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开局，两人骰盅几乎同时落定。


    “请。”罗西保持着淑女的风范，将先开的权利让给小弟弟。


    啧，这所谓“礼”让奇犽像被逆着毛捋了一把的猫，浑身炸起看不见的毛刺，仿佛自己并不是一个平等对战的对手，而是被居高临下施以宠爱的小动物。


    忍住掀翻赌桌的冲动，奇犽一鼓作气打开骰盅：


    五个一围成一个规整的圆，至于最后一个，则碎裂得无法辨别。


    奇犽胜券在握，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眼底藏着即将击杀敌人的锐利。


    他的头高高抬起，细软的银色发丝也随之摇摆，如小猫神气地摇着尾巴。但有了第一次的经历，眼神本能地瞥向罗西那张一成不变的笑脸，试图穿透她一成不变的微笑的面具。


    “真是了不起。”罗西难得真心称赞道，“这的确是千锤百炼的控制力才能做到的结果。但是——”


    罗西猛地掀开了自己的骰盅。


    “真可惜，你又差一点点。”罗西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一|柱|擎|天。她指尖轻轻点了点那四个板正地叠在在一起的数字一，其余两个几乎化为粉末。


    奇犽又输了！


    只差一点吗？不，远不止一点。连续的“巧合”如一盆冰水从头浇下，冲去了罗西挑衅带来的浮躁，使奇犽的理智渐渐回笼。


    倘若这个女人没有作弊，那么这就意味着，她对全局有着绝对的把控——她能够精准控制己方骰子点数的同时，还有余力拨除周围的杂音，对他手中骰盅发出的声音实时做出判断，从而在落定之前多走一步，便能永远保持胜他一点。


    如此强大的感知能力与控制力，眼前人是真正的强者。


    “喂，你叫什么名字？”奇犽真正正视起了这个与他年龄差距不大的少年。


    “罗西，我叫罗西·霍莱特。”罗西似乎捕捉到了他眼中那抹迅速沉淀下来的锐利光芒，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即使是成年人，被如此挑衅又输光本金后，也会忍不住崩溃失态。但面前的少年，却只是眼中燃起了更加灼热的胜负欲。


    真令人兴奋，让她更想……再给他一番教训。


    奇犽暗暗吐槽，霍莱特，roulette。连名字都像是亡命徒呢，但还是正色道：“我叫奇犽·揍敌客。刚才都只是热身而已。我们接下来认真一决胜负，如何？”


    果真是少爷！凡是游走在灰色边缘的人，谁不晓得揍敌客家的威名？


    罗西心脏狂跳着，如果她……


    “我的确很想和你一起玩。”罗西似乎面露难色，“可是……你已经没筹码了吧？”


    少年唇角噙着的傲然弧度瞬间僵死，像被踩了尾巴的雪豹。雪白皮肤下血管突突跳动，好不容易压下的红潮反扑得愈发凶猛。


    “我有个提议，”罗西缓缓起身，姿态优雅的如一只黑豹，顺着桌面向奇犽缓缓倾身而去，声音压低，温柔地蛊惑着。


    她抽出腰间的左轮手枪，缓慢地，带着虔诚，枪口如同情人的的指尖，轻柔地挑起奇犽的下巴。这迫使他完全扬起脖子，将自己最脆弱的咽喉暴露无遗。


    “我们以命为注，如何？”


    冰冷的枪口紧贴着皮肤，更可怕的是缠绕在枪身上的那念，泛着淡淡地火药味，正死死扼住了奇犽的呼吸。


    危险！


    奇犽不可思议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少年，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逃！警报在骨髓深处炸裂拉响，可双腿却如灌了铅一般。


    他的大脑快速运转，推演着一切可能的脱身路径。但每一条路的尽头，都最终指向那黑洞洞的枪口。


    少女微微歪头，垂眸。鬓边碎发落在奇犽的脸颊上。微痒。


    两人四目相对，罗西眼中那狂热的火焰映在他的眼眸中，灼烧起他每一根神经，就要拽着他一同坠入深渊。


    死在这里？开什么玩笑！


    他咬咬牙，嘴边扯出一个同样轻佻的微笑，湛蓝的眼眸不甘示弱地睁大，迎上少年眼中的火焰，银蝶般的睫毛却被炙烤得轻颤着。


    奇犽轻轻握住罗西纤细的手腕，嘴唇微启：“没——”还未来得及发声。


    一股尖锐的杀意朝罗西袭来。


    虽然只有一瞬，却让罗西如被毒蛇锁喉。


    那并非有形的攻击，而是一种纯粹的、粘稠的、浓黑的恨意，精准锁定她的后脑，瞬间浸透了她的骨髓，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连带枪口也滞涩了一分。


    看来少爷有一个了不得的保镖呢。


    她喉间滚动两下，一丝愠怒瞬间爬上脸庞又快速消失。


    奇犽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有破绽！


    他还未来得及发力——


    几乎是同一秒，罗西身体本能地动了，一个轻盈的翻身贴近奇犽身后，手臂看似亲昵实则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环住他的脖颈。指尖悄然抵住他颈侧的动脉，脸上却绽开一个甜腻的假笑——完美肉盾get。


    少男温热的动脉急促地敲击着她的指腹，另一只手还不忘穿插在奇犽柔软的银发间，丝滑的手感让她不禁揉搓两下，才拍了拍：“我可以借筹码给你，玩什么依旧你来决定，如何？”


    “玩命什么的，开玩笑啦。”罗西收敛了那副癫狂的神色，“毕竟我又不是什么疯子。”


    开玩笑？不，罗西是认真的。


    她从不惜命，但当众寻衅反被仇杀什么的也太不体面了，她可不想给珍娜添麻烦啊。


    “哈？”数不清今晚到底是第多少次被戏耍，少年名为理智的弦“啪”地一声彻底崩断，脱下了小大人的伪装，终于大声控诉：“不要随便开奇怪的玩笑啊癫婆！”


    “抱歉咯~”罗西吐了吐舌头，敷衍地表达了歉意。


    “那你到底玩不玩嘛？”少女的气息又一次喷洒在奇犽的耳畔。


    他呼吸一滞，微微怔愣，随即原地暴起，大力甩开罗西交握于他胸前的手，连椅子也被一起掀翻。


    “当然！看我把你杀个片甲不留！到时候你就哭着去找妈妈吧！”看着罗西装模作样的“娇俏”，奇犽半真半假地摆出一副被逗弄冲昏了头脑的冲动模样。


    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底的安全警报还未解除，对方依旧有可能随时发难。他必须表现出大意的模样，促使对方放松警惕。


    罗西灵巧地躲过被甩出的椅子，双手高高举起，若不是右手还握着枪，任谁看都仿佛在举手投降。她不着痕迹地搜寻着整个大厅，试图找出这位保镖的藏身之地，但一无所获。


    对方似乎也收敛了杀意，或许只要不危及小少爷的生命，就并不触及对方的底线。


    她慢条斯理地坐回位置上，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玩什么？”


    “友式扑克。”


    ……


    罗西的三条大过他的两对，他又输了！


    “谁说小小的3一定拼不过Ace呢？”罗西朝奇犽抛去一个wink。


    “你一早就在演戏引我入局了吧？”奇犽将牌狠狠抽在桌上，眼前的牌给了他重重一击，胸口闷得喘不上气。可恶，输了，又输了！他仿佛一只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猴子，羞愤和屈辱烧得他耳根通红。


    “没错”罗西也毫不掩饰，痛快地承认了骗局，“欺骗也是游戏重要的一环不是吗？”


    奇犽哑口无言，在这方面他实在是没有资格说别人，自己也是说谎的惯犯。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你已经输无可输了。”罗西拨弄着面前小山一样的筹码，“一亿戒尼，看在我们这么投缘的份上，就不收你利息了。”毕竟羊毛出在羊身上。


    “谁和你这样的癫婆投缘啊！”罗西冰凉的枪口仿佛上一秒还抵在他的下巴。


    罗西并不计较所谓“癫婆”称谓，朝他伸出手，平摊开来。


    “做什么？”奇犽疑惑。


    “当然是交换联系方式，不然我去哪里讨债？”罗西伸出的手轻轻晃了晃，催促着。


    “嘁，”愿赌服输，奇犽撇开头，但身体还是认命地跟罗西交换手机。


    走出俱乐部后，奇犽盯着通讯录中的[R·R]，脑中不断回响着对方最后那句“少年哟，十赌九输，不赌为赢，切勿沉迷哦~”


    心中五味杂陈，啧，明明她自己更疯。


    另一边，酣畅淋漓地较量一番后，罗西满足地伸着懒腰，回到了珍娜的办公室。


    “啪！”


    办公室的门合拢的瞬间，一股阴冷黏着的念将她吞没。


    罗西脸上胜利者的慵懒笑容还来得及未褪去，便冻僵在了脸上。


    珍娜瞬移至她眼前，瞳孔涣散，原本粉嫩的面庞此刻毫无生机，只有那双眼空洞地大睁着，恨恨锁定罗西。


    一股寒意顺着尾椎直窜头皮，罗西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突然间珍娜的脖子呈九十度弯曲，下巴如生锈的齿轮，“咔哒咔哒”地嗡动着。她用平板、干涩，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磁带卡带一般，不断吐露着威胁：


    “没有下次、没有下次、没有下次……”


    十赌九输，不赌为赢，三少来了也得端着巨额债务出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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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没有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