铐的手腕一翻,扣住了山贼握刀的手腕,用力一拧。
那山贼吃痛松手,钢刀落下,被萧晏另一只手稳稳接住,反手一抹,刀锋精准地划过了对方的喉咙。
沈玉微看得倒吸一口凉气:这反应,这身手,不愧是男主!
然而,这短暂的喜悦瞬间被更大的担忧取代。萧晏脚上那副沉重的镣铐严重限制了他的移动范围,他无法离开岩石太远。
很快,另外三个显然更有经验的山贼交换了一个眼神,呈三角之势将他围在中间,刀光闪烁,专攻他的下盘和视野死角。
“锵!”萧晏格开正面劈来的一刀,火星四溅。
但为了避开侧面悄无声息削来的一刀,脚步被迫一错,镣铐的铁链猛地绷直,绊住了他的动作,身形猛地一个踉跄。
虽然他极力闪避,左腿外侧仍被刀锋扫到,囚衣破裂,鲜血瞬间渗出。他闷哼一声,眉头因痛楚而紧蹙。
沈玉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全是冷汗。
原剧情里,萧晏是在身体状况稍好,且有所准备的情况下遭遇山贼,虽然凶险却最终凭借武力脱身。
可如今山贼的袭击提前了,他的身体因连日饥饿和內伤远比原剧情中虚弱,脚上还戴着这要命的镣铐。她还能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一定能平安无事吗?
不行!绝对不能!
她好不容易才稍微撬动了他坚硬外壳的一丝缝隙,让他正眼看了自己。他若死在这里,她之前所有的忍耐、所有的谋划、所有的期望,就全完了。
她在混乱的战场上疯狂扫视,大脑飞速运转,寻找任何可能破局的关键。
突然,她的目光定格在不远处——那个白日里还对萧晏呼来喝去的赵差役,此刻正被一个凶神恶煞的山贼追得屁滚尿流。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沉闷而令人牙酸。
赵差役向前奔跑的动作猛地僵住,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穿透自己胸口的那一截染血的刀尖,随即软软地扑倒在地,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弹。
他那只刚才还挥舞着鞭子的手,此刻却无力地摊开,手指微微蜷曲,正好压在一串从腰间滑落的、黄铜色的钥匙上。
是脚镣的钥匙。
“......”沈玉微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泥土,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里。
机会。
赌赢了,萧晏就能摆脱镣铐的束缚,增加生存几率,更重要的是,她这番舍生忘死的举动,才能真正敲开他紧闭的心防,让他真正开始相信她。
“晚晴,藏好!无论发生什么都千万别出来!”她再次厉声对吓呆了的晚晴强调,不等对方反应,猛地深吸一口气,几乎是贴着地面地朝着赵差役尸体的方向匍匐扑去。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刀风、她什么都顾不上了,眼里只有那串在摇曳火光下隐隐反光的、沾着新鲜血迹的钥匙。
沈玉微一把抓起那串沾血的钥匙,冰凉的金属触感和黏腻血液的混合触感让她胃里一阵翻腾。
她强压下不适,死死攥紧钥匙,转身就朝着那块岩石的方向冲去。
萧晏正被三个山贼围攻,左腿的伤口严重影响了他的移动,每一次格挡和闪避都显得惊险万分。
"殿下!"沈玉微扑到萧晏脚边,噗通跪下,手指颤抖却又飞快地在那一大串钥匙中翻找,"钥匙!我拿到钥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