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前路
作品:《[网球王子乙女]心有灵犀》 第二日——也就是星期日一早,护士来通知惠,说她今下午就可以出院了。
惠给妈妈去了个知会的电话,就开始收拾东西。因为是临时住院,除了几条并没派上用场的换洗的裙子外,她没什么其他要带走的。
她要给仁王做的那个努努的图纸已经画完了。正巧昨晚去商店街买了针线盒,等待出院的百无聊赖间,惠开始动工了。
做手艺活极易进入心流状态,惠心无旁骛,不知不觉就缝了一整个上午。
中午,惠收到了一笔大额转账。
打款方是妈妈。看到金额的时候,惠的心里咯噔一下:‘——这么多!??’比她之前当补习班老师时吭哧吭哧干半年赚的都多!
‘总不会是把今年的零用钱都预支给我了?’惠思忖着。还没等她盘算完,妈妈的电话来了。
“惠惠,下周我就要去圣保罗找你爸爸了。大概会在那边待两个月。刚才给你转的,是这两个月的生活费。”
“对哦。”惠一拍脑门,才想起这件事。
惠的父亲是一家农业公司的外派职员,常年驻扎巴西。因为假期少鲜少回国,除了惠住院那年,每年这时候,妈妈都会飞过去陪他一阵子。
几个星期之前,妈妈就曾对惠提起过去圣保罗的日期,因为时间还远,她就没当事听,住院间,竟彻底忘记了。
“这两个月你要照顾好自己,三餐都要按时吃。”妈妈叮嘱她,又道:“这些钱你先用,不够再和我说。”
“足够了,妈妈。”惠在心里算了下,这些钱就算她天天吃大餐都有的剩。
她本不是个物欲重的人,加之是学生,也没有多少需要用到钱的场景。
‘且存起来吧。’惠想。
临出院前,她又去看望了一下幸村。
幸村房间的窗子大开,半下午,正是热的时候,整个房间都蒸腾着初夏的热气。蝉鸣喑哑,他的病房正临着那颗矮树,更嫌嘲哳。
“精市,你不热吗,我给你开空调。”惠正伸手要关窗,被幸村拦住了。
“热一点挺好的。”幸村说。这么热的天,他还裹了件外套。
“精市,你不会又……”惠打量着幸村的状态,心头一沉。“嗯,又烧起来了。”幸村点头,无奈地扯动了一下嘴角,安慰惠道:“没关系,是低烧。姐姐放心,我没在强打精神。至少在你眼前,我该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不会装模作样。”
惠想到昨晚幸村陪她淋雨的事,愧疚到无以复加,心间的负罪感潮水一般地翻涌着,垂头道:“精市,是我不好。”
“别揽到自己身上去,我是因为这病才烧的。”幸村道。
一阵夏风吹来,幸村打了个冷颤。他从窗边走到了房间里侧,把外套裹得更紧了些,凝视着床头柜上盛放的洋桔梗:
“实际上,今早来查房时,医生和我说,现在的治疗手段已经不太起效了。”幸村的声音淡淡的:
“他们说——,会考虑给我换更激进一些的治疗手法。”
惠联想到《网王》世界线中幸村精市手术之事,眼底激起了寒意,但她绝不可能在医生之前对幸村提起此事,又怕再待在这被幸村看出来,就此噤声,与他作别。
送惠出病房后,幸村凝望着惠的背影,眼底闪过了几点幽暗的光。
*
下午时,是妈妈和乙花两个人来接惠出的院。
病房里,乙花一把拎起惠的背包,乐呵呵的,和从前一样精神百倍道:“惠惠,明天你就能在学校见到我了!周五时小柳给我打电话,说复学手续已经全部办完了。”
听到莲二的名字,惠的心冷不丁被戳得一疼。
昨夜,幸村只是把她拉出了自苦的桎梏。尽管理智回笼,惠可以以尽量冷静的态度面对这件事,不会再陷入应激反应,但她仍按不平情感上的余波。
莲二的那个“真相”,惠是万不敢让乙花知道的。以乙花的性子,大抵会直接冲去找莲二说理,没准还会闹到高草那边。
惠不想让此事再激起莫须有的波澜,于是,用一如往常平静的语气应乙花道:
“那挺好的。”
夏风习习。
回镰仓的列车上。
乙花遥望着窗外的风景,假装无意地对惠提到:“惠惠,听说你月考和期中都考了年级第一,还在帮幸村补习。”
“是啊。”惠道。
乙花的眼神扑朔起来。
她向来不是个能瞒得住事的人。
惠藏心事的本事已经够烂了,乙花比她还烂。惠一眼就知道乙花心里揣着什么小九九,直接问道:“怎么,想让我帮你补习?”
“啊哈哈哈哈哈哈怎么会呢!”乙花爆发出一阵夸张的大笑,随即眼神野兔一般地跳到别的地方去了。
惠狐疑地望着她。
*
晚上,乙花留在藤野家吃的晚饭。
如上周日乙花在医院要求的那样,妈妈做了满桌乙花爱吃的菜:玉子烧、煎青花鱼、可乐饼,汉堡肉……。
不得不说,妈妈的厨艺真的很好。她本身喜欢下厨,又在YouTube关注了一堆教做饭的博主,日常就爱研究这些,时不时就钻进厨房鼓捣新菜色,现在她的厨艺,比惠刚来这世界时还要精进了。
“明明都是家常菜,怎么做得这么香!”惠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妈妈被她夸得喜笑颜开,惠也胃口大开,越嚼越香。
三人在餐桌上聊天。
惠隐去了莲二的事,对妈妈和乙花讲住院的日常。
惠讲每天都会与幸村一起去吃饭。妈妈撑着面颊一脸姨母笑:“是那个蓝发男生吗?你们两个,嘿嘿,气氛不错嘛!”又忽地忆起什么,问:“那你那个银发刺猬头的朋友呢?”
“啊,那位叫仁王雅治,也是我们学校网球部的。”惠不知妈妈别有所指,又为她介绍了一番仁王。
乙花嘟了下嘴,在这个话题上,她既不看好幸村,也不看好仁王,便自顾自地吃饭没说话。
介绍完仁王后,惠又换了个话题,讲不知为什么,幸村所在的那一层的小孩都不喜欢她。这下乙花来劲了,哼了一声道:“没眼光!”
话题终于落入了最近的期中考试。
惠言语间满是自豪:“我给精市补习不过个把月,他的年级排名就前进了几十位。”她拍拍胸脯,昂首道:“我的功劳!”
乙花眼神一动。
“这样看来,惠惠考高中应当也能上东京的名校。”妈妈试探着问:“要不要也考星南馆?”
“不!”惠坚定地拒绝:“我要留在立海,我要待在镰仓!”
听到这话,乙花望着桌上的饭菜出了神。
妈妈与惠察觉到了她的突然安静,同时望过去,乙花恍然回神,嬉笑地盖过了自己的异样:“接下来换我讲!”
乙花对她们绘声绘色地讲着自己在东京的遭遇,讲在便利店工作的日常,讲自己住得偏远,通勤单程都要花上一个小时。
如果说幸村讲绘本是在演广播剧,那乙花讲她那些事就像在讲落语。拿腔拿调的,从动作到眼神一个不缺。尤其是演她那个老板的时候,演技精湛到让惠恍然看到自己当年的上司,明明讲的全都是些苦难的事,却逗得惠与妈妈忍不住放声大笑。
惠真的很喜欢乙花。
直到现在,她都很感激能与乙花早良重新当好朋友这事。
如果当时莲二没引惠去东京,那惠是定然不会自己去的,如是,便没有机会与乙花复好,也没有机会在饭桌上被她逗笑。
乙花之外,惠也与统筹部那三位感情颇深,即使脱离《网王》来看,惠也喜欢与网球部的大家待在一起,她喜欢他们每一个人!
一路走来,她遇到的所有的人,以及之所以认识他们所经历的所有过去,都是自柳莲二开始的。藤野惠的面前横亘着铁一般的事实——没有柳莲二,便没有如今的她。
所以,尽管知道莲二接近她是为了利用,惠还是没法恨他。
幸村说,她的心意是一把被播下的种子。
惠想,她自己又如何不是一颗种子?
或许发芽靠的是她自己的努力,成长倚仗的是土壤的肥沃,但这一切的先决条件是,需要有一双手把她从封存的塑料袋中解放出来,播在土里。
柳莲二就是这样一双手。
‘那些个所谓‘利用’的心思,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意识到这一点后,惠也说不好了。
此后。
乙花的话题落到了星南馆上。
她讲起曾在便利店里远望着的星南馆的学生们,讲起星南馆那雪白的外墙,乙花的眼中闪耀着憧憬的光,讲起高草慎一时,那憧憬又化作了恋慕。
“多亏惠惠,后来,慎一去便利店找过我了。”她弯起了那双滚圆的大眼睛,两块苹果肌红扑扑的,连声音都变得温婉:
“这么久没和他说过话,还以为会变得生疏。但再次相见后,我发现——果然,我还是很喜欢他。”
*
除了昨夜与幸村在家庭餐厅吃的那顿,惠在医院食堂能吃到的,都是些清淡如水的东西。见天地吃水煮菜和清汤,她的脸都快吃成菜色了。
惠与乙花二人把一桌子菜扫了个精光。
饭后,两个人瘫在餐椅上揉着肚子打饱嗝,顺带着承包了善后工作。说是善后,也无非把锅碗丢进洗碗机里,再擦个桌子。
惠擦桌子时,乙花凑到她耳边道:“惠惠,一会儿我走的时候,你送我一下。”
惠应了“好”。
想来想去,惠还是觉得乙花要和她说的就是补习这事。‘这有什么不好开口的?’乙花向来不会对惠不好意思,惠也想不出她在打什么小算盘了。
三人在客厅看了一会儿电视剧。
一集结束,乙花起身告别:“阿姨,时间晚了,我先走啦。”
妈妈给乙花塞了包新烘的手作饼干,本想和惠一起送她出门,被惠拦住了:“下一集快开始了,妈妈,我去送就行了。”
夜色浓重。
藤野家门口,橙黄的路灯灯光把惠与乙花两个人的剪影拉得好长。
乙花的目光左左右右地逡巡,就是不落到惠身上,惠知道,她下决心之前总是这样。
“有什么话就说吧。”惠对她道。
乙花使劲地吞了一下口水,目光重重地砸在地面上,随后。
她“噗通”一声给藤野惠跪下了。
惠大惊失色:“你在干嘛,早良,站起来!”
乙花震声道:“惠惠,请你为我补习,我要考星南馆!”
“什么!?”惠简直怀疑自己幻听了!
“我要考星南馆,惠惠。”乙花的神情是惠从未见过的严肃,叩首道:
“我是认真的。”
惠立于乙花身前,路灯下,她的影子覆盖了跪在地上的乙花的影子。
她不再试着把乙花从地上拉起来了。
惠深呼吸了一口气,用足以配得上乙花严肃面色的正经声音问:“早良,你知道星南馆入学的最低偏差值是多少吗?”
惠了解星南馆,也了解乙花早良的成绩。
这世界的星南馆除了名字不同,其他一切都完全对标‘篠原京子’那世界的八王子高中。那是东京一等一的名门高校,是惠当补习班老师时日思夜想过的梦中情校,早已查过许多资料。
乙花早良的成绩,惠也从各种渠道得知过,一直徘徊在立海下游,以她现在的偏差值,连去星南馆入学考试考场睡一觉的资格都没有。
惠曾帮许多学生参考过升学进路,自认为有足够的资格给乙花提出建议,这是刻在她骨子里的专业。
“我知道我的成绩!”乙花坦诚道:“我——,果然还是想和慎一在一起,但也不想选择再让大家担心的方式。思来想去,只能走考上星南馆这一条路。这是我的决意。”
她郑重道:“我会努力的!”
‘努力……’惠当然相信乙花会努力。
乙花早良向来是个认定了一件事便会拼尽全力的姑娘。想当年,她拼命地保护了立海,此后,又毅然决然地跟着高草去了东京,吃了许多的苦还能一笑而过,而今,她打定主意要念书,也自然会竭尽所能。
‘可是——!’惠同样想到了曾经瞄准名门大学的她自己,想起了那数不清的,曾在图书馆从日升读到月落的日子。
惠太懂‘努力’代表着什么了。她与乙花所知的‘努力’,甚至在概念上就不是同一种东西。
努力的背后不止是拼命二字,它是坚忍,是寂寞,是对意志的持续消磨,是一场从根本上重塑心性的长久修行。
“我无意否定早良的心意。”惠诚恳地对乙花说:“靠努力着实可以做到许多事,但其中所要付出的代价,远远地超出你的想象。”
行百里路半九十。从50到100要花费的心力,与从0到50要花费的有云泥之差。乙花早良所选择的前路,是惠能看得到的刀山火海。
“这并非你单凭一股冲劲就能提出的事,也并非我能顺口答应的事。”惠道:“你再回去考虑一下吧。”
虽然她知道乙花可以随时回头,但仍没办法放任乙花轻易地走上这条荆棘之路。
补充:
乙花这个跪是日式背景的土下座,不是咱们老中的那种跪啊[药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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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