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阳坐在披萨店油腻的塑料卡座里，用力吸了一口冰可乐，碳酸饮料的刺激感勉强压下了喉咙深处翻涌的恶心。


    她的右手无意识地搭在大腿外侧，那里，隐藏在睡裙褶皱下的是奥古斯警官那把手枪。她的视线穿过桌上狼藉的餐盘，再次聚焦在对面的亚特。


    他太喜怒无常了。


    就在不久前，那个弥漫着铁锈和血腥味的阁楼里，她因脚踝的剧痛而瘫软在地，急促地喘息。


    突然，“砰！”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炸开。她惊恐地抬起头，亚特像是被某种无形的狂怒吞噬，抡起一把沉重的铁锤，如同疯魔般砸向身边所有能触及的东西——废弃的木箱、生锈的铁桶、堆叠的杂物……一切都在那狂暴的力量下分崩离析，碎屑四溅。


    他的呼吸沉重而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嘶哑的啸音。当视野内再无完整之物可破坏时，他猛地停住，垂下手，锤头“哐当”一声砸在地面上。


    然后，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头转向了林昭阳的方向。


    那一刻，林昭阳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她以为自己死定了。


    然而，他没有动。只是站在原地，那双隐藏在油彩下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胸膛剧烈起伏。


    那眼神里翻滚着一种近乎实质的暴戾，但他似乎在用极大的意志力克制着，束缚着体内那头想要撕碎一切的野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急促的呼吸竟真的逐渐平复下来，变得缓慢而深沉。他随手将锤子扔进那个巨大的黑色工具袋，再次把袋子甩到背上。


    他走近她，动作忽然变得古怪而刻意——他滑稽地、略显僵硬地行了一个旧式绅士礼，然后伸出左手，掌心向上，递到她面前。


    他的手修长，指骨分明，但皮肤因刚才剧烈的运动和情绪的亢奋而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布质的半指手套和裸露的皮肤上都凝结着暗红发黑的血迹。


    林昭阳迟疑地将自己的手放上他的掌心，指尖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本想蹭掉些那令人作呕的血污，却反而更清晰地感受到了他掌心的纹路和冰冷的温度。


    亚特嘴角咧开，露出那口标志性的、狰狞的黑黄色牙齿。在她借力站起身的瞬间，他毫无预兆地揽住她的腰，猛地将她举了起来！


    林昭阳一声短促的惊呼卡在喉咙里，下一秒，发现自己已经侧坐在了他略显单薄却异常稳固的肩膀上。


    多了一个人的重量，对亚特来说却仿佛只是加了份空气。他的左手轻松地环住她的小腿以作固定，右手依旧提着那个看起来沉甸甸的黑色口袋，行走间步伐平稳。


    甚至在走出那栋阴森建筑，踏入空旷无人的街道时，他还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兴奋，故意蹦跳了两下，吓得林昭阳不得不死死抓住他肩部的衣物。


    直到这时，林昭阳才意识到，外面已经是第二天深夜。身体一旦从极度的紧张中松懈下来，被压抑许久的饥饿感便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


    坐在灯火通明却顾客稀少的披萨店里，她几乎是狼吞虎咽地消灭了一个半巨大的披萨，又灌下了两大杯冰可乐，才感觉冰冷的四肢恢复了一点暖意。


    亚特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手肘撑着油腻的桌面，手掌托着下巴，那张覆盖着厚重油彩和面具的脸庞上看不出表情，只有面具眼孔后那双黑沉的眼珠，随着她的进食动作微微转动，里面似乎透着一丝……纯粹的、观察猎物般的疑惑。


    林昭阳用纸巾擦了擦嘴，放缓了吸吮可乐的速度，目光终于得以仔细地、带着劫后余生的审视，聚焦在对面的亚特身上。


    他似乎察觉到她的注视，嘴角立刻条件反射般地向上扯开，形成一个僵硬而诡异的笑容。林昭阳愣了愣，一种荒谬的、试图安抚对方的念头冒了出来，她试探性地，也朝他挤出了一个极其微弱的、颤抖的笑容。


    亚特眼中的黑色瞳孔似乎微微放大，闪过一丝清晰可辨的愉悦光芒。


    这脆弱的、诡异的平衡，直到——


    “嘿……路易斯，快看！这儿有个亚洲小妞！”两个浑身酒气、步履蹒跚的醉汉互相搀扶着闯进了披萨店。其中一个黄头发的家伙，满脸通红，双眼浑浊，兴奋地指着林昭阳，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


    “小妞，想跟我们找点乐子吗？”另一个被称为路易斯的男人醉得更厉害，他摇摇晃晃地凑到林昭阳桌前，浓烈的劣质酒精、烟草和一股像是呕吐物发酵的酸臭气味扑面而来。


    林昭阳立刻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摇头，身体向后缩去，脊背紧紧贴住了冰冷的塑料椅背。


    “嘿，穿成这样还装什么清纯？”黄毛醉醺醺地嗤笑着，一把抓住了林昭阳的左肩，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我保证会让你很——”


    那个“爽”字尚未出口，就被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硬生生切断！


    寒光一闪。


    甚至没人看清亚特是如何动作的，那把沾满血渍的小斧已经挥出。黄毛抓住林昭阳肩膀的右手，自手腕处被齐根斩断！


    断手啪嗒一声掉在油腻的地板上，手指还兀自抽搐着。


    创口处的鲜血如同失控的红色喷泉，猛地喷射出来，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劈头盖脸地浇了林昭阳左半身满头满身！


    “啊！——”林昭阳的尖叫声卡在喉咙里，变成了破碎的呜咽。


    她惊恐万状地向后跌撞，直到后背重重撞在墙壁上。


    双眼传来一阵刺痛和粘稠感，显然是溅入了血液，视线瞬间变得一片血红模糊。她狼狈地用手在旁边的餐桌上胡乱摸索着，寻找纸巾盒。


    整个披萨店瞬间炸开了锅。


    店员的惊声尖叫、语无伦次报警通话声、其他零星食客慌乱的跑动和桌椅碰撞声混杂在一起。而在这片混乱的背景音中，黄毛持续的、撕心裂肺的哀嚎和另一名醉汉路易斯惊恐的求饶声显得格外刺耳。


    紧接着，是更加令人胆寒的声音。


    钝器重重击打在□□上的闷响，骨头碎裂的咔嚓声，还有如同破旧风箱过气般的嗬嗬声……


    亚特显然更换了工具。很快，一种新的、更加细腻而残忍的声音出现——那是锋利的刀刃划过皮肤、剥离肌肉组织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嘶啦声。


    空气中的血腥味以惊人的速度变得浓稠起来，仿佛整个空间都变成了一座刚刚运营的屠宰场，甜腻与铁锈味混合，几乎令人窒息。


    当林昭阳终于摸索到纸巾，颤抖着将脸上和左眼的血迹大致擦拭干净，勉强能视物时，她看到了脚边黄毛的最终惨状——


    他的右手被砍下后，剩余的右臂被利刃精准而残忍地剥了皮，鲜红的肌肉组织和白色的筋膜**裸地暴露在灯光下，与切口处凸出的、森森的白骨形成了恐怖至极的对比。


    他的气管被暴力划开，这就是刚才那风箱声的来源。他双眼暴突，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与恐惧，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像样的声音，只有被割开的喉管随着他徒劳的呼吸，发出“嗬……嗬……”的诡异气声，带动着喉结无助地上下滑动。


    而亚特，正蹲在他的头颅旁，进行着最后的创作。


    林昭阳此刻才明白，刚才那细小刀刃划过皮肉的声音意味着什么——他正在慢条斯理地、如同进行某种仪式般，割下路易斯的脸皮。


    林昭阳单薄的身影在原地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胃里翻江倒海。


    她猛地弯下腰，“呕——！”的一声，刚才狼吞虎咽下去的所有食物混合着酸涩的胃液，不受控制地全部喷涌而出，溅落在自己脚下，与蔓延开的鲜血混合在一起，散发出更加难以形容的气味。


    白吃了一顿[鸽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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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断魂小丑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