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弦月

作品:《直男反骨仔也要被强取豪夺吗?

    饭店员工休息室逼仄狭小,躺在床上的人恹恹的。


    面红耳赤身体发烫,还呼吸凌乱。


    展鹏飞乍一眼看到惊了:“昨晚去偷牛了,虚脱成这样?”


    连乘蔫蔫斜来一眼,你看我像有劲怼你吗。


    床边的许鑫跟哄孩子一样,舀起汤勺送他嘴巴,“乘哥快点喝,把这盆红枣枸杞喝了,回回血。”


    今天要不是他突然来店里,展鹏飞都不知道连乘一直在房间里没出来。


    还以为这小子一天一夜不见人影,是又溜哪侦查去了呢。


    “行了,还照顾起他来了。”眼看许鑫一副怜惜心疼连乘样,跟对小宝宝都没差别了,展鹏飞实在接受不能。


    那可是连乘,连乘欸!


    放过他眼睛吧!


    余光扫到床头柜手机弹出来的信息,展鹏飞顺手递了把。


    “你们公司晚上要团建啊?还是请假吧。”


    躺尸的连乘抖着手接过手机,顺便躲开许鑫的喂汤,“无所谓,我会爬过去咳咳咳……”


    展鹏飞听他有气无力的沙哑声音就冒鸡皮疙瘩:“你要不再加点人参补气呢?”


    完蛋玩意。


    还真看着怪让人心疼的,他从来没见过连乘这么虚弱无力的样子。


    印象里的连乘一直活蹦乱跳,精力无限,结实的不得了。


    别说生病,就是为事沮丧的事都没有过几次。


    许鑫倒是习惯了他这样。


    别人间歇性抽风,他乘哥是间歇性歇菜,隔段时间就精神低迷。


    “哥你辛苦了。”虽然不知道辛苦什么,但就是辛苦了。


    哭唧唧顺手把牛奶杯推更远,让不死心想伸长手自己拿来喝的连乘更够不着。


    “行了,你咋还逗起他来了,他现在可是病号!”


    展鹏飞转而维护床上的人,阻止许鑫,顺便旁观不解。


    所以昨晚到底咋了?


    刚淡下去不久的体温,他整个人又开始红温了欸!


    以前连乘皮肤白,动不动气血上涌容易泛红,后来说喝酒也会这样。


    现在咋地,睡一觉也能变红种人了?


    没人解答他的疑惑。


    床边作跪地服侍状的许鑫打个激灵,展鹏飞的话一出,连乘表情突然变得好凶。


    双手把牛奶插上吸管,送到连乘嘴边,他卑微真诚:“你快喝,哥,加油补充蛋白质。”


    不想吓到人,连乘瞪眼作怪的许鑫,收敛异色,“没什么,就是没想到……”


    展鹏飞看出,他在强行压下身体不适引起的精神异常倦怠,“没想到?”


    连乘扯了扯嘴角。


    没想到有人直觉属雷达的。


    被追捕到绝境后,他和陈柠当时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的余悸。


    从望远镜偷窥到的李瑀,冰冷目光穿透黑夜,让人仿佛看到某种危险的野兽,望而生畏。


    隔着那么远还能发现他们,他是天线宝宝吧这是。


    没办法,他不得不用点特殊手段脱身。


    在他打出一个手势后,女人犹豫一秒,随即怀抱他的东西,贴着山岩,坚定没入漆黑的丛林。


    “……”


    但凡多犹豫一秒呢。


    原来那个眼神不是决心啊!


    “要不你再睡睡?离你们聚餐还挺早……”


    展鹏飞不敢再问下去了,怎么还越解释人脸色越难看。


    最后也没说出个一二三。


    “扶朕起来!”让许鑫重新送牛奶进来,连乘吨吨豪干几大杯,好像恢复了几分精气神。


    兴师动众准备出门。


    团建团建,哪个贱人资本家想出来的新型压榨方式。


    今天可是周六!


    —


    商业街VISTA酒吧,四楼包厢在举办崋大地理系一班聚会。


    一个人独坐角落,郁闷喝完几瓶酒的兆迏江放下酒瓶,恍然瞥见敞开的包厢门外,一道熟悉的身形经过。


    “连乘?”


    不少人也看到了连乘,惊讶难掩。


    那道白色短袖T恤,手揣着休闲短裤的高瘦身影,仿佛还像大学时一样青葱张扬。


    兆迏江腾的起身。


    四周面色各异的昔日同学,纷纷抬头看他。


    这一帮今年初入职场的年轻人,资历不深,经历不少。


    简单的同学会,互相推杯换盏,其乐融融。


    兆迏江干坐的俩小时中,难免想到没来的连乘。


    如果是连乘在……那现在处于C位,被所有人簇拥着说话的人就该换成他了。


    气氛也不会像现在一样那么生疏陌生,尽是假模假样的客套。


    连乘会用他标志性的松弛感笑容,点燃现场的欢声笑语。


    几句话就让大家放下无所谓的架子,仿佛回到还是纯真象牙塔的校园。


    可也只能想想了。


    不仅大家变了,学会了社会人的虚伪假笑,连乘也变了很多。


    从以前的向阳而生,不在乎脚下阴暗,到现在会低头小心翼翼看清楚每步路。


    短短一年,变化不可谓不大。


    那种由内而外的变化,更不是他想装就能看不见的。


    “我有点事,先走。”


    他咬着牙吐出几个字,抬脚就往同一层楼的斜对面包厢进。


    难怪聚会定在这样昂贵的地方。


    难怪同学群里组织投票,周簿发言最积极。


    他逮着机会,不仅想炫耀自己飞黄腾达,今时不同往日,更是想让连乘在旧日同学面前一起丢脸!


    兆迏江冲进包厢,一下拍掉递到了连乘嘴边的酒杯。


    连乘“喂”了声,疑惑:“大江?”


    正到兴头的一帮人吓一跳,部门领导和职员停下敬酒望过来。


    有科长想发话,周簿认出人先呵道:“兆迏江,你是我们公司的人吗就跑进来,还管那么宽!”


    管天管地,还要管别人劝酒。


    兆迏江今天还真就非得管:“少给我来这套周簿,你踏马什么心思我不知道,整这出有意思吗?!”


    他不用问就知道,周簿在这边局上也少不了搞小动作。


    知道连乘碰不了酒精,就搁这撺掇其他人一起逼连乘喝酒。


    连乘再厉害,也躲不过他下三滥的诡计偷袭。


    “我什么心思?”周簿又气疯,又怕他当众真说出什么事来,色厉内荏赶人。


    “你算哪路神仙要我们听你瞎bb!现在我们都知道你擅自闯入别人的包厢发疯!保安,经理,还不快把人赶走!”


    酒吧的人还要时间来。


    几桌人原本吃瓜喝酒不停,对突然出现的抱打不平无动于衷。


    好点的假装接客户电话避出去,有的倒霉蛋甚至掏出笔记本加班。


    总之一边像义愤填膺的热血现场,一边全然死气沉沉。


    直到兆迏江彻底发飙,话中带出一个名字。


    所有人停下了手上动作。


    “周簿你踏马装模作样一直这么虚伪两面三刀不累吗?”


    “你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小心我告你诽谤!”


    “呵,”兆迏江兀的一声冷笑,“你凭什么进这个公司的你不知道?”


    “一年前出卖我和连乘消息给霍衍骁的不是你?诬陷连乘毕业论文作弊,害他没能毕业的不是你?嫉妒我们不敢说,暗地里给我们两肋插刀,你问我算哪路人,你又算什么东西?!”


    “出卖良心跪舔霍衍骁才换来的这份工作,你就是穿上这套皮你也上不了台面!”


    “你!我不……!”周簿气得一口气上不来,急赤白脸说不出话。


    好容易在一阵窒息的静默气氛中缓过劲来,他刚要辩驳,连乘一下起身踹翻凳子打断了他。


    “没能毕业是我自己没去参加期末考试,所有专业挂科;毕业论文也是我没有回来提交,最后没拿到毕业证。”


    “大江,出去,这里没你的事,也没他的事。”


    他少见的沉脸,盯着周簿说话时,压下的眉眼凌厉。


    高出一头的俯视,让锋利的面部棱角更显凶戾。


    周簿得了好话,依然惶恐,兆迏江却不怕他这副样。


    “挂科是因为你知道参加考试也没用,被打过招呼的学院不会让你及格。”


    “论文没交是因为你正被霍衍骁逼得逃出京海,无处容身,论文交了也会被系统以查重率过高打回来。”


    整个教育系统都是被买通的。


    兆迏江不服,曾经把连乘早先写好,原本可以获奖的论文提交了上去。


    周簿暗地里却找到学院,举报说他们的论文都是代写抄袭。


    最后罪名竟然成立了。


    多么可笑,一个拿了两年校级奖学金,完全可以凭专业第一名的成绩,以生物地理双学位毕业的好学生,竟然会作弊。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还有什么事没说?”


    他像质问周簿,也像在问连乘,还有什么都怪自己的。


    “哦还有,你的女朋友没了,是因为当时明明已经找到她,她却犹豫了不肯跟你走,选择了跟咱霍总,容林檎不是婊子无情还是什——!”


    戛然而止。


    兆迏江激动到要破音的最后一个字,生生咽了回去。


    连乘的表情正在告诉他,再说下去,他们这个兄弟就做不成了。


    周簿在他说出那个名字后,就腿软坐在了地上。


    一包厢的人面面相觑,心里把连乘的女朋友和霍总女人挂上了钩。


    连乘目光扫过他们脸,最后定在了兆迏江身上,“她选谁都是她的权利。”


    “就是我有权有势了她不选我,也是她的自由。”


    一字一顿的申明,连乘说得毫不怯弱虚假。


    像是某种庄严宣告,不容置喙。


    兆迏江对上他完好无损的左眼,灯光下的琥珀瞳色如有火烧。


    他胸膛剧烈起伏,狠喘几口气,掉头冲出包厢。


    连乘转头面向一众同事,睁着另一只晦暗无神的右眼,面不改色,语调轻扬,“各位继续吃好喝好,中场戏结束。”


    把刚才没吃完的蛋糕果汁站着几口吃完,又道,“这边我吃好了,刚好去大学同学那边转转,你们不介意我早退吧?”


    普通职员没敢吭声,几个科长应了几声场面话,弱弱说行。


    大门洞开。


    目送他抬脚出门,转身就进了对面的包厢。


    两个包厢离得近,早在兆迏江跟周簿吵起来时,就有那个包厢的同学跑过来,旁观了全程。


    连乘一过去,所有人都知道了这边的事。


    不过早在一年前,他们对连乘和霍衍骁之间的恩怨就知道个大概。


    那么轰轰烈烈,沸沸扬扬。


    如今也不过是多添几分唏嘘。


    唯一没想到的是,那个受尽了打击摧残的旧同学,还能直挺挺站在人前,笑音不改。


    周簿的阴谋诡计,在他的坦荡面前一败涂地。


    零点。


    连乘怎么走进这个门的,就怎么走出来。


    没人送他,也没人不长眼拦他。


    他肩搭外套,拖着脚步沿江边漫行。


    回头注意到身后远远缀着的人,他转身穿过环江健康步道,踩着斜坡草地在岸边坐下。


    江心倒映弦月,波光荡漾,吹起夜风。


    一袋子便利店刚买的饮料零食落在手边。


    兆迏江拧开瓶水,杵在他身侧,别扭转头,“刚刚,是我说错话。”


    “道歉的话应该对谣言风暴中心的人说。”


    明天公司里能传成什么样,连乘不一定感同身受,女同事一定清楚。


    今晚的事最终对容林檎伤害最大。


    “我会的……”如果容林檎还愿意搭理他的话。


    兆迏江一下泄气,看着他夺过水瓶,仰头灌了几口,跟着拉开啤酒罐。


    “我也是被周簿气到了,你找到酒店没能带回她的那天后,你不是一直在外面到处找车练车,想跟霍衍骁决斗……”


    “比个赛车还算决斗啊。”


    “别打岔,你当时不是因为不好回寝室住,只能在外面租房——”


    其实也是防止霍衍骁来阴的,被迫出去外面住。


    “后来你趁我回学校拿东西,自己一个人跑去赛车场,那天你走后,霍衍骁的人就来了……把我们的租房砸了个稀巴烂。我当时就怀疑,你的地址是周簿出卖的。”


    那时是他帮着给连乘找的房子,除了一个寝室的,其他人都没透露地址。


    展鹏飞那个学期刚好回家照顾生病的父亲,什么事都不知道。


    只有周簿。


    因为他有时陪着连乘在外面,需要这家伙帮忙转送点东西,所以知道那地方。


    “那次的赛车到底怎么回事?”


    连乘那天走了就再没回来,所有通讯失联,整整半年,音讯全无。


    他跟霍衍骁比赛的赛车场严格管控,平常人也进不去,他更无从去那打听连乘消息。


    之后每一天,他都后悔自己打听到霍衍骁爱好赛车,喜欢用比赛下赌注的消息。


    如果他没告诉连乘,是不是就没有后面那么多事?


    连乘把那场决斗视为最后夺回容林檎的机会,发了疯似训练自己,什么事都顾不上了。


    可他怀着一腔炽烈决心过去找霍衍骁,最后真的比上了吗,如愿了吗?


    “比了一场,最后挨了顿打。”


    兆迏江闭眼,他就知道。


    不管谁输谁赢,连乘都逃不了霍衍骁的报复。


    这种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男人,更不会那么简单地愿赌服输。


    “你知道我当时看着他们砸东西在想什么吗?我在庆幸,还好你不在屋里……”


    却没想到,连乘的遭遇远比他想象得残酷。


    若不是不可忍受,连乘不会就在那天后,踪迹消失得干干净净。


    谁都不联系。


    “我真以为,你是觉得我和周簿一起背叛你了。”


    “不信任谁,也不会不相信我们江哥啊。”


    连乘抱膝蹲坐在地上,转头笑着向上看他时,活像只走丢的潦草小狗。


    兆迏江摸了摸他的寸头,学着他在地上坐下。


    就算以为他们背叛了他,半年后临洮相遇,连乘还是笑着拥抱了他。


    就像那天公司楼下,他对周簿的笑。


    兆迏江连干几罐啤酒,喝得脸红脖子粗。


    “不对,姓霍的那天会这么容易放过你?”


    抱着膝盖的连乘,跟只企鹅一样前后晃悠。


    “因为,嗯……我还是想找到她。”


    “嗯?”


    “再见一面问清楚。”


    “呃……”


    “就把自己给卖了。”


    兆迏江僵住不知道多久,才吐出一个颤音,“谁?”


    连乘环顾半圈,松开手,左手往后撑着地,对着身后商超大屏新闻里的人微抬了下巴,右手举起可乐罐遥遥一指。


    兆迏江手里的啤酒罐再抓不住,一下在地上摔开了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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