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殷照租了辆马车，载着酽白悠悠赶向小尧涧，二人心里都默契的不提往事。


    不知不觉间就入了秋，除朝夕间有微微凉意，正午却仍旧感到些许闷热。


    林间树木开始落叶，车轮碾过后发出细微声响，在这寂寥深山中，酽白独自待着也有了些落寞之感。


    落叶飘飘洒洒掉在马车顶棚，然后被风裹挟着飞走，去往不知名的远方，她定定的望着纷飞的枯叶。


    旁边，被风撩起一半的马车门帘不断晃动，杂乱的影子随着马匹跑动投射在铺了毛毯的地面，柳殷照的身影也一起出现。


    从酽白出事一来，一直都是柳殷照陪在她身边，不断宽慰她，劝解她，甚至在她提出回小尧涧时，没有半分反对之意，马不停蹄的去做准备了。


    近来，她心中的触动逐渐猛烈，她想这只小妖也可以是小尧涧的一份子了。


    在马车内窝了一天，身上愈发疲乏无力，酽白将自己挪去车门外，晒晒快落山的太阳，柳殷照坐在车轼上，看着酽白从里面出来，不自觉的扬起笑脸。


    “酽白，你睡醒了？等走过这片林子我们就找个地方落脚，你今日想吃什么？”


    酽白随意说了些，然后恹恹的将身子侧靠在柳殷照肩膀，去观赏道路两旁的风景。见她如此，小柳心中止不住的高兴，将肩膀更加贴近她。


    “你有没有觉得，今年秋天来得很快？”


    遥想起去年秋日，他们一行四人还在崖罗镇欢庆拾秋宴，一转眼，如今大家都已经各自奔波了。


    酽白醒后，柳殷照很快给庭芜绿传了信过去，但她手头有要紧事，一时脱不开身来看酽白，只能在信中问候几句，她还说等忙完了立马去小尧涧看她。


    至于常鹊羽，他们还没收到回信，早些天给他的信像是投进了茫茫大海，听不见回声。


    “嗯，是很快，跟在你身边的每一天都很快。”


    柳殷照突然来的甜言让酽白措手不及，她哼笑了一声，然后又开始神游。耳边是小柳隐隐约约的声音，似乎是关于往后在小尧涧的生活，她没太在意，随这小妖怪去安排吧。


    时间很快，不过八九日就到了小尧涧，村民们见着他们回来很是惊讶，相继来酽白家话家常，最热情的还是七婶子，不间断的农货往酽白家搬了去。


    “多谢七婶子了，我这实在是无以为报。”


    “诶，说什么呢，严丫头，你得好好养着身体，受了那么重的伤，你师父瞧着了得多心疼啊。”


    质朴的农家老妇说着竟抹起了眼泪，她是村里最热心的，从前受了严道长的帮忙，一直记着恩情，后来严道长不在了，也一如既往的对酽白好，她都不好意思接受了。


    送走七婶子，酽白决定去看看师父，跟他还有她说说最近发生的事，她这个蠢笨的徒弟以后怕是不能继续捉妖了，不能遵循他们的遗愿了。


    “小柳，跟我一起去吧，看看我的两位师父。”


    柳殷照听见这话呆住了，一种莫名的紧张和郑重充斥心间。在酽白又一次开口问他时，傻傻的点头说好。


    这日，秋阳如珏，劲飒西风下，黄叶凋敝翻飞，显露了些贫瘠的地方，唯有野菊不曾嫌弃，在秋日中肆意占领山野。再次回到这座山里，柳殷照还有些感慨，他上一次在山里交了不少朋友，如今也热切的跟他们打招呼。


    见他玩得兴起，酽白刚好要去跟师父们说说话，就先走了。白玉浮水台荒无人烟，酽白踏着小石台走到正中，照例将周围打扫干净，然后取了香燃上，直挺的跪在会贞前面。


    “师父……徒儿不孝，辜负了您的教导。”


    开口的那一刻，所有委屈和痛苦全都隐藏不住，酽白无声流泪，叩在地上的脑袋半晌未曾抬起，哽咽良久后，她才静静说出遭遇。


    柳殷照虽离得远远的，但他一直注意着酽白的动静，看她差不多说完了话，才慢慢走了过去。


    他在酽白旁边跪下，向上首叩了头。


    “二位师父好，我叫柳殷照，是一只砾妖，但我绝对是只好妖怪，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你们可以放心的，虽然现在我没了妖力，但也可以保护酽白，我会一直陪在她身边。”


    柳殷照从开始介绍自己到后面一遍遍承诺会照顾好酽白，看他有些紧张的模样，酽白不禁笑出了声，然后打断了他的话。


    “师父，小柳以后也是小尧涧的人了。”


    柳殷照的欣喜藏不住，一个劲儿的点头称是，任由酽白将他从地上拉起来，然后一起离开了山里。


    他们来的晚，所以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入夜了，柳殷照抬头，视线穿过浓密树林，隐约看见了几颗星星。


    “酽白，快看，今晚有星星。”


    不知道为什么，小石妖好像特别喜欢看星星，每每在荒郊野外，他总是会第一个抬头仰望星空，寻找渺小但明亮的星星。


    酽白无奈的笑了笑，她自己没发现，与小柳在一起后，她越来越多的露出笑容了。


    零落的星星散布天空，为漆黑的夜点缀着无限光影，山风轻轻吹过，仿若羽毛拂面，舒服之余带着点难耐的痒意，此刻不管是谁处在这种环境也会心绪宁静。


    酽白弯弯的嘴角落在小柳眼里，直击心灵，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向酽白倾斜去，然后，温热的唇落在了姑娘的脸颊，这一刻，他们看不进什么星星了，也听不到外界的声音，都沉浸在这个轻轻的吻中。


    两只手不知何时紧握在一起，谁也没打算分开，两人身躯俱是一僵，酽白因为紧张手心冒汗，湿濡的热意通过掌心传递给柳殷照，他们就这样靠着彼此，晚风的凉意拂过身体，又被对方的体温驱散干尽。


    “回去吧。”


    “嗯。”


    第二日酽白难得早起，耗费了数个早晨总算将作息调了回来，她面朝里面，醒了神后翻身向外，一张脸无征兆的出现在她面前。


    “酽白，你醒啦！”


    柳殷照眉眼弯弯，像是得到了心爱东西的小狗，他的双手平放在床沿，脑袋搁在手背上，双眼亮晶晶的看着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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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


    “你做什么不出声。”


    突然的惊吓让酽白有些恼怒，语气弥漫着不喜，偏小柳是个没心肺的，还是眼巴巴的往上凑，一口亲在酽白下巴。


    酽白一脸震惊，方才的怒火瞬间平息，“你干嘛。”


    “亲你啊。”


    “你……”


    酽白不再理他，掀开被子下地，穿好自己的外衣出去了。从那晚开始，酽白发现小石妖太喜欢亲自己了，动不动就是一个吻落在脸上。


    这日，酽白从书房里翻出一堆秘籍，打算将武功捡起来，小时候修炼术法之前，师父每日让她练武，也算是有些基础在的，现下虽没了灵力，但唯一健在的武力可不能丢，以后傍身就靠着它呢。


    她辛苦打了半日拳，柳殷照上赶着空隙来给她送水，正要把嘴凑过来时，酽白一巴掌挥了过去，不算重但还是让小柳停住。


    只因他昨日当着七婶子的面亲了酽白一口，惹得酽白生了气，今天还是不愿理他。


    “哼，怎日净想这有的没的，有闲工夫干点正事。”


    柳殷照讨好的笑了笑，丝毫不在意酽白的态度，仍旧将水递到她手里，一并的还有瓜果点心，不得不说，他真的很会照顾自己。


    看他这样子，酽白心里也有些不忍，终是没再恶言恶语，顺势接过他吃食，两人又再度和好如初。


    “酽白，明日我们出去玩吧，去山里。”


    他们已经好几日没有出过门了，酽白待得住，但柳殷照快憋坏了，整日里对着三面围墙，一方小院坝，他都快郁闷死了，偏偏酽白又要练功，丝毫不理他。


    他神采奕奕的眼睛望向酽白，即便心硬如她也不忍拒绝，只好点头应下，就当给自己放一日的假吧。


    小柳一大早起来，烙了金黄喷香的饼，又做了果浆水饮，东西把小背篓塞了个满，哦，旁边还有一个小篮子，酽白起床后看着这一切，哈欠打了一半停下。


    “你再说一遍是要进山干什么，一日而已，用得着带这么多东西？”


    “当然了，里面都是你爱吃的，我怕你饿着了。”


    算了算了，依他吧就依他去吧，酽白摇了摇头去洗漱，她一时不接，到底谁才是人类，怎么小石妖还学会做饭了。


    酽白知道一处小河谷，那里地形开阔，是个秋日游玩的好地方，村里人整日忙于农活，压根不会踏足小河谷，一片宁静安逸。


    早日的山林开始有了薄薄晨雾，裙角被野草的露珠沾湿，在身上划出一道分界线，迎着晚起的朝阳，他们也终于到了合河谷。


    的确如酽白所说，四周寂静无声，偶有小动物从旁经过，发出洗洗漱漱的动静，然后即刻消失不见。


    河水向下缓缓流动，肥硕的鱼儿一尾接一尾，在水中悠闲漫游，鱼尾的摆动拨起了圈圈涟漪，秋日的美景尽在此刻呈现。


    酽白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好，柳殷照趁着这时候，一口嘬在她右脸，然后背着小背篓跑远，酽白倒是没说什么，默默提着篮子跟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