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8.


    想回家，无奈去哪他都跟着我。绕啊绕，绕到周末冷饮店的门口。我上楼找了个位置坐下，安烬也坐下，坐在我身后那桌，背对我。我真的觉得很荒谬，不如更荒谬一点。掏出手机拨通电话号码，听见他的彩铃，听见他接通以后，从手机那头以及耳后传来双重的呼吸。


    “不坐我对面？”我问他。


    “...可以吗？”


    “可以啊，今天我请。”


    他双手抱着书包坐到我对面，仍是不抬头。我把菜单推到他面前，问他想吃什么？他说两份酸奶刨冰。越是小声越需要仔细听，我拼接着我、安烬、邱炀，我们三个人的对话。


    “徐家恒在哪我在哪。”


    “你去哪我去哪。”


    “我也去，这么巧？”


    .....


    “跟你一样。”


    399.


    还真是，跟我一样。


    400.


    “两份酸奶刨冰，其他不要了吗？”我看向安烬，他摇摇头。


    举手点单以后，身后那桌又坐下新的客人。不知道算不算客人，周末冷饮店从前的老板，那对夫妇。


    刨冰盛在盘子里，盘子放在桌面，空调与气温是否形成敌对的关系？让这融化的速度，慢下来。我拿起勺子，想要与安烬谈判。不管聊什么，也不管聊多久，我不想他喜欢我，也不想他跟着我，就好像我有两道影子，和别人不同。


    刚上初一的时候，徐家恒还坐在我身后，某次课间他问过我，以后想干什么？或者说，我想要什么样的以后？那时候我没答复，不代表我不记得那时候的答复。


    我想？


    我想不平庸，想在你眼中，与众不同。


    然而上了高中我就明白这是个错误答案，你最好平庸，平庸地过这一生也许会安稳。命运的慈悲有限，因为看不到你，少予你一些坎坷和磨难。


    401.


    安烬不吃刨冰，只看着我。我吃完自己的，他的全化了。我又点了咸柠檬汽水，喝完一半，我问他，


    “你喜欢我什么？”


    你喜欢这样的眼睛？还是这样的肤色？还是你喜欢女生而我长得像？


    他低着头，过了很久，说所有。


    我觉得这也是错误答案之一，人不可能了解所有。不可能了解所有人，不可能被所有人了解，更不可能了解哪个人的所有。


    “你为什么知道我会游泳？”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为什么能提前知道？


    “猜的。”


    要他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很难，就好像要求从不锻炼的人，每天跨栏。


    “跟着我你有什么好处？跟着我，我会烦你。”


    他转头看着窗外，又不说话。我随着他一起转头，除了纱窗什么都没看到。


    “你烦我我也要跟着你。”他猛然回过头。


    402.


    就这样再度陷入沉默，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一直去想他在想什么。想着想着，身后那桌客人要走了，曾经的老板看到我，跟我说话。


    “怎么不带朋友来？”


    我看了看安烬，他看起来快睡着了。我想这个朋友，应该是指小时候的徐家恒，或者邱炀。我叹气，说，


    “我们很久不联系了。”


    403.


    结账以后我走路回家，中途回头几次，发现安烬不见了。一直跟着，很奇怪。不跟一段时间然后再跟一段时间，也很奇怪。跟着跟着，突然不跟了，最奇怪。我不想承担这么多的奇怪，从包里拿出上次见面李斯文送给我的那袋槟榔，拆开吃了。


    嚼着嚼着，看到邱炀站在小院子的围栏外。


    “你不是说徐家恒在哪你在哪吗？”他问我。


    “你来找我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我说我是来找你的了？”


    “那你来干嘛？”


    “我来找是谁尾随你，你是不是没休息够？所以才整天疑神疑鬼的。”


    这不巧了吗？他不跟着你就来找了。


    “没谁，是我自己看错了。”


    “你没按时吃药？”


    “不用你管。”


    “明天带你去挂号？看看中医，总吃西药对身体不好。”


    “我不想去。”


    “你怕看医生？”


    “我懒得买船票。”


    “听话。”


    “不是，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究竟？”


    “你今天考完试去哪了？你看起来很累。”


    “去吃刨冰。”和安烬。


    “吃刨冰不带我？”


    “天爷，我错，我下次带着你。你别带我去看中医。”


    “你平时几点睡觉？”


    “说了不用你管。”


    “几点？”


    “你希望几点？”你希望几点，我就说几点。


    “早一点。”


    “行。”


    邱炀点点头，走了。


    404.


    关上门，上楼回到卧室。一楼的冰箱空了很久，我想起那款，徐家恒说拆开包装发现融化以后糊在一起的巧克力豆。


    “你说这是巧克力豆？”当时他去找勺子，说挖着吃。那表情好可爱。


    “本来，本来是。”


    想给徐家恒打个电话，问他在哪，问他的失眠有没有复发。


    405.


    电话接通，他换了号码。接电话的是个女生，我说不好意思，我打错了。她说没事。


    阳台，琴盒。是谁忘了旋律？


    刚把谱子翻出来，手机又震动。


    安烬：你要练琴？


    给我吓得，不知道怎么回复。干脆打电话给他，让他不要再这样发短信。


    “你在哪？”我问他。


    “刚才在你附近，现在离海很近。”


    “学长。”


    他不说话了。


    “我不会喜欢你。”你随时吓我一跳，我怎么喜欢你？


    “那你就，记住我。”


    已经没办法忘记。


    “好，我记住你，你别再跟着我，也别再发短信？”


    “不。”


    “你去海边干嘛？”


    “想让你听，海的呼吸。”


    406.


    又不说话了，我等着他，也许他对我也有想问的问题。等了很久，听了很久，只听见他的呼吸。


    感谢观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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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是谁忘了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