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等君归

作品:《嘘,有人在看你(末日)

    海天连接处的晚霞已完全褪去,这里的天空彻底暗了下来。秦征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带着那巨型海怪在水下绕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路。


    可那巨型海怪对着他穷追不舍,这个海怪的特点便是记仇,他自然也知道这点。


    一路上,他的重甲防御系统已经叫苦不迭,攻击系统完全报废,连最底层的推进系统、消防系统等,都开始有故障的趋势。后来,他费了好大一番劲,将这只巨型海怪引到了另一只海怪的海域内。两只海怪斗得天翻地覆,他才总算脱困。


    再后来,等他回到三角洲顶端时,已经是深夜了。


    那里空无一人,没有任何人在等他。连一个备用能源都没有留下来。


    秦征走出了重甲的驾驶舱,来到这个小海岛上,顺着斜坡,倚着树木坐了下来。


    他的手随意搭在膝盖上,抬头看了看天。或许平时的他来到这里,会站成军姿一样仰望星空、眺望大海。可此刻,他却只想这样坐着。


    他看着满天繁星与璀璨银河,心想,他果然背叛了自己。


    彻夜不眠不休的奔波,为所有人事无巨细地算好生路……他做的这些算什么?


    算笑话吗?


    作为远征军指挥官、元帅亲封少将军,他会尽可能地在保全手下的每个士兵。而那个充满谎言与诡计,算计与阴谋的地方,却并不打算善待他。他尽心尽力保护的人抛弃了他,他拼命守护的人类世界,打算杀了他。


    经过长久的战斗奔波,他向来一丝不苟的军装出现了褶皱,整齐的银发也有了些微的凌乱。他的唇角渗出了血,胳膊、胸膛、后背……到处都是紧急操作重甲时被铁刃划破的伤口血迹。


    他不是冰冷的铁甲、也不是没有痛觉与情绪的海怪。他是人类。


    他好像也会疲惫。


    日复一日的战争,永无止境的内斗……这条路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没有能源的机甲相当于废铜烂铁,海上危机四伏,怪物随时可能来袭。滔天巨浪,史前巨兽,在这些生死攸关的时候,他想的是——


    他还能回到那个想要置他于死地的地方吗?


    能吗?


    那里又有人在等他回去吗?


    有吗?


    唯一可能会等他的人被迫害到了阎罗殿里,只能通过人体实验重回人世间……目前还说不准能否活过来。


    或许,真的没有人会盼着他回去了吧。


    他们都想要他的命。


    海上的暴风突起,似一个嚣张的狂徒,卷起一层又一层海浪,并不断地将三角洲夹杂着战火、硝烟与苦难的海水往前推进。


    风暴不知疲倦的一路狂奔,最后带着海流,奔到了这个星球仅存大陆的海岸线上。


    来自远方的海水,拍打着北亚基地的沙滩,狂风呼啸不止,人类智慧与团结象征的高墙仍然挺立如一。


    高墙的另外一侧,军队开始集结,几个小队长依次清点武装车、作战机器人与士兵人数等。密密麻麻的人头与大型重兵武器排列分布在高墙之下,像是古代阅兵仪式,展示着军队的强大士气,任谁看到了都不由得生出一种自豪之情。


    他们是基地的倚仗。


    秦征的副官刚好从此路过,看着不远处大批的武装部队,有些好奇,便拉过来一个士兵问:“这是要做什么?”


    士兵一看是秦征副官,便好歹也是个中校,便恭恭敬敬地回:“远征军今日要归队,到时候城门会被打开。”


    城门每次打开都要做好充足的武装准备,无论远征军出行还是归来,这是必然要做的。因为即使有中央计算机推演出行和归来的时间,但谁也不敢一定保证海怪不会在城门打开时出现。


    副官心中先是一愣,上校要回来了?


    然后他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上校远征前曾嘱咐过他一些事,所以他也有向上校发过消息,汇报过相关事宜与基地近况,可迄今为止,他都没有收到过上校的回信与进一步的指令。


    上校要回来怎么没跟他说?


    这不像上校的作风。


    副官心有疑惑,又看了眼城门前结集的大批部队。部队的数量之多,装备之完善,也不像是一般用于迎接远征军归来所做的准备。


    腥咸的海风越过高墙而来,军人灵敏的嗅觉和多年征战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一场大战前的征兆。


    部队集结的上千米开外,这里是军区与居民区的交界处。


    交界处没有高大的围墙,只有一排不让人通过的大型栅栏,沿着一整条交界线蜿蜒盘曲,犹如一条古老的长龙。


    在栅栏的军区那侧,只有零零散散的有几个士兵拿着武器巡逻,远不如高墙下的戒备森严。而在栅栏的居民区这侧,则热闹了许多。


    乌泱泱的人群在栅栏下面拥挤着,一眼望不到头,并且陆陆续续的还不断有人往这边走。这些凑过来看热闹的居民也是五花八门,各式各样。有的人捧着冰雕的花欢呼喝彩,有的人举着横幅热烈欢迎,还有的人一蹦三尺高,恨不能当场就飞过栅栏,扑到远征军怀里去。


    也有的人不当观众当大爷,此刻正舒舒服服地倚坐在地势最远人最少的位子,喝着雪山茶,翘着二郎腿,那怡然悠闲自得自在的姿势,像是大家在欢迎喝彩的对象是他一样——


    林越猜到了今天人多,很早就过来占位子了。牛马们那时还在当基地建设的螺丝钉,必然不会来这么早,于是他自然而然坐了个最舒服的位子,等到临近晚餐,才开始有人往这里赶。


    他当然不是过来欢迎远征军的。虽然他和秦征是有点小交情,虽然秦征是对自己有点意思,虽然秦征本人确实好看得能当明星,但是……


    但是啥来着?


    忘了……反正他不是过来等秦征的。


    今天这边人之所以这么多,联合会占大半的功劳。为了给远征军接风洗尘,联合会竟然想在这里办一场宣讲,歌颂极光之母对人类的庇佑,保护人类的军队成功从海上归来。


    这个噱头就很有魔幻色彩了……军队能平安归来关他联合会的极光之母鸟事?整个联合会不帮倒忙都算好的了。


    但偏偏就有这么多人是没有脑子的……今天过来听宣讲的基本都是,除了林越他自己。


    领光者彬彬有礼地走上了最高处,声音从扩音器传出来,几乎遍布了整个基地。


    林越的脑海里想起了小常收集到的那些,关于联合会的资料:


    “联合会的前身是一个不入流的教会,叫极光教会。他们有一个供奉的信仰,叫极光之母。据说极地大陆能成为海洋大灾难之后唯一幸免于难的地方,就是因为这里有极光之母的庇佑。每次联合会开宣讲游行大会,都会有一些不同的原因与噱头。但除此之外大会还有一个共同的,也是最重要的事项,就是聆听极光之母的指示与教导,然后再由领光者进行转达。”


    只见那高台之上的领光者神神叨叨,自从说完一些简单的贯宣之后,就开始一个人在那作不出声版的自言自语状,时而神色温和,文质彬彬,时而神色可怖,横眉严正。


    这恐怕就是极光教会所说的,领光者正在聆听极光之母的教诲……就是这精神状态,恐怕比起疯子版的林越都还有过之无不及。


    林越心想——凭什么这家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个样子,都不会被当疯子,而以前有点口吃的林越却被当做板上钉钉的疯子?


    真是好不公平。


    觉得联合会不是什么正经家伙的,还不止林越一个人。


    “极光之母真的能庇佑我们吗?”栅栏之下,人群的窃窃私语声传来。


    “极光之母能不能庇佑不知道。但远征军是真的能庇佑我们,你们看哪次远征军回来,不是带了大量的物产资源?没有这些资源,我们早就死了。”


    林越没想到有人还有脑子。


    “还记得叶老将军在代表大会上说过什么吗?人活着,就为了一个真相,一个寻找自身为什么活着的真相。浑浑噩噩愚昧痴傻的懦夫,那不叫活着。悍不畏死清醒固执的莽夫,那才算活着……”人群里继续有声音说。


    “叶老将军的这番话我至今记忆犹新。你说,高台上那个领光者,真的能带领我们走向光明的未来?”


    “以前我也曾受过老将军的恩惠,没有他,我就被联合会送往黑灯区了。领光者和老将军都是我十分敬重的人,唉,现在我也看不明白了……”


    “老将军是带领我这老头子进入基地的第一批人,竟也落得那样个惨重的死法。你们说说,究竟什么是假什么是真,什么是教诲什么又是愚弄?”


    老将军死前的一番发言竟然不知从何时起,传遍了整个基地的大街小巷。他用一生的功勋和生命,让联合会曾经建立起来的牢不可摧的民心,撕开了一个小小的裂口。


    人们总喜欢悼念死者,以死者为大,并且乐于怀念,甚至是美化死者生前的一切事。


    但也仅止步于此了。


    “嘘,小点声。”一个人指了指胸前的胸牌。


    那几个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你们以为这里偏远又人多眼杂,极光之母就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了吗?”有人警告道。


    “极光之母在一直看着我们呐!”老者感慨道。


    在这里,律法是思想的禁锢,秩序是灵魂的牢笼。


    那几个人纷纷低下了头。所有人都是笼中鸟,拼了命得才从末世后的风雨血淋中,找到安身之处。如今有食物投喂、有命活就不错了,自然谁也不敢去试探冲破这个牢笼。


    林越目光扫过那几个人,心想,老将军当初有算到这一幕吗?虽然只是一个极其轻微的裂口,但却是迈出了夯实的第一步,而后呢?老将军想的是交给谁,继续将这条路走下去?


    他端详着手里的茶杯,想得入了神,竟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身边坐过来了个女孩。


    “帅哥,这茶好喝吗?我看你一个人在这喝大半天了。”方媛冲着他挤眉弄眼,同时手还凑了过来,假装要取走他手中的茶杯,实则却在“不经意”间触碰上了他的手。


    林越:“……”


    青天大白日的,调戏民家妇男呐!


    一向是他去调戏别人,这头一遭被别人调戏,他竟然不知道是哪根筋出错了,生出了这等良民的想法,怪异,实在怪异。


    林越很快从魔怔中醒过来,桃花眼弯了弯,抽出了被女人握着的手,将双手往后脑勺一放,再懒散地往椅背上一躺,有种疏离的风流感:“这茶自然是好喝的,只不过本人向来不太喜欢与别人分享珍贵的东西,越是珍贵的,便越要独享。”


    方媛的波浪卷发被整齐地盘在头上,整个人体面的很,此刻笑得也不局促,甚至颇有些自信,烈焰红唇在拿过来的茶杯上轻轻抿了一口:“不与人分享分享,帅哥怎知是茶好品,还是人更好品呢?”


    林越目光从女人的嘴唇与茶杯间来回扫了两下,感觉遇到对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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