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玻璃，白语麟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白伟颓丧地坐在椅子上，和对面的警察一并保持着沉默，手上和腿上的绷带包的很松垮，明显就是他故意弄成这样的，还在往外渗血。


    “他从医院出来后就一直这样。”


    站在白语麟身后的警察是个Omega，他面无表情地将白伟这些天以来所发生的事一一告知，语气带着警察该有的疏离和专业，翟星靠在不远处的墙上，看着白语麟的手随着身边人的话慢慢缩紧，他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语麟，要不还是算了。”翟星内心挣扎了一番，最终还是不忍心让他一个人面对，走上前说道，“我陪进去你，或许，我们要不就别……”


    “不，我可以的。”


    白语麟笑着伸出了手，翟星捏了捏他微凉的指尖，知道他不会再改变自己的想法，便主动往后退了两步，将路让给了对方。


    “那好，我在这里等你。”


    推开审讯室的门，还不等白语麟坐下，白伟就像是饿了很久后突然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猛地将头抬起，一改刚才的颓势开口说道，“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


    “是你非要我来的。”


    白语麟挺直了后背，看上去明显有些紧张，想起刚才警察和自己说过，白伟这段时间留在警局，一直沉默寡言，什么都不肯说，但每次他们提到自己，对方就会莫名其妙地笑出声来，紧接着，就像是着了魔一般，疯狂地喊他的名字，仿佛要透过这沉重的四壁，将心中的怨气传到他的耳中。


    “警方说你这段时间很不配合，一句有用的话都不肯说。”


    白伟点了点头，没有反驳他的话，“因为我在等你。”


    “等我？你想怎么样？”


    “我能怎么样？手被打穿了，腿也瘸了，再说了，你以为我是傻子，不知道他们从那儿可以看得见？”


    白伟用没受伤的左手指了指玻璃的位置，脸上的血痕和很久未曾清理过的胡须看起来异常惹眼，“白语麟，你知道吗？我到现在还是那么恨你，恨不得立刻拿刀捅死你！”


    “你做不到的，我劝你别白费力气。”


    白语麟皱紧眉头，努力藏起眼下的怒火，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些事，不是只有白伟有怨，他也有。


    “是吗？我们现在离得这么近，你就不怕我现在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刀来？”


    听到这话，玻璃墙外的翟星立刻紧张起来，他焦急地看向坐在白伟对面的人，却发现白语麟竟异常冷静。


    “如果有，你早就动手了。”


    对方的手和腿已经受了伤，白语麟想就算现在白伟真的抽出一把刀来，自己也能在警察冲进来之前保护好自己。


    “你就别妄想出去了，白佚已经被警方带走，他现在正和白盛麒一同接受调查，他没办法来E国救你。”


    “我知道。”


    白伟听了他的话，知道白语麟没有被他吓住，刚才的怒火一瞬间消失了，仿佛曾经那个绑走白语麟和拿枪挟持他的人也跟着不存在了似的。


    “我呢，赌了大半辈子，现在算是满盘皆输，要我认罪还不简单，反正证据确凿，但好在……”


    说着，他伸出一根手指，有些得意地放在白语麟的面前，“我还剩一张底牌。”


    录音。


    白语麟记得白伟的话，老实说，现在的他比对方还要着急，刚刚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太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白佚会狠心到对自己的亲生哥哥下手？


    但他更明白，白伟的目的就是想让他如此，自己现在不能表现的太急，也不能让对方看出他的焦心。


    “你知道就好。”白语麟冷着脸，不想和他多说废话，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说的录音，现在在哪儿？”


    “不记得了。”


    眼前的男人装出一副什么都不清楚的样子，突然拉开椅子，在他的面前晃动起那条完好的腿，“老了，记性不好，这是常有的事，更何况我还受伤了，那个病叫什么来着？好像叫创伤性什么什么症是吧，至少要治个两三个月。”


    冷眼看着白伟在自己的面前耍起无赖，白语麟知道，他是想跟自己谈条件了。


    “白伟，直说吧，要怎样你才肯把录音交出来？”


    “我说了，我不知道。”


    白语麟听了他的话，知道再逼问下去也没有结果，对方依旧摆出那副无所谓的样子，他默默地站起身，一句话不说就要往外走。


    “唉！你！”


    白伟见状，脸上终于展露出一丝焦急，连忙拍了拍桌子，一改刚才的态度，主动吸引起他的注意，“等一下！我好像有点想起来了一点点……”


    白语麟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双手搭在椅子上，静静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不过……这段时间待在这里，我听说如果你能帮我向法官求情的话，我有机会可以少吃两年牢饭。”


    说着，他抬手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怎么样？这个交易是不是很划算？”


    白语麟没有回答，只是叹了口气，再次问起录音文件的去处，“东西还在Z市，对吗？”


    “你觉得我会蠢到不把它带在身边？”


    白伟先是一愣，似乎没想到白语麟会问这个问题，然后嘲笑般地哼了一声，两只手“砰”地一声，同时拍在了桌上，白语麟看向对方掌心的纱布，似乎刚才的动作使得其又渗出了些鲜血，但白伟仍旧面不改色，就像毫无感知似的。


    “别想了，你一定猜不到它在哪里。”


    一定猜不到吗？


    这么有自信？


    白语麟看着对方现在的模样，神气？当然算不上，但让他心里冷不丁地冒出些许纠结，“既然如此，那我考虑……”


    “还要考虑啊，那看来你也不是很想知道真相，”白伟没耐心地打断了他，“也对，我们都是白家的人，骨子里流着一样的血，我们都冷心冷肺的，只看重利益，要不然也不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一边说，一边和之前被拘留时一样，漫不经心地开始扯起自己手上的绷带，“没关系，我给你时间考虑，不过你要快点，我没什么耐心。”


    走出审讯室，白语麟觉得自己的脚步有些虚浮，翟星连忙上前想要抱住他，却被对方的一个倦怠的眼神阻止。


    “感谢白先生今天能来。”


    警员负责的把他们二人送到了门口，呼吸到新鲜空气，白语麟的脸色才缓和下来，两人一上车，他就一把抱住了翟星。


    他们自己开的车，在被枪击那天就已经彻底废了，这次送他们来警局的车是属于分公司的，司机也是。


    不过白语麟目前没有心情去考虑这些，也没注意到有什么不一样，毕竟翟星一贯喜欢车，在Z市时名下就有好几辆，现在就算没有，现买还买不到吗？又有什么可稀奇的呢？


    “对不起，刚才在警局我没……我知道你是关心我……”


    白语麟倦着声音和他道歉，翟星摇摇头，什么也没说，也没有因为刚才白语麟拒绝他的行为而生气，他知道自己是有些冲动，在外人面前，他们还是要注意一下场合。


    “语麟，你真的要为了那份录音给白伟说好话吗？”


    “不，我不想。”白语麟不想帮他，白伟这个人不值得再得到任何机会，而且，他说的不对，自己和他们那群人不一样！一点都不一样！


    他总觉得，那份录音就在Z市，他想回去找一找，但这种时候，他是不是真的要凭自己的直觉去办事呢？


    “想回国的话，那就回去吧。”翟星猜出了白语麟的心思，他不想再看到对方这样纠结，“既然你觉得那东西还在Z市，我就陪你回去找。”


    “但是，你就不怕……”


    不怕他的直觉是错的吗？


    “怕什么？白佚已经什么都做不了。”


    翟星一向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人，很少瞻前顾后，他抱着白语麟，在对方的肩上拍了两下，然后继续说道，“我陪你，找不到我们就回来，到时候再想办法。”


    “可你好像还没到出院的时候。”


    白语麟想起医生说过的话，翟星作为Alpha，不像Omega有发情期，应该要待够一个月，看看还会不会出现易感期的症状，这样才是最稳妥的，才可以出院。


    “那我不管，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听话的病人。”翟星说着就掏出了手机，“我马上就订机票，顺便再帮翟云带一张，她肯定早就想回去了。”


    “那你老爸和小爹呢？”


    “他们……”白语麟这么问，翟星才忽然想到，关于分公司的事，自己还没和对方透露过一个字，顿时心下生出几分心虚，连忙找补道，“不急，他们应该要再玩两天。”


    白语麟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翟星见他不再多问，也就跟着松了口气。


    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这件事是躲不掉的，但他总是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就像是……他在害怕什么……


    “语麟，你……你觉得E国怎么样？”


    翟星再次开口，白语麟这次是真的觉察出了不对，他望着对方的脸，迟疑了一会儿后回答道，“挺好的。”


    刚说完，他就看见翟星的脸色明显好了许多，他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继续补充道，“我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你忘了吗？一直到大学毕业才回国的。”


    “对，对哦。”翟星挠了挠头，自己还真是问了个蠢问题，“那……你愿不愿意……”


    要不，干脆就在这里……


    “愿意什么？”


    “不，不不，没什么。”


    不行，翟星，太草率了。


    “等你这边事情彻底解决了，我们再谈吧，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