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轻云回到寝室，站在门口，正准备推门而入，却听见余惠意在里面说话。


    余惠意的声音听起来略带颤抖，她问金墨雁：“灵气值低但是修为高，这意味着什么？”


    金墨雁不带任何语气，冷冷的，她回答：“一个灵气值如此低微的人，在现如今这个世道，除非遇到什么灵气机遇，不然她这辈子就这样了。她现在是修为高，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余惠意说：“不，不可能，她可是拜了宗主为师，宗主怎会收如此没有前途之人？”


    金墨雁嗤笑了一声：“那就等着瞧吧，你不是还指望她带你成为修真界第一人吗？你且看她是不是自顾不暇。”


    李轻云推开门，往常这种时候，余惠意绝对会上前站在李轻云的身后，表示自己坚决地站在姐姐这边。


    但是，这次没有，余惠意漆黑的眼睛力充满了犹疑。


    夜罗紧随其后，推门进来，立刻品到了其中不同寻常的气氛，她笑笑不说话，找到自己的床铺，像往常一样倒头就睡。


    李轻云看到余惠意一夜辗转。


    .


    第二天，所有的备选弟子要去后山选择自己想修行的道。


    李轻云赶在典礼开始之前，找到了谢悬。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李轻云一旦遇到什么想不通的事，第一时间就会去找谢悬。


    这一点，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见到他时，正在打坐。李轻云没有打扰，安静地坐在旁边打盹。


    先是困得不断点头，然后头无意识的靠在了谢悬的肩膀上。


    谢悬睁开眼，料想她有事，于是轻轻拍打李轻云的肩膀。


    就这么一小会儿，李轻云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提气飞上天，立在空中。


    闪电伴着轰隆隆地声响，炸在她的心上，狂风如巨兽般怒号。她在天上的云层中看见了一个人。心下觉得这个人很重要，李轻云拼命往上飞，想要看看他是谁。


    天雷劈开苍穹后，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雨点打在李轻云的肩膀上……


    “轻云，轻云。”


    李轻云从梦中清醒，恍惚的声音与现实重合。她缓缓转头看见了谢悬的脸。


    “你来找吾有何事？”他的嘴唇很薄，说话时上下幅度很小。


    这次的声音将李轻云彻底从迷雾中拉了出来。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来与你商量一下惠意的事情。你觉得她的体质更适合选什么道？”


    李轻云自己都没注意到，她靠在谢悬的肩膀上，转个头，下巴便自然而然地支在他的肩上。


    每说一句字，热气便呼在谢悬的侧脖颈处。


    谢悬不动声色地往李轻云的方向移动，好让她放的更舒服。


    “吾想想。”谢悬思索着，“她原本便练过一些武功，让她跟着伍长老做武修更为合适。”


    “伍长老不愿意收她怎么办？”李轻云问道。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都是她个人的造化。”谢悬道。


    李轻云顺势躺在谢悬的腿上：“你说得对。这孩子一开始便对我有不切实际的期盼，那偏偏是我无法达成的，所以我就想着总要在其她地方帮帮她。”


    谢悬没有再说话，安静地让李轻云睡了一会儿，等典礼差不多开始时，叫醒了她。


    .


    李轻云来到典礼上，刚好看到余惠意选择了武修。


    心情大好，便上前与她攀谈：“武修很适合你，惠意！”


    “嗯。我知道。”余惠意说完便离开了，没有像往常一样说什么。


    “老母亲伤心了。”夜罗凑了过来，在李轻云耳边故作伤心地说道，“我看得出来，你把她当女儿一样。孩子现在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觉得你没用帮不了她了。”


    “你少来挑拨离间啊。”李轻云说道。


    夜罗依然温柔地笑着：“好好好，我不说了，你还没选要修的道吧，快点去呀。”


    自从见到了星河剑，李轻云就坚定地要走剑修。


    .


    所有人都选好了自己未来要走的道，接下来就是为期2个月的训练，去罗浮梦训练。


    罗浮梦是一座塔，里面有几万个练武室，进入塔内，塔便会随机帮你匹配合适的对手。


    匹配的不一定是同道对手，但一定是修为相当的。


    如若当天没有修为相当的对手，罗浮梦便会释放出灵兽与之配合。


    这时候，罗浮梦会启用塔内保护机制，防止受伤，必要的时候还会直接将人传送出来。


    因为它既安全又能很好的训练，所以这罗浮梦平日里便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很多长老若是有什么想试试手的招数，也会去那里。


    李轻云一走进罗浮梦，就有许多的目光投到她的身上。


    毕竟在体质灵气为0的情况下，修为达到了筑基后期，甚至还传说她拜入了谢宗主的门下。桩桩件件加在一起，不得不让人感慨这真的瞎猫碰上死耗子的运气。


    “是李轻云吗？”一个负责维护罗浮梦的年轻女子迎了上来，她的发髻上插一支香樟木簪子，腰佩针灸袋，全身有股宜人的药香，“我是负责保护进入罗浮梦弟子安危的，我叫夏琰，是个医修。”


    李轻云很喜欢这股药香，应了一声后，又深呼吸了好几口，逗得夏琰哈哈大笑。


    “你喜欢香樟木的味道？”夏琰问。


    “原来是香樟木啊，好好闻！太喜欢了！”李轻云高兴得眼睛弯弯。


    “这支簪子送你，不必介怀，我还有好多支呢。”夏琰取下头上的簪子，轻轻插进李轻云的发髻里，“最近罗浮梦的练武室有些紧张，你快些进塔吧，不然没位置了。”


    李轻云开开心心地道谢后，麻溜地进了塔。


    这进塔的人极其多，一旦进入内部，就一个人也瞧不见了，只剩李轻云一人站在空空如烟的房间内。


    这里应该是传送阵。


    等了一会儿，塔内出现了一扇门，李轻云走了进去。


    外面看起来是一间房，内部却没有空间感，亦没有边界感。房内雾气缭绕，隐隐见其中有一庞然大物。


    居然排到了灵兽，李轻云一边想一边唤出星河剑。


    自从她来了这玄天宗，谢悬便没再收回星河剑，现在这剑倒像是李轻云所有。


    说是排到灵兽后，会启动保护机制，李轻云暂时没有什么感觉，不管怎么说要留个心眼。


    李轻云等了一会儿，发现那只灵兽仍然一动不动的站在烟霭之中，于是提剑绕到灵兽身后探个究竟。


    她运气举剑，剑身发出淡淡的薄光，剑刃薄的像丝，轻轻划破丝绸般的雾霭。


    雾气如裂帛，灵兽的羽翼贴着李轻云的手臂削过。


    李轻云身体里的战斗意识，本能地转身一躲。但是她很清楚，这只是身体反应，并不是灵魂反应，她的灵魂并没有察觉到危险，反而有一丝熟悉的气息。


    羽翼见没能碰到李轻云，便向上沿着她的脸颊擦过。


    李轻云察觉到一丝微弱的疼痛，好像有灵兽的口水滴在了自己的脸上，那液体顺着脸颊滴在她的衣襟上。


    李轻云低头一看，不是口水，是鲜红的血。


    那灵兽的羽翼锋利，划破了她的脸，血滴在灵兽的羽翼上，瞬间被吸收，练武室的气息一下子变了。


    一阵撼动天地的狂风四起，将雾气吹散。


    李轻云终于看清眼前灵兽的模样。


    身形如虎，一对羽翼长在其身侧，身躯万丈庞然，它朝天咆哮着，如此恣意如此张狂，狂得似乎要将天地吞没。


    李轻云一点也不害怕，面无表情的看着此兽弯曲后腿，前腿伸直，像一座巨大的山峦般坐在她面前。灵兽瞳孔的形状由一条极细的竖线慢慢扩散成圆形，亮晶晶的。


    “怎么感觉像一条小狗……”李轻云小声地嘀咕道。


    灵兽的脑袋比李轻云整个人还大，毛茸茸的，朝她低头。


    李轻云伸手揉了揉，灵兽眯着眼睛，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震得李轻云手麻。


    这么一个大块头，还挺可爱的。


    可爱归可爱，这怎么练习啊。


    “我要在这里练剑，你能帮我吗？”李轻云问，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懂。


    灵兽又发出两声呼噜，点了点头，然后与李轻云拉开了距离。


    不愧是灵兽，竟然这么通人性。李轻云愈发感慨这罗浮梦的厉害，就连灵兽在这里都只能乖乖配合。


    这灵兽射出两道刀芒，向李轻云刺来，她提起星河剑，左右砍断。


    她发现这灵兽很懂如何帮人训练，躲闪或者正面迎接这些攻击并不算难。


    虽然灵兽发出的刀芒气势极强，但是其中蕴含的灵气非常微弱，就算打在身上也不会受伤。


    一开始灵兽的攻击就那么几个方向，李轻云躲着躲着发现了规律，便换一种招式去应对。应对自如后，灵兽会重新调整方向，李轻云也要重新思考应对招式。


    有时候灵兽观察到李轻云有些累了，就会趴在地上摇着尾巴休息。


    不知不觉，李轻云在这件练武室度过了一整天，对于不同的箭式和运气有了更深一层的熟练，离开时还有点意犹未尽。


    那灵兽见她要离开，巨大一个头蹭在李轻云身上，比她人还长的舌头舔在脸上，显然是舍不得她离开。


    李轻云甩甩身上的口水，好说歹说，自己明天还会再来，这灵兽才让她离开。


    来到塔外，李轻云一眼就发现了正在给备选弟子治疗的夏琰。


    夏琰蹦蹦跳跳来到她的面前，左摸摸右探探，施术将她脸颊上的小伤口治好了。


    语气有点好笑：“你在塔内遇到雨季了吗？”


    李轻云摇摇头说：“匹配到灵兽了。”


    夏琰的脸上带着惊讶的神色：“怎么会？那么多人进塔，按理说不可能会遇到灵兽啊。”


    李轻云说：“灵兽也很好，虽然体型很大但是很乖。”


    夏琰听见李轻云用“乖”来形容灵兽，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灵兽是世间最凶恶之物，在罗浮梦的压制下，确实是修炼的助力，但是肯定会受伤。


    夏琰再一次检查李轻云有没有受什么内伤。


    “第一次进入罗浮梦，就遇到了灵兽，而且才受这么点伤，未来可期啊师妹！”夏琰一边说一边观察李轻云，发现她的灵气比进去之前更加醇厚平顺，连眼神都明亮不少。确定没什么大问题后，才放李轻云离开。


    李轻云先回寝室换了一身衣裳，寝室只有夜罗在。


    在看清进来的人是李轻云后，夜罗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消失，又摆出平常那副温柔的模样。


    “今日在罗浮梦修炼得怎么样？”夜罗问道。


    “很不错，你呢？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夜罗在备选弟子中跟谁都能说上话，人缘很不错，但是李轻云总觉得她这个人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便随便敷衍的回答她，然后把问题又抛了回去。


    “我怕累，练一会儿就回来了。”夜罗躺在床上，伸懒腰打哈欠，露出微微有肉的小腹。


    李轻云没有继续跟夜罗纠缠，换好衣服便往谢悬的住处走去。


    到那之时，恰好看见谢悬端着一盘梨花酥。


    不消说，肯定是他为自己准备的甜点。净手后，李轻云用左手拿起一块放入口中，甜度适中。


    李轻云一边吃一边说起自己在罗浮梦的经历。


    听到她说自己在塔内匹配到了一只虎身有翼的灵兽时，谢悬眸光一动。


    李轻云捕捉到了他的异样，立即追问：“有什么问题吗，师尊？”


    “虎身有翼的灵兽，这世间只有一个。”谢悬说，“穷奇。”


    穷奇？


    李轻云的灵魂一颤。


    她又想起了那个梦魇，那个不断出现在她睡梦中的梦魇。


    她运气飞上天时，脚下踩着的坐骑就是一只虎形有翼的灵兽。


    自己的前世应该与穷奇有牵扯。


    “吾觉得此事颇有些奇怪。现下道罗浮梦练功的人如此多，怎么都不可能匹配到灵兽。”谢悬说道。


    “夏琰也是这么说的。”李轻云说。


    “夏琰是谁？”


    “负责维护罗浮梦的师姐，是个医修，她还送了我一支香樟木的簪子。”李轻云转头向谢悬展示自己头上的簪子。


    谢悬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将簪子取了下来。


    “这簪子上面刻有符。”谢悬轻轻抹除上面的障眼法，果然在簪身上显露出一个奇异的符文。


    “看这刻痕，是新的。”李轻云接过簪子细细察看，“这雕工与这簪子原本雕工大相径庭，应该不是夏琰所作。师父，这符文是什么意思？”


    谢悬十分自然地替李轻云擦掉她嘴角的梨花酥渣，然后说：“吾带你去找穆二长老，她是符修，知道的比我们多，定能认出来。”


    .


    “这是何符，我并不识的。”穆墟梦打了个哈欠，似乎刚醒来。


    于是谢悬淡淡地将簪子收回，准备离开。


    “等等。”


    李轻云第一次见到穆墟梦睁开眼睛，她说：“放眼整个修真界，关于符文的事，除我之外，你还想去找谁。况且我对这个符文很有兴趣，留在我这里，我一定可以查到来源。”


    “中原地区的符文就没有我没见过的，这枚符文，八成来自空月教。”


    谢悬应了一声，放下簪子带着李轻云离开了。


    走远之后，李轻云问谢悬：“师尊，你刚刚用的那招跟俗世的讲价非常像。”


    “这个多少钱？”


    “十两。”


    “太贵了，5两给不给？”


    “这个价钱进都进不来。”


    “那我走了。”


    “等等！算了给你看吧。”


    李轻云声色并茂地给谢悬演绎：“精髓就是转身走地那一下，一定要斩钉截铁！师尊你在穆二长老那的转身，太厉害了，冷漠又无情。”


    谢悬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想到了什么似的，收起嘴角正色道：“刻符文这人定是冲着你来的，日后须加倍小心。今日你遇到的若不是穷奇，而是别的灵兽，今日你怕是凶多吉少。”


    “有星河剑在！”李轻云唤出星河剑，开心得不得了，“师尊你看，我的剑式又精进了！”


    谢悬看着李轻云的面孔，心下却无比沉重。


    他在这世间待得越久，力量流失的也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