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苛求
作品:《情妇》 阿基坦,阿基坦。
在路易八世死后,布兰奇太后和路易九世确实将阿基坦北部的普瓦捷、波尔多等曾由英格兰王室直接统治的领地还给了腓力二世的次子康特涅的菲利普,但他们始终拒绝承认他对“阿基坦公爵”头衔的诉求,并且在路易九世登基初期的政治危机结束后继续替路易八世的儿子阿方索缓慢夺取阿基坦东北部的领土,在事实上形成了三方对峙的格局。
从旁观者的角度,他认为这样的结局没什么不好,既然谁都没有办法彻底收回整个阿基坦公国,不若每个人都占据一部分,但如果其中两方联合在一起,第三方很可能没有还击之力。不管布洛涅伯爵是出于什么目的帮助玛蒂尔达,但在这个时机,他们的行为很可能会彻底激怒法国王室,以至于将他们推向亨利七世一方,给他足够的时间,他可以十分从容地镇压他那叛逆的长子,但拖延得越久,海因里希和莉莎德的安全便越不能保证,他绝不想面对最坏的那种可能。
等不及去质询玛蒂尔达的态度,他立刻和格里高利九世达成协议,他对亨利七世和所有可能支持他的人处以绝罚,最大限度限制了亨利七世叛乱规模扩大的可能,同时公开对亨利七世发出威胁,声称一旦他的弟弟妹妹受到伤害,他一定会将同等的报复施加于他。
片面的威胁可能迫使敌人屈服,也有可能彻底激怒敌人,好在他对亨利七世的了解没有出错,他是个软弱的人,所以他的威胁奏效了。确保了他一双儿女的安全后,他终于放心地逐一扫清支持亨利七世的势力,随后写信给玛蒂尔达要求见面,她答应了。
“我以为你会把我拦在比利牛斯山。”再次见面时,曾经的和平乃至温情已经如幻梦般消逝了,他怒意难消,而她置若罔闻,“如果你感到愤怒,你也可以回西西里。”她说,“我这里没有你需要费心的事。”
“为什么没有?”他冷笑,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感到心凉,他迫切地想要发泄情绪,他受不了她在孩子们险死还生后还保持着这样不冷不热的态度,“在我的儿子想要推翻我时,你只顾着替我得罪更多的人,你甚至不肯保护我们的孩子,你想过他们可能会面临什么吗?”
“可你镇压了你的儿子,你的其他孩子也没有受到伤害,如果你觉得有必要,我也可以写信去慰问他们,如果他们还记得我的话。”
在将三个孩子送到西西里后,她从没有给他们写信,也没有去探望他们,里卡德有时候会主动来纳瓦拉看望她,但海因里希和莉莎德确实与母亲毫无接触,他们默契地接受了他们不被母亲在意的事实。“没有必要,你从不把他们当成是你的孩子,我现在接受这一点了。”他深吸一口气,“那么,我们商量一下其他事吧,法国国王向亨利提供了骑士,这是出于对你曾经行为的不满和我可能会彻底倒向英格兰的恐惧,为了抚平他的情绪,我们应该向他示好,他最小的弟弟和贝娅特丽丝年龄相仿,我们可以促成这桩婚姻,让他们共同统治你在比利牛斯山以北的领地从而解决争议,这对我们都好。”
“不可能。”
“为什么?”
“我和菲利普已经商量好了,贝娅特丽丝会嫁给他的儿子,他们会共同分享阿基坦公爵的头衔。”
“既然你愿意让另一个人和贝娅特丽丝分享阿基坦公爵的头衔,路易八世的儿子和布洛涅伯爵的儿子有什么区别?在康斯坦丝的婚约上,我配合了你,现在你也应该配合我,把贝娅特丽丝嫁给查理王子,这是我们修复和法国人关系的最好办法。”
“和法国人保持良好关系是你的需求,不是我的需求,我不可能让路易八世的后代再踏足阿基坦,我也不可能把我的女儿嫁给我表姐的儿子!”
他心中最担忧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当她终于承认这一点时,他反而觉得大石落地:“你从来没有放弃过夺回你父母的领地。”他说,“你一开始就明白法国人是你不可能和解的仇人。”
“我应该放弃吗?”她反问,“诺曼底,安茹,阿基坦,这本就是我应该继承的领地,我只是在践行我与生俱来的权利。”
“你已经取得了一部分遗产,这对你来说殊为不易,从你的父亲和祖母去世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不可能继承他们的全部财产,法国王室至少在你童年时庇护了你,你不应该恨他们......”
“你真的知道我在巴黎经历了什么吗?”她忽然歇斯底里道,十几年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如此情绪激烈的样子,多年前不伦瑞克那个绝望的少女再次浮现在他眼前,他觉得胸口发闷,“他们把我从我妈妈怀里抢走,用藤条和饥饿迫使我学会顺从。如果你也从五岁开始日夜承受身边人对你亲人的诋毁,如果你也寄人篱下被所谓的虔诚和忠诚规训,你的王冠和权力在你长大之前被各方瓜分,连一个毫无权威的空头衔也不愿留给你,你觉得这是我应该感恩戴德的‘庇护’吗?如果是你你会心甘情愿接受这一切吗?”
她忽然直视着他,眼中那强烈的情感如此熟悉:“如果你接受这一切,你为什么要前往德意志,又为什么要和教廷作对,你本可以在巴勒莫遗忘你父祖的姓氏度过平静的一生,你自己没有做到的事情为什么要苛求我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