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山羊幻境
作品:《我在特殊资产回收公司做幕后BOSS》 按照员工须知中的条例,员工不能对异常生物倾注任何情感,他们必须谨慎对待异常生物,不必深究它们存在的意义,只需要确认其是否有危害,是否可控,像可回收垃圾一样将它们安全带回再次利用。
“哗啦哗啦”谢清明耳旁响起摇晃签筒的声音,随着一支签被摇出,啪地一声落到地上,抑制不住呜咽声响起,“破釜沉舟…”
这也是污染区域无意义的干扰吗,谢清明不由得将它与废墟中的求救声联系起来,山羊在族群遭到了霸凌所以才一直求救么,不过就目前情况来看,要是再不做点什么就没法安全回收它了,破釜沉舟?那就让他来完成这个步骤。
谢清明象征地举了下手,没等到山羊老师的回复就直接开口问道,“老师,我前面这位同学的作业你好像还没看呢,你是不是忘记了啊。”
整个教室随着他有些阴阳怪气的提问下变得鸦雀无声,所有山羊都缓慢地扭过自己的脑袋,就这样凝视着谢清明,没有任何情绪,它们像下了发条的机器。魏昕然双手环胸,冷哼一声,“你不会是故意带头孤立学生吧,这就是贵校的老师么,为羊师表就这样?”
他俩一唱一和的,山羊老师被他俩说得梗在原地,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睛左瞟瞟右瞟瞟,慢慢哆嗦开口道,“我怎么可能这样呢,好了,现在下课了。”它急匆匆地转过身,准备迅速逃离这个是非之地,粗硬的灰毛随着它大幅度的动作露了出来,这哪里是山羊老师,分明是灰狼老师,吃羊的怪物居然混着羊群里洋洋得意充当着老师的角色,这学校也太荒谬了。
“你作为老师的初衷是无底线的冷暴力学生吗?”
“你就这样对待你的学生吗?”
“你这样做,内心得到满足了吗?”
谢清明一步步逼近,山羊老师就这样看着俩人不断缩进的距离,它被谢清明连续的质问搞得哑口无言,但还是强撑在原地,微扬着脑袋,试图在这场对峙里保留自己的威严,直到谢清明完全超出安全范围,一字一顿地嘲讽道,“你配当老师吗?”
从来都没有人敢这样跟它说话,怎么敢有人质疑它,它可是老师。谢清明轻蔑地打量着它,他知道这怪物在想什么,居然有人胆敢挑衅它的尊严,可几句话算什么挑衅,他狠狠地攥住山羊粗糙的毛发,猛得一扯,在所有山羊面前扯下它的遮羞布,这才算是挑衅。
褪去羊皮的老师,就是只年纪偏大的狼,它身躯依旧高大,但本该充满野性的眼眸中覆盖着一层浓浓的倦色,尖锐的牙齿也因为磨损变得圆钝,就算原本是狼,日复一日的模拟山羊混在羊群中,衣食无忧,也会被变成一只类羊的狼。
“再见,坏学生。”这只狼老师依旧将这里视为它的领地,恶狠狠地露出自己的爪子。
“嘭!”
随着枪声落下,灰狼不可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胸口,木愣楞地看着坐在最后的魏昕然,回应他的只有黑洞洞的枪口和女孩甜腻的笑容,魏昕然走到它身旁,最后将枪抵上它的脑门,缓缓扣响扳机,冷冷地开口,“不要小看女人啊,蠢货。”
“咱俩配合得真默契,小领导。”他们脸上都难免被溅到,血滴不断顺着轮廓线滑落。
“所以说我后继有人啊。”
在谢清明和狼对峙前,他就制定好了计划,他负责吸引狼的注意力,挑起它的怒火,然后魏昕然抓准时机把这怪物解决了,一气呵成,仿佛曾经他们也这样配合过。
杀掉狼之后,里面所有的山羊还是无动于衷,像失去木偶戏里的操手那样,呆呆地坐在原地。只有那只沉默的小山羊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因为它现在不作反应的原因,周围的一切,甚至空气都几乎停滞了,缓了好久,它捂着肚子开始疯狂地笑着,连眼泪都忍不住流了下来,它的羊皮也慢慢脱落,露出异常物的真面目—只是一个普通的男孩,因为刚哭过,他鼻尖还酸涩的泛着红。
“你们真厉害,很多人会把枪口对准我的。”他站起来,走到他们身边,然后随意地坐在地上,拍了拍旁边的两个位置,“我叫李瑾泽,你们应该是那个奇怪公司的员工吧,我没有恶意,要听听我的情报吗。”
“好。”谢清明应了一声,然后毫无防备地坐到李瑾泽身边,魏昕然有些迟疑,在她从前的工作流程中没有跟异常生物谈心这一环,但也还是坐在离他们稍远的位置,她的手指轻轻贴在扳机旁,随时准备应对突发事件。
“其实我并不想牵扯普通人,按照你们的说法,异常生物控制着属于自己的污染区域,但我应该是个例,我是被污染区域圈养的怪物,我约束不了它。”李瑾泽怅然地望着教学楼的窗户出神。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听听你之前被霸凌的故事。”谢清明也跟着望去。
李瑾泽被谢清明突然而来的请求弄得措手不及,他没有预料到谢清明这种公司员工会主动想了解他除去异常生物外的事情,毕竟之前来的员工都追求高效,这些不重要的消息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看来你是新员工啊,在我还是人类的时候因为一件小事得罪了我的专业课老师,大概就是我在埋怨自己生活的时候,发了一个朋友圈,所有人都可见,有一个朋友借着我的朋友圈,抱怨起这个老师,我否认了,然后我老师半夜三更刷到我这个朋友圈,觉得我冒犯了他,就把我删除了,上课也拒绝跟我的一切交流,不会指导我的作业,我去跟他道歉,他直接忽视掉我。”
“我每次都要伪装出一副正常的样子,我甚至不能让周围的同学知道,但老师上课冷暴力得太明显,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们好多都会向我投来怜悯的目光,但在小组作业时,首先就会排除我,我能理解,毕竟一个遭老师厌烦的学生会拖所有人的后腿,我最后是承担了整个小组的作业,才获得加入小组的作业,我讨厌星期三,讨厌他的课,我讨厌他。”
李瑾泽眼眸中流露出无法自制的恨意,他攥紧拳头,“有人问我,你为什么不直接去告他啊,为什么要低三下气的道歉,有一次我彻底熬不住了,在家庭聚餐上讲了这件事,我没想到,我家人居然第一反应是觉得我错了,我为什么不把朋友圈设定成部分人可见,可是凭什么啊,我没有针对任何人,凭什么我要遮遮掩掩,我家人说我犟,你猜最后怎么样?”
“他霸凌了我一年,最后给我低分挂科了,二十多分,呵,直到我发现这场霸凌居然是由我朋友的背刺开始时,我不知道怎么办了,我去找导员求助,求她教我怎么做,她让我继续去道歉,在最后一次道歉失败后我崩溃了,我一口气吞了十颗药,泄愤式的吞咽中,我好像找到了逃离霸凌的方式,就这样睡一觉吧,睡到醒不来,就永远没有周三了。”
李瑾泽喃喃道,他摊开手有些迷茫地垂着脑袋,然后自顾自地继续讲述,“那时候眼前一片漆黑时,有些人在说,洗胃…灌肠…算了,这样苟活吧,我真正醒来时,我妈就紧紧握着我的手,那个老师也迫于压力和我道歉了,我的导员也哭着跟我道歉了,校方表示会掩饰这件事,让我的校园生活可以快乐的继续下去。”
可是真的能继续下去吗,后来李瑾泽正常上课,同学们也重新靠近他,老师更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一切都像在往前走,只有他还停留在那一刻,整个人的生命永远被困在那个周三没办法往前走了,厌恶老师、学校,连带着厌恶这个城市,可又有什么用,只能恨自己了。
“你想死吗。”谢清明用极其肯定的口吻询问着,这样一来他就知道为什么污染区域因李瑾泽而生,却不受他控制了,李瑾泽是带着自我厌弃转化成的异常生物,他只想审判自己,所以他的污染区域不断逼他重演这段不堪的记忆,正如他自己说的,他的生命被定格在那个周三了。
李瑾泽扯出一抹苦笑,“现在也没资格说什么想不想的吧。”
老师和学生明明都在同一个教室,学校的教学标准明明是以人为本,可为什么他手写的三页道歉信会像垃圾一样被那位老师随意的丢弃,为什么即使是面对面,他却感觉老师永远自信满满、高高在上,他笃定李瑾泽不敢反抗,好多人说他,但那时候摆上桌,他唯一的筹码只有自己的生命。
他原本在谈判桌上已经构思好了自己的质问,但是在看到王老师手足无措的微动作和结巴不清的道歉时,一种没由来的荒谬占据他的心头,王老师并不是在为那长达一年的霸凌道歉,他只是害怕,害怕李瑾泽步步紧逼,搞得他失去工作,名誉扫地罢了。而他的导员也只是被推出来挡枪的靶子而已,因为她相较于王老师并不重要,专业课老师和导员,校方选择保全老师。
不管是导员鳄鱼般的眼泪还是老师虚假的道歉,都不过是他们保全自己的手段而已,至于原不原谅,已经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