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可能
作品:《藤壶(下册)》 531.
临近期末。高三每周都有小考。安烬就这样忙碌起来,忙到没时间给我发短信,也没时间一起吃饭。回头看不到他,这距离突然拉远,我不太习惯。跟着我,看着我,在我几步之内的范围都不离开我,这些像是成为理所当然的事。
有时候去对面教学楼找他,像他假装路过我们班一样,路过他们班。几次都没看到他在哪,不知道他坐哪。元旦放假把那贺卡上的内容又读了几遍,我莫名发愁,因为分不清楚到底是不习惯多一些,还是想念多一些。
1月中旬放寒假,听说他们还要晚一周还是两周。某天夜晚,收到他回复的短信,说很累。
我:你们寒假只放两周?
学长:对。
我:假期短,作业又多,所以累?
学长:不是因为这个。
我:那是因为什么?
学长:很难说。
我:没事。
我:我听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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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接通,他听起来很困,说,
“想去更远更大的地方看看,小时候我觉得距离岛很大,什么都有。高中来到这边,发现距离岛其实很小,什么都缺。”
“嗯。”
“如果将来考去省会,可能又会觉得,五临市也就这么回事吧。”
“你想考去省会?”
“省会也,没有特别重点的大学,所以不一定。”
“努力学习很累?还是你觉得付出很累?”
“不是,付出不累。只要目标能实现,付出根本不算什么。我的意思是,弥补差距很累。”
“什么差距?”
“人和人本身就是有差距的,你看在学校里,虽然穿着一样的校服,但多少都知道,每个人的起点是不一样的。这比赛太不公平。”
我想起邱橘说过的话,和安烬说的这些,大概是一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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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站在山脚,看不到山顶在哪,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直到精疲力尽;有人就站在半山腰,甚至站在离山顶一步之遥的地方。如果起点太高了,是不是托举也是多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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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拥有很多。”他叹气。
“我也失去很多。”我只是钱包里多出很多,但我每一次的挽留从来没有成功过。
我没告诉安烬,从去年11月后小姨每天给我打一个电话催我回去,当时拿回旧手机,一充上电跳出好多未接来电和未读信息。她很急,急到用不再给我寄安眠药来威胁我。最后,她还是定时定量给我寄药,但我知道我又让她失望了。
零几年的五临市还没有本科院校,如果想填好一些的,只能去省会,或者其他更发达的城市。我真的恨透了适应的过程,也不愿意东奔西走。甚至想过,要不就念专科好了,毕业以后一天都不去工作也不会饿死我。在安烬说,不希望我的可能变少之前,我是这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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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有多少可能性,我不太懂。但我偏执地觉得,应该跟钞票关系不大。除却花钱,我的可能少之又少,就像小学的我,那么勤恳地讨好安娜是因为我认为:
妈妈不可能离开我。
我的不可能总是变成可能,我的可能,也总是变成不可能。就像初中的我认为,徐家恒总有一天会喜欢我。到最后,还是不可能。
可能,不可能,在我身上发生的,它们之间的转换就像是商量好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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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烬反驳过我的观点,他说,你会这样想,是因为你没饿过肚子。你不知道贫穷的人最渴望什么,因为钱从来不是你需要考虑的事。如果你每天考虑的就是,要怎么花钱,那不算烦恼。你总是俯视他人,还觉得自己的姿态不算高。
“贫穷的人,最渴望成功?渴望很多钱?”我这样回答。
“渴望温饱。”
“......”
“你没有过一个月只有800多块的日子,你可能,连补助是什么都不知道。”
“一个月一共就,800块?”
“而且是一家四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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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他坚持不换的书包,想起他对于过去的态度。也问过他为什么不做和徐家恒一样的选择,比方说,早点挣钱之类的。他说打工最好去更繁华的城市,但一中的尖子班每学期都有奖学金可以拿,他的父母在五临市打工,在这里念书,至少每学期能见一面。
“所以你不过生日,是觉得蛋糕太贵了没必要?”
他不说话了,我好像不该问的。后来我说,累就早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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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寒假我待在岛上的日子很少,大部分时间待在出租屋。租给我快两年,有人出了更高的价,房东有过一丝动摇,但最后没有改变主意。来收租金的时候,她对我说,
“看你一个人住,又是学生。父母应该在外地打工吧?都不容易,我还是按之前的价格算,等你毕业了再租给别人。”
感谢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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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