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许愿
作品:《你的新生》 嘉兴之行本来是约好了五个人一起的,谁曾想姜黎那死鬼出尔反尔,突然要去搞事情。
只四个人从月河历史街区逛到烟雨楼台,吃喝玩乐一整天,某人不来错过热闹可就算了。
得亏旅游规划做得精细,返至家中才晚上十一点。
某人突然微信来电,余顾刚吹好头发,十分蓬松,整个脑袋都毛茸茸的。
“做甚?”他语气不善。
“今天玩得开心吗?”姜黎此时戴着金丝眼镜,头发稍显凌乱,有着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松弛感。
“没你在,挺开心的。”余顾如是道,却感觉到自己不该有的心虚。
“那……我下次继续失踪?”
余顾回赠他一个白眼。
姜黎斜挑唇角,道:“口是心非。”
余顾忍不住看他那张帅气中又带有一点贱气的脸,挠了挠后脑勺,“我刚刚回来的路上已经问过了,他很乐意来,反正你把你该准备的准备好就行了,季姐那儿我是放心的。”
“怎么我就不让你放心?”
“你可是大忙人啊,到时候可别搞忘噜。”余顾阴阳怪气道。
原是余顾跟姜黎和季菊英提议着给张俊云来一个生日惊喜,但是如何能确保万无一失而又自然不尴尬呢?
经过确认,张俊云的父母甚至连过年都不一定会回国,生日就更加不会了;而他平时在校的那些朋友本来邀请他一起和他们去旅游,但因为他们都是和家人一起去的,所以便拒绝了。
余顾思来想去,发现——其实现在对张俊云而言,用最简单的方式反而最好。因为他平日里都是视自己的老师为朋友,就算是和季菊英也能挤在一起分享吐槽,完全不用担心会有师生身份的隔阂,至于其他学生就不能够了。
此外,为了百分百成功,余顾变法子对他下邀:“如果你这几天觉得无聊,可以来找我们一起玩。”
张俊云二话不说同意了。
余顾借此道:“既然如此,那干脆晚饭也和我们吃吧,正好可以让你尝尝我的手艺,还不用太麻烦保姆阿姨。”
所以,初步计划很成功,现在就得看三个老师各自的准备任务了。
“如果我过生日,你也会为我准备这些吗?”姜黎一边透过屏幕给余顾画像,一边问他。
“你什么时候生日啊?”
“二月十三。”
余顾疑惑地问:“你家里都给你准备好了,还要我做什么?”
“那不一样啊,他们那些都是做做样子而已,我过得不自在,如果生日都是不快乐的,那还不如不过。”实则,姜黎最近七年的生日都仅是许逸梦陪他过的。
“啊?这样啊……”余顾好奇姜黎和他家人相处得到底有多糟,但不可能会去问。
姜黎说:“说实在的,我从小到大真正算过过的生日就只有三次。”
不用他说,余顾就知道是哪三次,有些许同情地看着屏幕对面,突然意识到——姜黎住的房子可真空旷啊,如果一个人得久了,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寂寥。
“姜黎。”余顾唤他。
“嗯?”
“你是不是……很多年都没有回过北京了?”
姜黎浅笑着点头,不语。
“你以前不会都是……除了工作就和别人没有什么线下交往吧?”
“倒也没那么夸张,就是不多,我都习惯了。”
余顾算是明白这人最近为什么老是黏着他们了。可是他自己似乎生长出别样的期待,而那期待定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姜黎看上去并没有一丝悲伤的情绪,反而有些……温柔?
他仍在仔细地观摩、绘画,跟余顾说:“但是现在,我不再是那样了,我有你们了。”
余顾会心一笑,两只手不停地揉搓睡裤,他注意到姜黎的举动,问:“你在画画吗?”
“诶?被发现了啊。”姜黎有点不好意思地
挠脸,“现在还不能给你看,等画好了再送给你。”
“呵,偷偷摸摸的……喂,你要给俊云的画完成啦?就来画我。”
“还差几笔,明天补上就好了,放心吧能干的。对了!”
“什么对了?”余顾本想躺床上,知道姜黎在画他便不再乱动。
姜黎似乎难为情地开口道: “我想……为你设计一条项链,你要吗?”
余顾微瞪眼,“哟,怎么突然有这打算了?”而后眯眼凝视对方,“不会是有什么事要求于我吧?”
姜黎被盯着得不自在,故作愠怒道:“你们老是这样想我,我生气了啊。”
“呵呵,开个玩笑嘛。既然是朋友要送我东西,我很喜欢啊,谢谢你。”余顾特别强调“朋友”二字,以矫正自己的歪心思。
余顾笑的时候下眼眶会变得弯弯的,像月初夜中的玉牙,若是有光,他的双眸中还会缀着星星。虽然,他的长相不算得惊艳,但看久了不会腻,越来越顺眼。而且那毛茸茸的头,实在让人想摸摸看是什么感受。
“姜黎,你怎么呆住了?嗨喽?”余顾朝屏幕挥了挥手。
姜黎从神游中回来,语无伦次道:“那个……我……就是……没事,对不起……”而后脑子好像又死机了。
“嗯——你最近这几天都怪怪的哦,是不是有……”
“乖乖的?你说我乖吗?”姜黎听错了,错得他浑身一热。
余顾哭笑不得,“什么乖乖的,我说你怪怪的!耳朵不好使啦?”虽然觉得姜黎现在的确有点乖。
“抱……抱歉。”
“哈,算了算了,你继续画吧,我玩手机了。”
“你玩啥呀?”姜黎问。
余顾没看他,“聊天啊。”
“和谁?”
“网友,刚匹配到一个。”
姜黎被一语刺伤,像个被妈妈暂忘的五岁宝宝,“刚刚还说我是你朋友,转眼就跟别人聊不跟我聊?”
“啊……”余顾没想到让姜黎吃醋了,退出软件,“对不起。”
“唉,你以后少聊网友吧,当心被骗。”
真好笑,姜黎的话像买烟的跟你说“少抽点烟,有害健康”。
余顾也理解,要是顾辞晞本来在和他玩然后突然跟她别的朋友走了的话他肯定也会吃醋。
他压抑住歪心思,不敢直视屏幕里的绝世容颜,赔罪道:“对不起啦,那个……要不你截图……额不是,没事……”
两个人一会儿你结结巴巴,一会儿我不知所言,彼此都不知对方的心事,也不敢承认自己的心事。
姜黎没心思画了,呆了一阵子,道:“那个……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小心到时候直接变异了,拜拜。”
…………
二号是个关键的节点,姜黎的家虽远离闹市,但交通来往却便利,再加上他的房子是独栋的带院别墅,内外都十分宽敞,他们决定在这儿给俊云过生日,顺便办个烤肉聚会。
所以这一天必须把所有的材料都备好。
十月三日,张俊云是以BBQ的名义被邀请去的,顾辞晞负责去接人,姜黎和季菊英负责布置装饰,余顾和姜黎家的阿姨就在厨房大展身手。
夕阳斜洒在院墙草坪之上,多多嗅着烤肉的香气,直勾勾地望着烤架摇尾巴,姜黎便甩了一块生肉给她,看来今晚又能大饱口福了。
一刻钟的功夫,顾辞晞开车返回。
按着计划,她带着张俊云去后院,要的就是从后门进屋让他看不到客厅中独特的气派。
姜黎窜进厨房,正见余顾给蛋糕点缀装饰,馋了。
“你的手艺都比上阿姨了。”
余顾骄傲地晃了晃脑袋。
“不然你以后来给我做饭吧,我给你钱?”
余顾和阿姨的天黑了。
“你不怕我下耗子药啊?”余顾不自在地道。
“你狠心吗?”姜黎故作可怜的神情。
他无情地点了点头。
“嗯?这道宫保虾球不像是阿姨的手艺啊?”姜黎夹了点送进嘴里。
阿姨一看,无奈道:“那个小余做的。”
“嘿!你怎么还偷吃啊?”余顾抄起擀面杖作势要打过去。
姜黎笑着后退一躲,“哎哎哎,错了错了。不过,你做的还挺好吃的。”
“我就是要给你上一课,以后多学学,别又做成猪食了。”
姜黎不再说什么,默默地去帮阿姨忙,然后越帮越忙。
屋内三人来到后院时,季菊英她们已经烤好许多东西了,众人围坐在长桌上便可直接享用。
夹起一片五花肉放在电烤炉上煎得滋滋作响,煎得刚好时夹起再蘸上酱料,一入口,舌头都被香味包裹住,如果再配上余顾带来的自制酸辣泡菜,便能因此忘却任何烦恼,感受到的全是食物对味蕾的刺激,要是觉得不够尽兴,还可以用桌旁的谈烤炉架,就不怕你吃不够。
“呀!我烤焦了。”张俊云赧地端来一盘黑炭。
姜黎道:“没事,焦的给多多吃。”
余顾怜悯摇尾巴的多多,对姜黎道:“多多说——我真无语。”
“狗狗本来就无语啊。”季菊英说到。
众人不禁失笑。
余顾看张俊云又去笨拙地烤着肉,起身走到他的身旁,“我来教教你,这其实很简单,你看啊……”
院子内的路灯光一片柔和,在人身上罩下一层晕纱,如梦似幻;晚风溜过树冠,留下沙沙的脚步声,伴着烤肉散发的香气、随着众人谈天时的笑声。
张俊云静静地俯瞰余顾低头而露的脖颈,即便食物的气味浓烈,依旧能嗅到他身上的清香,是那种熟悉的、总是能让人感到舒心的气息。
或许,这就像所谓的“乌托邦”,能让他忘掉平日的苦恼、褪去昔日的忧愁,与梦中的盼望相逢。
余顾突响的话语将他从想象中唤醒,“好了,已经烤好很多了,端过去吧。”
待烤肉会完毕,众人商量来玩个游戏——被转盘指针指到名字的那个人戴着眼罩去抓人,被抓的人会故意发出声响引导,摸到就算抓到,直到抓到所有人才算结束。规定区域的是从后门连通的走廊进入到客厅,待抓的人必须是在客厅活动。
余顾等自然是提前设计好了的,指针无论如何都会停在“张俊云”那儿。
如此,张俊云只好当一回摸媳妇儿的“猪八戒”。
那几个比他还幼稚的大人先是把他耍得团团转,但后面纯是故意等着被抓。
正当余顾和姜黎为争抢最后一个被抓的名额而相互推搡时,张俊云两只手上去合住他们俩各自的一只手。
余顾呼吸几近停滞,扭动的手指挠得姜黎手心痒痒,“哪有这样的啊?”
顾辞晞低语道:“干得漂亮!”
阿姨遵循规则来帮俊云摘下眼罩,与此同时季菊英和顾辞晞一齐发射礼炮。
张俊云睁开眼的那一刻,众人齐声道:“张俊云,17岁生日快乐!”
彩带漫天飘扬,落在悬挂墙壁的气球上,落在张俊云的头发上,落在蛋糕外的玻璃罩上……
那孩子呆愣在了原地,余顾柔声道:“我们知道10月3号是你的生日,又想到之前你跟我说的那些,所以就和大家商量着陪你一起长大一岁。”
“……”
“这可是我亲手做的蛋糕哦,喜欢吗?”
“……”
姜黎取出被包装好的画,递给他,“这是老师送你的礼物——你运动时最帅气的一幕。”
余顾说:“你每时每刻都很帅啦。”
“当然,老师希望你不只是今天开心,你天天都要开心。”季菊英难得传统一回,送书给俊云当礼物,吓得他以为是数学教辅。
张俊云谎称去解手,在洗手间感动得哭了一场,而当他回到客厅看见等待他的那些人时,情绪再度汹涌。
他冲向余顾,将他紧紧地拥抱住,不舍松开后,再一一去抱其他人,他连连道谢,道不清的都不打紧,最重要的是——今年的生日,他不是孤零零一个人过的。
顾辞晞和季菊英把小寿星拉到一旁去玩趣味小游戏,三个人肆意欢乐,不见得一点苦涩。
余顾跟个老父亲一样欣慰坐着,屋内闹哄哄的,热泪也跑出来凑热闹。
姜黎凑近,举手投足间冲动伴着克制,“怎么又哭了,嗯?小哭包。”
余顾擦了擦泪,“别这么叫我,很讨厌。”
“好。咋啦?”
“没什么……我想起大三那年的生日,我本来是一个人住在出租屋里的,晚上失眠了,就坐在阳台上吹风。”说时,余顾擤一把鼻涕。
“然后呢?”姜黎饶有兴致待他说下去。
“我坐了好久,忘记了时间,直到辞晞来敲门。”思绪随言语运转,余顾忍俊不禁,“哈哈,她当时快断气了,一看就是赶上来的……”
姜黎往他手心里塞去一颗糖。
“她手里还抱着给我的花和礼物,说本来是叫花店送来的,给忘了,就自己去取。她那个时候要读研、要兼职,真的很忙,但还是急着赶回来,一天就快到尽头,她回来陪我过了那一年的生日。”
“余顾。”姜黎唤到。
“嗯?”
“我能不能向你许个愿?”姜黎抿了一下嘴,继续道:“我26岁的生日,也想要你们陪我长大一岁。”
余顾调整呼吸,平复好情绪,“你下一次生日就是在春节后两天,难道你今年不回去吗?”
姜黎的脸随即沉了下去, “那个家……倒还不如没有呢……”
余顾手搭在姜黎的肩上,“或许,你和家人只是缺少时间好好谈一谈。”
姜黎沉重叹道:“他们不会听的,他们只会觉得自己是对的,觉得我必须得听他们的。”
“你有和他们好好聊过吗?”
“……”
“没试过怎么知道行不行?”
“他们不会懂我,硬要我主动,太别扭。”
余顾把糖扔嘴里,道:“别人懂不懂你,都是要你能懂得自己啊。”
“什么玩意儿?”姜黎听不懂这么深奥的话,“讲人话。”
“要人能懂你,你自己先得知道你是怎样的;就算别人不懂你,你就要去坚守自己。如果你因为害怕别人对你的否认就不去和别人交流,其实不是错在别人。”
姜黎误解最后那句话,不满道:“那都是我错了?”
余顾说:“这不是谁的错,而是你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要成为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