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紬，对于做练习生这件事情，你的想法有变化吗？”


    和母亲再度见面，结果一开场就是扫兴的话题，对此，柳原雅紬早已习惯，内心毫无波动，只是抿着红茶，装傻回应：“嗯？没有啊，现在这样很好啊。”


    至少，自己的小金库还没有消耗殆尽，并且足以继续坚持一段时间。


    “听你爸爸说，他没有给你生活费。”郑智雅把一张银行卡放在桌面上，缓缓移到柳原雅紬面前。


    “虽然我也不支持你的想法和选择，但我觉得没必要选择这种劝阻方式。”


    “谢谢妈妈。”


    柳原雅紬从善如流，对嗟来之食适应良好，十分自如地收下了卡。


    郑智雅面色稍霁，接着说道：“但是学还是要继续上的，我给你办理了高中入学。”


    “好的。”柳原雅紬点头，接受了这个安排。


    其实，叛逆情绪消退之后，她也在考虑这件事情。


    总不能真的把人生做一场豪赌吧。


    学还是要继续上的。


    “所以，练习生，还是要继续做？” 以防yana装傻，郑智雅又很明确地再问了一遍。


    柳原雅紬面色不改，温和地说：“为什么不呢？我想试试。”


    郑智雅冷笑一声，讽刺：“以前也没见你多喜欢唱歌跳舞。”


    “如果我不喜欢的话，就不会一直参加合唱团了。”柳原雅紬自有分辩。


    郑智雅还是很漠然的态度，反问：“你知道这两者不能相提并论，对吧？”


    “我对我们国家的Kpop文化和练习生体系也算是有所了解，雅紬，idol和舞台并不是关于梦想的美好的东西，况且，你应该很清楚吧，梦想和虚荣是两回事，成为idol，赢得粉丝的喜爱和金钱，本质而言，难道不是一种没有价值的虚荣吗？”


    柳原雅紬本来想继续使用微笑和装傻这两样武器，却迟迟无法开口——


    她想起了凌晨四五点起床去上学，伤心了只能躲在琴房偷偷哭泣的周子瑜。


    还有，在练习室挥汗如雨的momo，想逃走却依然坚持下来的sana。


    以及，过去七个月，自己的日日夜夜。


    并非，无价值的虚荣。


    她难得地用上认真的语气，反驳道：“妈妈，为什么要这样说，以你的逻辑，那其实大部分的梦想都可以解释成为‘虚荣’，又有什么高低贵贱呢？我认为，大家都很努力、很热情地在追求梦想，这就够了，我尊重我的朋友们的努力和梦想，请妈妈你也尊重我们。”


    郑智雅挑眉，依旧是有些傲慢的冷漠态度，但并未再多说什么。


    她只是俯视着眼前的女儿，心里生出些难以言明的情绪来。


    决定和柳原哲也离婚，回到韩国继承家里的企业，对她来说，是一个并不难做的决定，她当时并没有把女儿柳原雅紬纳入考虑的因素之中，也不觉得这会对女儿有什么影响。


    直到秘书提醒女儿的生日要到了，久违地和柳原哲也通话，她才得到雅紬已经独自来到半岛的消息。


    也由此从柳原哲也的怒火中得知，过去的一年，yana过得有多么叛逆。


    没想到，雅紬，你是这么脆弱的人。


    郑智雅的第一反应，是感到些许失望。


    如今，在韩国和女儿的第三次见面，她意识到，可能，女儿并没有自己认为的那么脆弱。


    她退了一步，语带叹息：“出道的事情，我不会帮你。”


    柳原雅紬温和的微笑染上了些许讽刺意味，还是乖巧的语气：“我并没有想要请求妈妈你的帮助呀。”


    话不投机，徒费功夫。


    被司机送回宿舍，见时间还早，柳原雅紬回到了公司。


    momo、sana、sika和另一个日本练习生mone正在一起练习。


    柳原雅紬在角落坐下，看着她们的背影，又看向全身镜映射出的她们的正面——明明已经很疲倦了，却还在咬牙维持元气的表情，手臂都在微微地颤抖，动作却依旧没有变形。


    直到音乐停止，动作定格，下一秒，所有人都倒在了地上，哼哧哼哧喘气。


    yana不在，sika代替了她的歌唱部分，此刻累得半死，还不忘断断续续感叹：“yana，我好、好佩服你！”


    “唱歌真的是天赋……”sika颇为郁闷。


    “我也觉得！”平井桃深有同感。


    柳原雅紬缓缓靠近，跪坐下去，给离得最近的sana做肌肉的舒缓按摩。


    她柔声说道：“有些人适合dance，有些人适合vocal，有些人适合talk，所以才会组成一个team啊。”


    凑崎纱夏睁开眼睛，仰视着她，轻声询问：“刚刚我们的表现怎么样？”


    “很好。”柳原雅紬掏出白色波点手帕，在凑崎纱夏热切的眼神下，动作优雅地擦了擦自己的手。


    “？”凑崎纱夏凑近她，很刻意地向她全方位充分展示自己额头上的汗珠。


    柳原雅紬安然地收回了手帕。


    凑崎纱夏委屈巴巴：“什么呀！我以为你要给我擦汗！”


    柳原雅紬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轻抬眼皮，绿色眼睛透出疑惑：“啊？是吗？不好意思，没有注意。”


    她另外拿出纸巾，给凑崎纱夏擦完汗后，把纸巾叠好放在了凑崎纱夏手中，叮嘱道：“sana欧尼待会儿扔一下吧。”


    凑崎纱夏总感觉有点不对，但似乎又一切合理，只好晕晕乎乎地继续躺着恢复体力了。


    目睹了全程的sika，默默偷笑——yana这家伙，绝对是洁癖犯了，不想弄脏手帕。


    “还有我！”


    平井桃像具丧尸一般，蠕动着往前爬，爬到yana的膝盖上，愉快平躺。


    柳原雅紬摸摸她的后颈，给她调整到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


    然后很细致地帮平井桃擦了额上细密的汗珠。


    平井桃舒服地呻吟了一声，然后有气无力地感叹：“累！”


    mone无力抬眼，喟叹：“是啊。”


    练习生的生活就是这样，在亮如白昼的练习室内，丧失了时间概念，重复一遍又一遍，练习到筋疲力尽，汗水和泪水混杂在一起。


    彼此呼吸交织，节奏一致。


    是队友，也是对手。


    亲近的友情和排他的竞争混淆了情感的边界。


    遥远的梦想和冰冷的现实难以填补内心的空虚。


    柳原雅紬想起母亲的冷言冷语，心想，没有人有资格评判和解构她人的梦想，特别是亲眼所见这种无与伦比的努力与付出之后。


    向来无所谓的心，感到些许沉重，摇摆的梦想，渐渐锚定。


    想和momo、sana还有sika、mone一起出道。


    她垂眸，掩下心中的情绪。


    好一会儿，sana拍手，恢复了元气的模样，提议道：“休息够了，继续练习吧？”


    “好。”


    “好！”


    “好的。”