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反卷101

作品:《高岭之花是舔狗

    姜肆坐在枯草摇曳的山坡上,远处山峦像被泼了墨的宣纸,暮色裹着细雪在枯树林间盘旋。


    如此壮阔的生态景观,她却无暇欣赏。


    寒风吹乱她额间的碎发,刮过脸颊时带着刀割般的疼。


    然而这都没有她的胳膊疼!


    老天奶!她姜肆到底做错了什么!好不容易摸爬滚打当上了富婆,还没享受生活就被发配到这吃人的世界。


    生活太累她摆手,人间疾苦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逃脱结束,恭喜宿主成功存活!】


    甜美的少女音在脑海响起时,姜肆正攥着一把雪往脸上抹,雪粒子顺着后颈滑进衣领,激得她打了个寒颤。


    【反卷101申请与您建立和谐共生协议——】


    “什么东西?”


    姜肆惊疑皱眉,手指无意识地抠进身旁的冻土。


    指甲缝里立刻塞满了冰冷的泥屑,这真实的触感提醒她并非幻觉。


    【建立完成,101正式为您服务!】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块半透明的光幕,上面跳动着扭曲的文字。


    姜肆的心跳骤然加快,嘴角上扬了数个像素点。


    她的金手指来了?


    【由于宿主逃生条件过于艰难...101在您逃...亡途中...消耗自身能量开启...了“咸鱼翻身”幸运光环!】


    机械音突然卡顿,如同老式收音机跳频。


    姜肆太阳穴突突直跳,暗道不妙。


    有种被耍的感觉,她开始怀疑这破玩意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又或是说,这一切都是她临死前的幻觉?


    【检测到宿主受伤,小卷已为您修复】


    【目前能量不足,即将进入休眠状态……】


    姜肆立马抬胳膊,发现确实好了,但没完全好,只是窟窿闭合了,但照样有血渗出。


    “……”


    她不是真的沉默,而是没招了。


    显而易见,她穿的是个修仙世界,这种程度的伤都是小场面,就这都治不好,而且把能量耗完了。


    那些神仙修士动不动就吐血,靠这个破玩意儿她以后岂不是要被迫越过斗法阶段直接嘎?


    这一刻,姜肆多么希望之前的那些都只是幻觉。


    但很遗憾,全是真的。


    以她对自己的了解,就算是幻觉,也走务实路线,现在这种情况明显不符合她的风格。


    “哐当——”


    远处传来的爆炸声惊得姜肆瞬间清醒。


    她警惕的站起身,顺便踢了一脚疑似冻晕的阿团。


    往前走了两步,姜肆俯视山林冒烟的那处方向,很快反应过来。


    哦,原来是柱子着火了。


    嗯?


    “曰!”


    一阵眩晕感袭来,她有些喘不过气,酸水灼烧着喉管,又被生生咽下。


    掌心新掐出的月牙痕叠在旧伤上,分不清哪个更疼。细麻杆似的身体晃荡两圈扑通一屁股跌倒在地。


    孩童吃痛的呻吟声突然响起。


    但正陷入回忆中的姜肆没听到。


    人贩子柱子狰狞的面孔浮现在眼前。


    那是她第一次杀人,说不害怕是假的。


    尽管她不断告诉自己对方恶贯满盈,可当亲眼目睹王二狗义无反顾走进火海时,心底仍凝起挥不散的阴云。


    从睁眼开始发生的一切都有种虚无缥缈的感觉,直到现在,胃不断挛缩带来的不适才让她有了脚踏实地的真实感。


    也许,把此刻当成新生也不错,姜肆安慰自己。


    突然,她屁股底下的地动了。


    姜肆猛的弹起,发现不是地震,而是阿团快要撅过去了。


    把被她当成肉垫的阿团扶起,姜肆心虚的不敢说话。


    但她突然想到,刚刚绊倒她的也是阿团,这么一想,她顿时又不愧疚了。


    姜肆心安理得揽着阿团,仔细听那个所谓“系统”又说什么。


    【待宿主踏入仙途后即可结束休眠,请一定努力将101解救小黑屋!】


    【我们的宗旨是:躺到尽头自然直——】


    【切!……记!……救!……卷!……啊~!】


    【(尔康伸手)】


    姜肆:“……”


    这见鬼的表情包特效让她后槽牙发酸。


    阿团贴着她的身体开始轻微颤抖,姜肆又把他往里拢了拢。


    沾着草屑的长发被吹的乱七八糟,什么伤春悲秋的感慨通通消失不见。


    她甚至怀疑刚刚的爆炸也是这个101搞的鬼,至于为什么,她也不清楚,可能是毁尸灭迹?


    【嘻嘻~猜对了!】


    突如其来的回复让她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反问:“你不是休眠了吗?”


    几秒过去了,除了风声,零人回复她。


    阿团不算。


    姜肆觉得这个101保不准有什么大病,这种金手指她拒绝使用,它最好一直休眠。


    “呜...”


    微弱的呻吟声从身后传来。


    姜肆转头,看见那两个同车的女孩正挣扎着爬起来。稍矮的那个脸上还带着淤青,此刻正用复杂的眼神盯着她。


    “你们有去处吗?”姜肆收敛起外露的情绪,随手拍掉了粘在粗布衣上的草屑。


    两个女孩面面相觑,同时摇头。


    那个稍矮的女孩突然抿紧干裂的嘴唇,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我叫李大丫,是被我爹卖来的。”


    她嘴角扯出个扭曲的笑,“但我不难过...那畜生每天都打我,我娘就是被他活活打死的!”


    枯黄的发丝黏在她渗血的额角,声音却越来越尖利:“我本想着被卖就被卖罢,好歹能吃顿饱饭...现在倒好,连发霉的饼子都没得吃了!都怪你们多管闲事!”


    李大丫眼中闪过的怨恨太过明显,让她想起上辈子刚步入社会时那个剽窃她方案还倒打一耙的前同事。


    果然不论哪个世界,升米恩斗米仇都是不变的真理。


    姜肆没理会这番指责,从小没接触过正常人没受过教育,又吃尽苦头的孩子她没资格去管。


    总归比那个“光宗耀祖”的前同事强太多就是了。


    她转而看向另一个垂着头的少女。


    那孩子安静得可怕,连呼吸都轻得几乎听不见。


    她跪坐在雪地里,瘦得惊人的手指死死攥着衣摆,指节泛着病态的白。


    棉袄袖口磨得发亮,露出里面已经板结的棉絮,像一团团干枯的苔藓。


    “李大丫说的,也是你心里想的?”姜肆问道,同时悄悄活动着冻僵的脚趾。


    她的草鞋早就破了个洞,积雪正从那个破洞里慢慢渗入,把她的右脚冻得几乎失去知觉。


    少女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了颤,还是没有出声。


    姜肆叹了口气,拉起阿团转身要走。


    “不是的。”


    衣角突然被拽住。


    姜肆回头,对上一双哭红的眼睛。


    少女站起身时带起一阵细碎的雪沫,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泪水在她脏污的小脸上冲出两道白痕,像是雪地上突然出现的两条小溪。


    姜肆咽口水,她两辈子加起来最怕人哭,尤其是这种毫无征兆的洪水决堤。


    少女抽噎着抹脸,结果把尘土抹得更匀了:“我不是被卖来的...我一睁眼就在这车厢里了,其他的什么都不记得……”


    少女的声音轻的像片雪花,却让姜肆有些期待,莫非是老乡?


    “奇变偶不变?”


    “......?”


    “宫廷玉液酒?”


    少女困惑地歪了歪头,长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姜肆不信邪的最后抛出一句。


    “找呀找呀找朋友~”


    试探的儿歌在寂静的雪原上格外清晰。


    阿团拉住她垂在身侧的手,歪头看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映着苍茫天地,纯净得让人自惭形秽。


    姜肆突然意识到,这个小哑巴,似乎从未露出过任何情绪,显然,一个小孩子不应该拥有完美控制情绪的能力。


    在看那少女,对方茫然的眼神不似作假,触到她的眼神后甚至有些怯懦的躲闪,似乎是觉得没回答上来她的问题是件很羞耻的事情。


    看来是真失忆。


    失忆就失忆吧,反正她跟阿团已经够奇怪了,一个刁一个哑,再加一个失忆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


    但她厌蠢,尤其是蠢还不听话的。


    “你要跟着我?”姜肆问道,同时紧了紧搂着阿团的手臂。


    小男孩在她怀里安静得像只鹌鹑,只有微微颤抖的身体显示他清醒着。


    少女眼睛瞬间亮起来,扑过来就要抱她:“可以吗?!我吃的很少的,而且我很听话!”


    姜肆及时用阿团当盾牌挡住这个热情过头的拥抱。


    余光瞥见李大丫已经悄悄往山坡下溜去,瘦小的身影在雪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远处官道上,一个赶羊的老汉正慢悠悠往这边来,羊群像一团移动的云朵。


    随她去吧,希望她能过上自己向往的好日子。


    至少比跟着她这个吃饱穿暖都是奢望的人好。


    姜肆转身走向拴在枯树下的红棕马。


    这匹马身上还套着半截断裂的缰绳,见人靠近就暴躁地喷着响鼻尥蹶子。


    她费了大力气才牵住缰绳,稳住脾气暴躁的小红。


    没错,这是姜肆为它起的新名字,因为它通体红色。


    而且她坚信老马识途,对小红寄予厚望。


    毕竟不论是拉皮条还是拐卖儿童,交易地点都是在繁华地段…的吧?


    好吧其实姜肆也不是很确定,但小红肯定是最棒的。


    她观察过小红,优点还是很多的。


    虽说不是一等一的好品种,但是耐力超群,从它身上深深的勒痕就能看出来。


    就冲给他们吃发霉面饼的抠唆样,王红霞每次运人估计都是用的这只马。


    幸好间隔够长,不然小红早就累死了。


    三人勉强挤上马背后,阿团突然剧烈发抖。


    姜肆这才发现他的裤腿已经冻硬了,裸露的脚踝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像是被冻伤的茄子。


    “穿我的。”


    失忆少女利落地脱下最外层的夹袄,"刺啦"一声撕成两半。


    衣料撕裂的脆响在寂静的雪原上格外清晰。


    姜肆注意到她内衫袖口绣着半朵褪色的梅花,针脚细密得惊人。


    她心头勾出个模糊的疑影,寻常农家怎么会有绣工这般精致的衣裳?


    姜肆将那图案悄悄记在心里,面上却毫不客气的接过那件夹袄。


    开玩笑,现在矫情可真的会冻出人命。


    三人就这样漫无目的晃荡了小半天。


    暮色渐浓时,一座挂着冰溜子的驿站出现在官道转角。油灯的光晕透过窗纸,在雪地上投出暖黄的格子。


    马背上的三人同时咽了咽口水。


    两天前那个霉饼子正在胃里火烧火燎地抗议。


    “嘶——”


    姜肆勒住缰绳,指节在寒风中发出脆响。


    她盯着门缝里漏出的橘色火光,眼里的渴望快要穿透门板。


    “客官里边儿请!”


    店小二掀开棉帘,蒸腾的热气裹着肉香扑面而来。


    姜肆的胃袋发出响亮的轰鸣。


    太香了太香了太香了!


    “姐姐,有羊肉汤。”阿团突然开口。


    馋虫飞走,姜肆感觉后背瞬间爬满冷汗,先前刻意忽视的违和感汹涌而至。


    她强装冷静拉着阿团躲到拴马桩后:“你是装的?”


    阿团困惑地摸着喉咙同她解释:“刚才有阵风...凉丝丝地钻进来,突然就能出声了...”


    得,不用听了,这小子绝对有身份。


    姜肆深吸一口气,决定找个时间好好回想一下原著剧情。


    “三位要打尖还是住店?”


    柜台后的老板娘慵懒掀起眼皮,抬头看向他们,她发间斜插的银簪随着动作轻晃。


    簪头雕着振翅的仙鹤,还挺好看。


    姜肆默默收回视线,余光扫过墙角独饮的白衣人。


    那人腰间玉佩泛着青芒,积雪在他周身三尺外诡异地蒸腾成雾。


    修士,活的。


    姜肆新奇的打量着白衣男人。


    失忆少女突然抓紧姜肆的衣袖:“房梁上有东西在笑。”


    “客官说笑了。”


    老板娘扭着细腰走过来,丹蔻指甲划过阿团苍白的脸,“好俊的骨相,长开了定比那剑宗樊凛祸害百倍,听说过合欢……”


    “叮——”


    一声清脆的响声打断了她的话。


    白衣人的竹筷不知何时钉入柜台三寸,半片酱牛肉在筷尖颤动。


    所有烛火瞬间变成幽蓝色,将整个大堂映得如同鬼域。


    在这诡异的蓝光中,八条尾巴的影子在墙上张成一张巨大的蛛网。


    狐狸精啊……


    姜肆盯着老板娘身后的影子,睁大了眼睛。


    “青崖山办事。”白衣人指尖轻叩桌面,声音冷得像冰。


    他腰间的玉佩突然化作一道青光,在空中凝聚成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剑,稳稳悬于狐妖眉心。


    “三息之内,带着你的伥鬼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