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7.


    零九年的夏天对我来说很模糊。只记得大街小巷都在放许嵩的素颜；后街新开了一家店，限量供应的猪扒饭很好吃；每天的作业多到凌晨才能写完，早读提前半小时，两点睡六点起；还有，我多了一个男朋友。


    周六比周末轻松，因为周六他会给我打一通电话。他们宿舍十一点熄灯，通常是十点半打来十一点挂断。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分享对方一周之内经历的事。他对我说过很多，说社团很麻烦，但是不加又不行；说运动会可以不报名，但不报名的同学每人至少要写五篇加油稿；还说他很羡慕大城市来的舍友，拥有一台属于自己的台式电脑。


    “你把银行卡号发我，我送你一台新的，比他那个好几倍的。”我说。


    “不用，我要什么自己攒钱买。你最近睡眠怎么样？还吃药吗？”


    “最近很累，我不知道高三累成这样。有几天写一半就睡着了。”早知道我就回去了，但是回去了，也许就不认识你了。


    “你试着停药，实在睡不着再吃，不要每天吃。”


    “行，你们国庆放几天？你要回来还是留在那边？”


    “我看情况，有不会的题你拍一张发给我。”


    “没有不会的题。”


    “真的假的？”


    “真的。”


    568.


    极度疲惫的情况下，不吃药也能睡着，但是睡眠时间很短。通常不到几个小时就醒了，或者一晚上醒很多次。我睡醒以后都会给他发早安，这是他要求的。在学校里大部分时间一个人，一个人走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去图书馆，这也是他要求的。


    我不知道其他人的恋爱是不是这样的模式，但我习惯了，习惯他对我说‘你不要怎么怎么样’。


    自己睡着的那一段，我真的以从此可以摆脱药物。还是太乐观，吃药有吃药的副作用，不吃，又有新的副作用。我总是听见一些没来由的声响：


    听见花瓶被砸碎、听见小孩哭闹、听见有人打扑克或者麻将、听见电影里的某一段但出租屋里没有电视、听见点燃的篝火、听见暴雨，打开窗户发现连乌云都没有。


    我向房东投诉，说楼上太吵，不分白天黑夜的吵。房东告诉我，楼上那家搬走快半年了，一直空着，你到底听见什么？


    569.


    “我相信那些声音是存在的，但是没有人相信我。”我对安烬说了这件事，还模仿了那些声音，说我听到头痛。


    “我相信你，但你是不是没休息好？我听说睡眠不足，会引起神经衰弱。”


    我也怀念从前的睡眠，想恢复从前的生活。再一次向药物妥协，那天晚上做了个很奇怪梦。梦见自己坐在秋千上晒太阳，手臂上长出藤蔓开出花朵。我想把花摘下来，插进花瓶里。握住枝条用力，带出血肉，看得到白骨。


    像是被痛醒的，背脊上流着汗历历在目。那周我在食堂只吃素菜。


    570.


    有几次遇到于鑫鑫，他跟我打招呼我没理他。觉得自己高一的选择很糊涂，就像邱炀有次对我说的，


    “他们不是想跟你当朋友，只是想让你买单。你不再买单，也就不再有朋友。”


    那时候我没信，后来信了。


    高三艺体班的学生训练比以前更多，还有一部分出去集训了，统考以后才回学校。邱炀给我打电话说有空出去吃饭，我说没空。


    “有这么忙？”


    “对。”


    “你周末不是不补课了吗？”


    “我有事。”


    “我下学期才能回学校。”


    “真好。”


    “照顾好自己。”


    “我能照顾好，不用你操心。”


    “是吗？于鑫鑫跟我说你的黑眼圈比以前更严重。”


    “他什么都跟你说？”


    “所以你为什么拒绝？你明明有空。”


    “我有对象，跟你出去吃饭，不合适。”上次我手机静音没接到电话，他以为我又跟你在一起，害我解释好半天。


    “骗我？”


    “没骗你，上个月谈的。”


    “和谁？”


    “这个你不用知道。”


    “不说就是没有。”


    “有，但是我跟你说不清楚。”


    572.


    挂了电话，没过几天于鑫鑫和张朝星都来问我，对象是谁。我没说，张朝星只问了一次，但于鑫鑫坚持不懈，天天问，一见面就问。我问他收了邱炀什么好处，他说没好处，他单纯好奇来问问。我说你别好奇，我给你好处。


    他女朋友喜欢吃蓝莓面包，我说别再问了，以后面包我帮你买。


    从中秋买到九月底，每天都去排队。某天排着队，肩膀被人拍了几下，我还以为是我买太多，引起不满。转过身看见安烬，


    “学长？？”


    “你爱吃这个？”


    “我帮别人买的，你们这么早就放假了？”


    “没有，我请假提前回来的。”


    “回来看我的？”


    “对，中午放学一起吃饭？今天周六。”


    “你们哪天收假？”


    “7号收假，我早一点回。放学我在槐树那边等你。”


    “后街新开了一家很好吃的，我带你去吧，你都没去过。”


    “好呀。”


    573.


    最后面包忘记买了，满脑子都是待会儿要去约会。校园内保持距离，一前一后走着，我习惯他走在我前面。低着头，出了校门还是没机会牵手。第一次约会那天，我们几乎是把前一天的路线复制了一遍，牵手也只在快分开的时候，象征性地碰了一下。


    看他走得慢，我在他身后给他发短信，又看他掏出手机回复我。


    我：走这么慢。


    我：等到了猪扒饭估计都没有了。


    学长：重要的不是吃什么。


    学长：重要的是和谁一起吃。


    学长：是不是太累了？我看你瘦很多。


    我：还好。


    我：有一个办法倒是可以不那么累。


    学长：什么办法？


    学长：你说。


    我：你说想我。


    我：哪怕说一句我就不那么累了。


    我看到他把手机揣进兜里，回头看着我，笑着。很小声地说，


    “想你。”


    “很想你。”


    “哪怕我觉得你没那么想我。”


    吃什么真的不太重要。


    574.


    他总是一出现就让我知道什么是秋天。


    感谢观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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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他总是一出现就让我知道什么是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